《权欲重华》绘花猫

6、章二 夜游（下）

　　这样的一个晚上过得飞快。天快要亮的时候，狂欢的人群还舍不得散去。姬尚牵着她的手慢慢走在不再那么嘈杂的大街上，一路向赵府走去。“我想，我是爱上了你。”他突然开口。
　　姚钰看向被他握住的手，脸红了红，道：“只是陛下，您该放手。”
　　听着这话姬尚更加握紧她的手，声音又温柔了许多：“我怎么会舍得放手？”
　　姚钰扬眸看向他，歉意地笑了笑：“可是陛下，您已经有了那么多女人，甚至拥有我的姐姐。如果……如果以后您遇到了比我更好的女子，那民女该怎么办？”
　　这话一出，握住她的手紧了紧，又松开来。姬尚停下了脚步，极有风度地笑了一笑：“现在，我放开了。为了你，我能放开一切。”
　　姚钰羞涩地一笑，低下了头，什么话也没说就向前跑去了。姬尚愣在了那里，眼睁睁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之中，没有追上去。又过了半晌，他看向郭珺：“该回宫了。”
　　“陛下圣明。”郭珺迅速跟了上去。
　　元宵过后天气并没有马上变暖。帝都又下了一场大雪，大雪过后便出了大太阳，雪开始融化。养在园子里的梅花开了，白雪红梅再加上暖暖的阳光，分外的美丽。
　　赵府里也种了几株梅花。赵衡是附庸风雅的人，日日从衙门回来总是要先去园子里看看那些花儿，然后才乐滋滋地回屋里去看看书写写字或是去和姚钿聊会儿天。
　　姚钿自怀孕之后脾气是更加骄纵了。赵衡起先还有耐心的，后来也渐渐的觉得受不了，也很少再去主动找她。姚钰本是准备元宵之后回南安郡去，可未曾想到的是母亲让姚钧修书前来，说他们也要来，让她在帝都等候。如此一来，姚钰不得不留了下来。
　　姚钰留下来，赵衡倒是觉得没什么，反而是姚钿一肚子意见。好在姚钰并不太在意，也不和她计较，所幸这才相安无事。
　　到二月了，宫里面照例会有几次宴会。这几次宴会原是专门邀请帝都里面年轻的未婚男女，对贵族官宦家的子女婚配有所安排。姬尚一向对这几次宴会兴致缺缺，日子久了，宴会便不再背负那婚配的责任，专门是玩乐，这才又让姬尚提起兴致来。
　　姚钰作为年轻的未婚女子，自然是会接到这几次宴会的请柬。接到请柬，她并没有感到太大的意外，一则是因为之前已经听赵衡说过好几次，二则是因为之前的上元灯节遇到了姬尚。加上之前在庐江姚氏本家的时候，也听说过这宴会的名堂，她显得很是从容。
　　接到请柬，自然是要准备衣裳。客居帝都，姚钰也不想大费周章，本想是向姚钿借一套衣裳。却未曾料到姚钿非但不借，反而是极尽讥讽，闹得不欢而散。姚钰憋着一口气，正想去外面的绸缎庄做一套衣裳的时候，宫里面郭珺亲自送来了衣裳服饰来，就连胭脂水粉等也包含在内。姚钰虽感意外，但还是都收了下来。
　　这样一来，姚钿心中更是不愉，恨不得要赶了她出府去。一早上起身，她便听到侍女们在外面讨论着姚钰的衣裳，言语之间透出的是浓浓的羡慕。姚钿侧耳听了会儿，心中止不住冷笑，叫了侍女们进来洗漱，旁敲侧击地问了几句。等吃过了早饭，她便扶了个侍女到姚钰的房中去了。
　　刚一进去，她便看到姚钰正堆着镜子画眉。姚钿命侍女出去，自己踱到姚钰身边坐下了，一开口就不客气：“你到底还要在这里留多久？”
　　姚钰从镜中看了她一眼，从容地描着眉毛，口中笑道：“我也不想留下呢！若不是因为母亲和哥哥要我等在这里——”她放下眉笔，看向她：“我是半点也不想留下的。”
　　“呵，我可没看出你有什么不情愿！”姚钿冷笑一声，“也不知你们都存的是个什么心思？难道我这里比较香，想赖着不走？”
　　“姐，你会有求我的那一天。”姚钰不怒反笑，“到那一天，我不会怜悯你半分。”
　　“就凭你？可能吗？”姚钿高傲地哼了一声，“别以为宫里面送了套衣裳就了不起了。我肚子里面还是皇帝的种呢！到时候你还能做个什么？”
　　姚钰取了胭脂来慢条斯理地抹在双唇上，然后把胭脂放在一边，嫣然一笑看向姚钿：“陛下怎么会承认这来历不明的野种？姐姐，你未免也想得太天真了。”一边说着，她起了身，慢慢地走到茶几边站下，抬手倒了一杯茶：“我总记得那个时候你怎么对我和哥哥的，我恨你，你对我做所作的那些事情是埋下的因，今后你将承受的，是我为你精心准备的果。今天之后，我不会再住在赵府，以后哥哥和母亲来了，也不会住在赵府，你会高兴吗？”
　　“当然！”姚钿回答得飞快，心里却有一些些发怵了。
　　把茶杯递到姚钿手边，姚钰勾唇一笑，那一瞬风情万种。姚钿愣愣地接过茶杯。姚钰站直了身子，嗤笑一声：“姐，你可要记住今天我说的话呢！”说完，她翩然转身，出了房门。
　　姚钰走了没多久，果然有人来搬走了她的行李。姚钿乐见此事，也不多问。倒是赵衡细细问了才只是姚钰搬到了城中最大的客栈去了。知道这几日她们姐妹只见的矛盾，赵衡便也不好多说，只能任由这样了。
　　皇家的宴会一如既往是极尽奢华。姚钰的出席给宴会也增色不少。席间一个姜氏公子对她颇为照拂，两人都互有好感，后来聊得深了，更是纳为知己。姬尚在首席上一直关注着她，见她和这姜氏公子聊得如此开心，心中有些不愉，却也不好说什么。到宴会结束了，姜氏公子便提出要送姚钰一程，不等姚钰答应，郭珺不知从哪里出来了，笑眯眯地替她回绝，还说已经准备好了马车。
　　姚钰只好歉意地冲姜氏公子笑笑，然后随郭珺向另一边去。
　　“姑娘喜欢那姜公子吗？”郭珺仿佛是不经意间问道。
　　姚钰礼节地笑笑，道：“姜公子人很好。”
　　郭珺笑了一笑，又问道：“那姑娘今天可玩得开心？”
　　姚钰还是一笑，道：“很是开心。”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一辆奢华的马车前。郭珺掀开车帘，想姚钰笑道：“请姑娘上车。”
　　姚钰微微颔首，提裙上车，却被车中人给吓了一跳：姬尚正挑着笑斜倚在其中。拉了她一把，命马车前行，姬尚漫不经心地抚过她光洁的脸颊：“见到朕很吃惊吗？”
　　姚钰迅速低下头去，恭敬道：“民女见过陛下。”
　　“今天你穿这件衣裳很好看。”姬尚抬起她的下巴，“朕仿佛有好久没有见你了，今天一见本想解解这相思之苦，可未曾想到却是更加不想离开你了。”顿了顿，他又是一笑，问：“你和你姐姐的关系不好？听说你搬到了元盛居。”
　　“民女和姐姐之间有一些矛盾。”姚钰避重就轻，“搬出来也是因为姐姐怀孕了，打扰久了总是不好。”
　　“进宫，到朕身边来，好嘛？”姬尚轻轻笑着。
　　姚钰低下头：“民女家世不是很好，进宫后会让陛下为难。”
　　马车走得不快，车轮嘎吱嘎吱地响着，过了一会儿就到了元盛居门口。马车停稳，姚钰请辞后就要下车。姬尚又拉了她一把，恨不得把她抱在怀中不要放开：“朕真希望你能永远在朕身边。”
　　“真有那一天，陛下也会觉得腻了。”姚钰嫣然一笑，抽出手来，款款下了马车。看着她走近了元盛居，他才放了心，命马车回宫。回到宫中已近酉时，四处都上了灯。
　　在重华宫书房中，姬尚叫来了郭珺：“去查查南安姚氏祖上可有当官，快些给朕报上来。”
　　郭珺忙退出去，过了约半个时辰才回来，道：“向上数六代，出过一个太守，在任不到两年就病逝了。”
　　姬尚沉默了会儿，又道：“传旨，给姚钰之父追封个秦州刺史，给她的母亲封为二品诰命夫人，姚钰之兄，便封个南安郡太守吧！”
　　郭珺惊讶了：“陛下，您是……”
　　“朕要接姚钰进宫来。”姬尚自信满满，“朕不希望她在后宫因为家世而受了委屈。”
　　这样的册封穿到姚家的时候，姚钰倒是平常，反而是姚钿得意万分。姚母和姚钧在来帝都的路上接到圣旨，又是惊又是喜，加快了进京的步伐，不到半个月就赶到了帝都面圣谢恩。
　　依姚母的意思，自然是要住在赵府。但姚钧心中不太情愿，劝姚母住元盛居无果，也只好陪着她在赵府住下了。姚氏刚受封，姚钿心情正好，他们住下便也没说什么。姚母几次提到姚钰，姚钿都只是含糊过去，说她因为怕打扰久了所以搬了出去。姚母不疑有他，加上姚钿又说这次受封是她的功劳，便是打心眼里疼爱她。姚钧起先也信，后来到元盛居和姚钰见了面，又见了姬尚，心中便明了。他却并没有对姚母说，只是暗暗地在姚钰的帮助下在帝都置了房产，便搬出了赵府。
　　姬尚见姚钰在元盛居住的久了，心中觉得有些不妥，可又觉得姚钧的房产不够气派，索性把前朝留下来的一个王府拨给了姚钰。至此，姚钰虽然还没有进宫，但地位已经奠定。
　　这样的事情很快传遍的帝都，也传入了后宫。姜后听说此事也不好多说什么，只略微向姬尚提起。姬尚应付了几句，并没有太在意。
　　五月，姬尚向姚钰提出接她进宫。这样一个艳阳和阴雨交错的月份，让人觉得很不舒适。旧王府里绿树成荫，比外面略显凉爽。姚钰静立在怀远堂中，姬尚站在窗前，两人久久无语静默。
　　“姐姐就快要生了。”姚钰看向姬尚，“陛下，我总在担心，不安……”
　　姬尚上前拥她入怀，温柔地笑着：“这有什么好担心？”
　　“姐姐说……那孩子是您的……”她用力揪住他的衣襟，眼眶微红，仿佛要哭出来，“姐姐恨我，连母亲都不许我见上一面……陛下，您会不会也丢下我？”把头埋在他的胸前，她的声音闷闷的：“陛下，姐姐肚子里面的孩子果真是您的么？”
　　姬尚轻轻抚拍着她的背，笑道：“这不用怀疑的。钰儿你也不要太多心了。”
　　“那以后姐姐生了孩子，您就会忘了我。”姚钰哭了起来，“既然陛下有了姐姐，还是放了民女吧！”
　　一把抱紧她，姬尚轻叹了一声：“怎么会忘了你呢？我在意的不过是那个孩子而已。”
　　姚钰在他怀里，半晌没有说话，然后抬起梨花带雨的小脸：“我想见见母亲。”
　　抬手揩去她脸上的泪珠，姬尚的声音愈发温柔：“朕一会儿就陪你去。”
　　到五月，姚钿怀孕已经有八个月了。姚母更加悉心地照顾她，生怕她有什么意外。娘俩儿因为这事关系倒是缓和了，不再像从前那样剑拔弩张。在回廊下坐着，姚钿和姚母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怎么总也没见衡儿来看你？”姚母笑着问。
　　“兴许是去衙门了吧！”姚钿答道。
　　“上次听你说，这孩子将来要进宫？衡儿同意么？”姚母又问。
　　姚钿哼了一声：“这样的好事，他能不同意么，这可是他的儿子！”
　　这时，一个侍女匆匆跑来，身边跟着姬尚和姚钰，还来不及说话就被姚钿推到另一边，赶忙起身迎了上去。姚母也急忙上前，行了礼，垂手站到了一边。
　　“钰儿想见见母亲。”姬尚轻轻地笑了笑。
　　姚钰忙走到姚母面前。母女俩自然是一番嘘寒问暖，把姚钿给冷在了一边。姚钿几次看向姬尚，姬尚却只是愣愣地看着园子里绿树茵茵，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姚钰和姚母边走边聊走得远了，姬尚收回目光看向姚钿，似笑非笑：
　　“‘这样的好事，他能不同意么，这可是他的儿子’。你肚子里的孩子，果真是朕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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