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肆·贰 三殊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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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当真到萦州，已是三日之后。
秦冉冉做事向来专注，这三日却有些食不知味。只因她心中知晓自己这几年在医学一途虽不能说毫无成就，但比之司空，毕竟还相差太远。司空隐匿这些年，如今主动出岛，自然多半也是为着她的事。
左右静不下心，秦冉冉索性起身出门去。站在门口，这才发现这午后的天气早已转了细雨微朦。立得一阵，秦冉冉半晌拿了一把油纸伞便出门去，她自己却顶了一头微风细雨，好生闲适模样。
原本以为萦州来了一位百川王子、又是司空忘年之交的百川让，她这日子只怕便不得安生，也不知姬清苑有意还是无意，整日说着与百川让如何如何相见恨晚，便自拖着他去无弦的响宴坊吃吃乐乐，响宴坊奇才女子颇多，又有无弦坐镇，那百川让生平酷爱丝乐，倒当然便在响宴坊住下，却也不再来叨扰秦冉冉。
只是经历过热闹之后，再重新回归到平静无波，她的心里，毕竟是有了两分怅然。
幽然站在雨中，秦冉冉长发裙荆，在细雨中倒分外显出飘逸，神情七分通透三分惘然，便如谪仙，引得岸边尚冒雨劳作的一些人纷纷侧目。
远远的一叶轻舟飘然而来。
若说百川让那日乘风破浪模样叫人惊艳，那这一叶舟，便足以让人暂忘红尘。他仿佛是趁着细雨，又好像顶着耀日。
秦冉冉微微一笑。
司空抬首之际，看到的就是秦冉冉笑脸，明媚得似连这阴雨天也被生生拨去一层云雾。心里毕竟还是有些欣慰，秦冉冉在司空岛之时，虽然也日日含笑，但那笑里，何曾有过这许多真实的情感？
司空自小舟之上飘然而下，秦冉冉上前为他撑伞，笑吟吟叫一声：“义父。”
看她手中那风雅多过实用的伞，司空皱一皱眉：“你甚时也变得这边扭捏起来。”
“这可是最基本的尊师重道。”秦冉冉仍是笑吟吟模样，“义父远在孤岛仍然为我担忧，还特地叫了旁人前来寻我。女儿对您老孝顺一些，那也属分内。”
司空哈哈大笑：“你个丫头，怪我多管闲事直说便是，仍是玩着你这一套迂回曲折的把戏。”
“我哪敢。”秦冉冉抿嘴笑，“先生做事，必定有你自己的道理。我呀，自然只敢在一旁听着看着。”她与司空嬉戏已成习惯，虽然拜司空为父，若非刻意，却也不会叫出口。此刻看他身后再无旁人，心里到底还是有几分黯淡。
“可是想青儿丫头和你两位陆大哥了？”司空说着顺手夺过她手中伞抛了开去，喃喃道，“若是雨下大了，这伞扔在此处，倒也有些用处。”
“先生可真会慷他人之慨。”秦冉冉摇头失笑，随即却又敛了笑声，“先生不肯带他们同行，想必也有计较。但我与青儿和两位陆大哥相伴多年，心里少不得要想念，却也是人之常情。”
“确是人之常情。”司空摇头晃脑笑道，“青儿听闻你这些日遭遇，只恨不得生出双翅膀飞到你身边来。至于你两位陆大哥么，倒是激愤得很，只说你从前答应了他二人不离开岛上，这一次不但一去不回，更是情孽缠身，怕是一辈子也再不回去，直嚷着要跟你讨说法来着。”
秦冉冉吐吐舌头：“果然先生明智，若带了两位陆大哥来，我哪还有活路。”
司空笑得一笑，话语中却颇有深意：“他三人忧心于你，都想前来陪伴在你身边，但你半生顺遂，此次京城中一番遭遇，却也说不得是坏事，端看你怎生体会。你如今也不是小女娃，有些事岂是旁人能帮得了。”见秦冉冉眉梢三分迷惘，却又转了话题笑道，“这百川让，果真还是个毛头小子。我只当他能有几分真本事，好歹瞒骗你几天，谁知却连我何时来此都尽数被你给逃出来。”
闻言白他一眼，秦冉冉没好气道：“你还说呢，明知我跟姬清苑如今已然有了夫妻之名，却还别有用心叫个百川让前来，谁知你安了什么心思。”
“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司空眨眼笑道，“你也会说，你与姬清苑徒具夫妻之名，那皇帝老儿害得你那般惨，你怎能甘心嫁了他儿子？我瞧百川让这年轻人人才武功家世品行都属上层，自然要给我的好女儿留着，叫你多些选择。”
秦冉冉哭笑不得，正要说话，却又被司空打断：“我瞧那姬清苑和褚惊鸿是各有各的好处，却也都有些不足。倒是这百川让，生性洒脱，只怕更如你的意。”
听他提到褚惊鸿名字，秦冉冉原本还些黯然，但听到后一句，却下意识便开口辩驳道：“那百川公子纵然不错，但论及洒脱肆意，清苑跟随天刀封老前辈这许多年，只怕更胜于他，只是……”说至此叹息一声，“只因最近发生太多事，他身心俱都受损，放在旁人眼里，跟褚大哥与百川让相比，这才稍显缚手缚脚。”
司空眼神一闪，有些奇异看她：“你为何要帮姬清苑说话？”
“我只是说实话罢了。”顿得一顿，秦冉冉续道，“清苑实是个事事都为旁人想多过自己的人，所以、所以得到的关注也总是比别人少。”
一开始甚至连她也只当他是个任性高傲的人，但几个月朝夕相处下来，他的本性，她又怎会看不见？正是因为看见，所以到如今，她甚至比他自己更难忍受旁人对他的误会，还有种种的轻视和曲解。
那是一种对他人格因疏远而不自觉的漠然，纵然他自己并不在意，或说在意也不会表现出来，但若当真是他的朋友，与他相亲的人，便绝不会再任由旁人凭想象便说他一无是处。
比如百川让当日看姬清苑“不过如此”的眼神，再比如司空方才谈起姬清苑“不过如此”的语气，并没有什么大不了，却已经足够叫秦冉冉失了常态。
司空目中神色更是玩味，笑道：“如此说来，这三个人当中，你如今却是喜欢姬清苑更多一些？”
“我与那百川让不过初初相识，哪里谈得上甚情感上的观感。”秦冉冉轻晒，目中忽的又有些黯然，“至于褚大哥，我与他之间，早已是从未有过开始的前尘往事，只盼他经此一去，能寻到属于自己的幸福，我便放心了。”
说话间两人已回到萦心别苑之中，司空一踏进大门，眼中鼻间，所见所闻，全是草药，不由大大皱眉：“我看你这院子里，平常也就住了你一个人的，另外一个八成是十天八月也不回家的。‘
秦冉冉苦笑道：“为何你们人人都能在第一眼看穿，难道我行情真的有这么差？”
司空冷冷一晒：“若叫我整日对着满屋子的药，再一个必定无时无刻不在抱着医书啃的木美人，那是连半刻钟也呆不下去。”
秦冉冉笑得更苦。
围着院子打两圈转，半晌司空拂袖道：“你这般做法，休说情敌是那天下第一的奇女子无弦，便是随意一个普通的女子，只怕也轻易叫你落花流水。”
揉一揉额角，秦冉冉有些头痛：“先生会不会想太多了，我如今心中最迫切的事，既非跟别人抢男人，也不是钻研那夫妻相处之道，而是……”
“而是为姬清苑接回断臂？”司空语声陡然转冷，扬起手道，“你潇洒自在这许多年，我当你是个通透的姑娘。今日你若说是为着内疚和治伤才下嫁此人，我这就一掌打死你，也省得白白为你操那许多心。”
“义父！”秦冉冉又急又恼，蓦地屈膝跪地，咬唇道，“我心中的苦，为何要嫁给他，姬清苑不明白，褚惊鸿不明白，当今圣上不明白，我爹爹不明白，难道当真连你也不明白？”
半晌怒容渐逝，司空长叹一声。
“义父此次前来，女儿所求只有这一件事，求义父指点迷津，助我帮他接回断臂，他……”秦冉冉颤声道，“他表现得再不在乎都好，我却知道适合他的，唯有仗剑江湖、长笑当歌那自在日子，他心中的痛苦，我、我……”
“治好他以后呢？”司空沉声问道。
秦冉冉一时再沉默下去。
回身看她，司空哼声道：“你若想通这问题，回头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我便指点你一回又何妨？”看她跪在雨中颇有些狼狈模样，心中到底不忍，挥袖道，“你起来吧。”
不待秦冉冉自己站起来，已有一人从大门口冲进来扶了秦冉冉起身，正是姬清苑。他原本一脸愠怒，待抬头看到司空，一腔怒气，却又再发不出来。
司空见他恼火模样，反倒觉出有趣，笑道：“怎的，你媳妇儿大雨天给我下跪，你小子心疼了？”
姬清苑沉声道：“她是个姑娘家，又没有半分内功底子，司空神医纵然对她有些不满，训两句也就是了，又何必让她……”
眼看司空越发玩味神色，秦冉冉也跟着不自在起来，拉一拉姬清苑衣袖：“是我自己要跪，与先生无关，清苑你别再多说了。”司空性子古怪，实则如同小孩，生气或高兴都没个准，此番姬清苑能不能接回那手臂，全看司空肯不肯出力。秦冉冉可不想姬清苑几句不慎，惹得司空调头又离开。
看这小两口各自神色，司空一时心情大好，大笑中向屋中行去：“还不快进来，你这丫头整天嚷着当神医，却是连自己身体也不爱护好。”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肆·贰 三殊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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