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伍·叁 少年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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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楼阁气派非凡，上书“金玉楼”几个大字，虽无铁画银钩那态度，却有竞艳含香这绮丽。
秦冉冉张口结舌。
姬清苑神色间却颇为得意：“如何？一万个没想到罢？”
“青、青楼……”秦冉冉结结巴巴问。不待她说完，姬清苑已截口笑道：“以往你所去最出格处也只是无弦的坊间，所见尽是些吟词唱曲儿的洁身自好女子，我今日便带你见识一番何谓货真价实的青楼。”
瞧了瞧自己一身文士打扮，难怪出行前他要逼着自己换上一身男装。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秦冉冉道：“瞧你驾轻就熟的模样，莫非此处也为你时常流连之所？”
“好大一股酸味儿。”姬清苑吸了吸鼻子笑道，“可莫要误会。往日里随无弦往返风月之地，多少有些认知。青楼中的女子多数有不得已的苦衷，是可怜可叹之人，曾有几回听她们讲述心事，只觉人生无奈各自不同，倒也多样得很。”
却是自己小人之心了。秦冉冉暗叫惭愧，收了先前那点浮动心思摆手笑道：“如此，这就请吧姬公子。小生初窥红尘，不懂之处，还望公子多多指教。”
“一定一定。”
“多谢多谢。”
两人大笑着互相谦让进去。虽着粗布青衣，但高雅之态，冰玉之容，已叫一干女子笑语妍声迎将上来。
眼见姬清苑应对自如，秦冉冉不甘服输，暗中咬一咬牙，便也随意搂了两个女子强作豪放笑道：“走走走，这就陪大爷上去乐一乐。”
姬清苑瞧得乐笑出声，只将两锭银子扔在风韵犹存的老鸨手中，眨眼笑道：“我这小兄弟头一次来风月场地，我要带着她逛上一逛，好好见识一番，还请姐姐你通融。”
老鸨被那两锭银子和一声“姐姐”逗得喜笑颜开，便自挥了手叫姑娘们散开。
左手拉了秦冉冉向楼上行去，姬清苑凑到她耳边轻声笑道：“我带你来是为了见识风月，可没叫你与人家姑娘‘乐一乐’。”
秦冉冉撇嘴道：“所谓见识，自然要亲身体验才能深入人心。”
“我可说不过你一张利嘴。”姬清苑摇头失笑，只拉了她四周转悠。
情不自禁瞧他笑意湛湛，自从两人把话说开，他心中种种顾虑似真的全然抛开，连面上笑容也比往日开怀许多。心中便多出些温柔，秦冉冉正想说话，旁边一间房中忽而传出的靡笑之声，却叫她一怔过后，轰的玉颊充血。
那张俏脸几乎红成紫色，姬清苑好笑望了她：“我只当你钻研医道，对这行房之事也颇有涉猎，瞧你这模样，莫非是我高看于你？”
“自然、自然是有些、有些涉猎……”秦冉冉结结巴巴开口，只显颜色更红，“但那都是些书本上知识，怎如今日、今日……”
姬清苑再次失笑，心里对这空有秽乱之名却心地纯洁的女子更添怜惜，拉了她继续前行。走得几步，却再有女子叫声入耳，但此次却与方才那欢愉截然不同。
细细侧听，片刻秦冉冉道：“我只在民俗小说上见过有逼良为娼的故事，难道今日便让咱们撞上了真人真事？”
姬清苑不那么雅致地翻个白眼：“若你口吻中雀跃之情不要那么明显，我会勉强将你当作想要救人危难的侠女。”
秦冉冉笑嘻嘻回他：“我虽然不是侠女，但身边却正好有个侠士，危急之时，说不得也能拿来用上一用。”见他怪异神色，又加上一句，“破船都有三千钉，你可千万别说断了只臂膀就从此沦为连青楼护院也打不过的比破船还不如。”
被她连连调侃，他又哪还有心思黯然？姬清苑无奈叹道：“总之你今日见不成热闹必不肯罢休就是了。”
“知我者，姬清苑也。”秦冉冉摇头晃脑。两人再同声失笑。
穿过侧方一道围栏，前院的热闹喧哗立时便轻减许多，方才那只隐隐约约的女子叫声，也变得十分清晰。不费时便找到声音出处，姬清苑揽了秦冉冉一跃而上院中大树树干，一扇半掩的窗户正对着二人眼前。
地上少女摸约十七八年岁，一眼望去面容甚是秀美。但鬓发凌乱，身上衣衫也染有明显血迹，显已被旁边那几个大汉折腾得不轻。但饶是如此，那姑娘虽有喊叫却不见落泪，咬紧了牙关，眉眼处也颇有倔强之意。
“倒是个坚忍的姑娘。”秦冉冉瞧得低声赞叹，“但民俗小说上都写青楼老鸨与护院各个凶恶如狼似虎，他们既有心折磨这姑娘，为何对她下手又不似太重？”
姬清苑瞥她一眼：“你瞧这姑娘相貌如何？”
“十分美丽可人。”
“他们为何伤害这姑娘？”
“想是这姑娘来到此处并非自愿，这些人却硬要逼迫她接……接客。”
“你何时见过接客的姑娘鼻青眼肿，或者满身伤痕轻易可见？”
秦冉冉一愣。
“怪不得无弦和孟大哥都说你不是做生意的料。”姬清苑摇了摇头，“你再仔细瞧那几个人手中拿了甚。”
闻言再细瞧几眼，秦冉冉不由恍然：“是银针！我懂了，这姑娘貌美如花，若有损她容貌和肌肤，日后她肯接……接客之时，只怕也要失了身价。如此以细小之物伤她，既可叫她痛苦进而屈服，又可保住她美貌体肤。”
“孺子可教也。”姬清苑习惯性伸手揉她长发，触手却是儒巾，不由遗憾。
“少用逗小狗一样的语声跟我说话！”秦冉冉恨恨唾他。转念又想到，人家娇弱的小姑娘正在受尽折磨，他们两人却在旁将她当作谈论的对象，是否没心没肺了点？
一时良心发现，秦冉冉转头欲叫姬清苑，却被他脸上神色吓了一大跳，伸手至他眼前晃一晃道：“我说，人家在受苦受难，你却一脸的回味无穷，难道性格中有什么……说不出口的怪癖？”
“怪你个头。”抚开她手，姬清苑没好气道，“这姑娘神态倔强，叫我想起昔日初遇无弦，一时有些追念罢了。”
“那真是可惜。”秦冉冉遗憾地耸了耸肩，“我只当咱们清苑殿下不但身患重症，内里更有隐疾，还想着为你脱胎换骨一番呢。”
这女人……无言抬头望天，姬清苑奇怪自己从前怎就没发现她还有这许多恶趣味。
拍拍他肩膀，秦冉冉啧啧道：“该是你大显身手的时候了，侠士。”
若眼前受苦的是青壮男子，这女人指不定也要看人家只剩最后一口气才叫他出手。无奈摇头的同时，姬清苑纵身跃向那窗口。
可真是行云流水、姿态美妙！秦冉冉叹息，为何如此好看的武功，转眼便又要用来打打杀杀？
飞身跃入的当口，姬清苑一脚踢向靠窗户最近的那人，口中喝道：“这一招叫‘脚踢挡道恶狗’！”
秦冉冉扑哧一笑。
头也不回，姬清苑反手一掌打在身后向他扑来之人的胸口：“这招叫‘拳打无耻小贼’！”
“‘力压欺软怕恶徒’！”
“‘横扫涨势凌人辈’！”
……
他每出一招，窗外树梢上的女子便是一串清笑与击掌欢呼之声，二人配合无间，直把闻声而来的诸多护院作无物。
眼前其中几人已至秦冉冉所在树下，姬清苑大喝一声：“最后一招，‘棒打落水狗’！”他出声当口一脚踢向一旁支架上面盆，半盆清水顷刻便浇了屋中众人一头一脸。左手似随意便摘下旁边窗格使力挥出，几声闷哼同时响起，屋中一干壮汉已倒下多半。趁机挟了那姑娘飞身而出，姬清苑直把她放在墙垣之外，这才回转来接俏立树干之上巧笑嫣然的女子。揽了她纤腰，姬清苑含笑望她：“敢问娘子，为夫表现如何，可叫娘子满意？”
秦冉冉福一福身，玉靥生辉：“回夫君的话，自是英姿飒爽、无出其右，为妻再满意没有。”
大笑声中两人相携踏叶而去，直如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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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出了院门，姬清苑再无方才那风流洒脱，拉了秦冉冉，只叫那少女跟在身后，便没命向前跑去。
秦冉冉纵然力气不接，却也决计不肯放弃取笑他那机会，边跑边叹道：“我便说你方才怎的变了如此迷人顺眼，敢情这点风采也如昙花一般，转瞬即逝。”
姬清苑白眼连连：“叫我再与那些鼠辈的斗上一天一夜又有何难？只可惜你二人手无缚鸡之力，难免拖累于我。”
关心的话一旦从他口里说出来立时就变了味！若非在逃跑途中，秦冉冉简直想踹他两脚！
再跑得一阵，姬清苑终于停下身来。全然不雅地一屁股坐在地上，秦冉冉香汗淋漓，早已上气不接下气。
这才得了闲望向旁边那姑娘，姬清苑关切道：“你没事吧？”
同样气息不稳，那少女却已盈盈下拜：“多谢二位大恩，小女子铭感五内。”
秦冉冉连忙起身扶她，见她避闪间尴尬，不由扑哧笑出声，顺手便摘去头上文巾：“小妹妹，我瞧你生得聪明伶俐，怎的真以为天下间有我这等中看不中用的‘男子’？”
少女更显尴尬，红着脸福一福身：“失礼了，姐姐。”
笑着摇头，秦冉冉道：“姑娘你气度娴静，举止得体，想来出身也不俗，怎的沦落至此？”
少女面有难色，迟迟不语。
也罢，反正她向来不爱沾染嫌事。拍一拍身上灰尘，秦冉冉道：“姑娘既然逃了出来，纵有难言之隐，日后也千万莫走回头路。我二人还有些要事在身，这便告辞了，姑娘保重。”说罢拉了姬清苑便要离开。
扑通一声，两人回头，少女却已跪拜在地：“二位恩公救人救到底，请帮帮小女子！”
无奈看她，秦冉冉喃喃道：“我方才便已预感到此事善了不得，果然还是走得不够快啊……”最重要她身边有个一见了麻烦就立刻热血上涌的“侠士”。
果然不等她出声，姬清苑已抢先道：“姑娘有什么难为之事，不妨说出来，我二人若能帮得上忙，必定义不容辞。”
“不瞒欺瞒二位恩公，”少女垂泪道，“小女子虽受了些苦楚，但又怎及得上家父一分？家父如今遭人诬陷，身陷牢狱，还不知、还不知是生是死。”
秦冉冉不由问道：“你被卖身勾栏，莫非也是那诬陷令尊的恶人所为？”
“不……不是。”迟疑片刻，少女还是道，“不瞒二位，将小女子卖身的，正是家父本人。”
耶——？！
与姬清苑对望一眼，秦冉冉终是被勾出些兴味来：“姑娘若有心，不妨将个中因由一叙。”
擦一擦眼角泪痕，少女道：“小女子姓阮，唤作青慈，家父阮行之……”
秦冉冉听得几乎跳起来，喃喃道了两声“阮行之”，向阮青慈问道：“请问姑娘，德州有几个阮行之？”
阮青慈一呆，片刻讷讷道：“据小女子所知，只有家父一人。”
“阮行之……也就是你的父亲，现在身陷牢狱？”
“正是。”
怔神半晌，秦冉冉方抚额叹道：“这桩嫌事，现在看来咱们不管也得管了。”
姬清苑在一旁瞧她模样早已十分不解，此时忍不住问道：“这阮……阮姑娘的父亲，竟是你旧识？”
秦冉冉苦笑不已：“旧识担不上，‘新识’倒有这想法。”
姬清苑皱眉望她。
“总之，”拍拍他肩膀，秦冉冉叹道，“打起十二分精神罢，看来咱们又要不得闲了。”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伍·叁 少年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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