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碧》青衣如顾

41、肆·壹 梦江南

　　“要说到琴棋书画，高人辈出，首推藏龙卧虎的百川国。十几年前，听闻百川有一神童，小字让，吹唱弹跳，皆为上层，阁下自称百川让，莫非便是传说中那百川神童？”孟喜缓缓问道。

　　姬清苑笑着补充一句：“前几年我曾到百川国游历两个月，听问百川国的世子，单名也正是一个让字。”

　　倒不料他二人只凭他一句话，便想到这许多来，百川让拱一拱手，坦然笑道：“二位口中之人，不巧都是区区在下。正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几位身份，便让在下也猜上一猜，如何？”

　　姬清苑优雅的欠一欠身：“世子请便。”

　　他一人站在船头，正好与百川让小舟相对，两人一红一青，俱是身姿挺拔，颜色卓绝更远胜一般女子。秦冉冉不由想道，却是头一次见到疏朗之气竟与姬清苑不分上下之人。

　　百川让闻言指了孟喜笑道：“这位大侠貌似平平，想必内功已臻化境，在下瞧方才大侠高歌时吐纳之长短，大胆猜测大侠便是二十年前江湖盛传的隐侠孟三通。至于这位……”他再转身面对姬清苑笑道，“天刀封尘，几十年来唯有一个入室弟子，区区正好知道在二十年前宣琅皇帝曾将皇四子托付于天刀。看公子气度不凡，我冒昧揣测，你便是当今宣琅朝九千岁，清王姬清苑。”

　　姬孟两人对望一眼，同时向百川让抱一抱拳，心中却想到，这人来意只怕并不简单。

　　“至于这一位么，”百川让复又看向无弦，顿一顿方笑道，“天下美人纵然多不胜数，倾城绝色也并非寥寥，但说到才貌双全，出淤泥而不染，青楼女子中的第一人，这天下自然只有无弦。”

　　无弦淡淡一笑，裣衽道：“世子过奖。”

　　姬清苑方才一直在打量二女，闻言索性问道：“我瞧了半天，也只觉无弦与冉……与这一位难分轩轾，既然世子也赞无弦天下无双，为何方才却只看着这位姑娘？”

　　“只因……”目光移到秦冉冉面上，百川让微微一笑，“我方才一见到这位姑娘，便觉她再好看没有，竟叫我移不开眼睛。”

　　无弦眨一眨眼笑道：“这可是调戏有夫之妇？”

　　“百川国讲求烂漫，并不甚拘泥男女之别。世子快人快语，叫人敬佩，在下相信世子胸怀必定坦荡。”姬清苑笑言，他对这百川让倒是一见之下而生出好感。忽然又想到一件颇为有趣的事，似乎每一个对着秦冉冉目不转睛的男人，都叫他轻易便能做了朋友，难道那却是一种共性？念及此姬清苑不由暗笑，回想他与秦冉冉第一次见面的情形，可并没有这般着迷。

　　秦冉冉笑看又是摇头又是傻笑的青衣男子，他这般说法与谈笑，又何尝不是大气坦然？

　　百川让道：“这位姑娘却是王爷的夫人？”

　　闻言另外四人都笑出声来，秦冉冉掩嘴道：“若是我们告诉了公子，公子岂非轻易便可猜出我身份来？”前面三个都是老江湖了，各自名头响亮，但她却可算作初入红尘，这百川让本事再大，想来也决计叫不出她名字来。

　　其他三人也正是作此想，姬清苑笑道：“这般猜来猜去，也无甚意思，反正还剩这位姑娘，世子也是大方之人，不如便加上些赌注如何？”

　　“如此甚好！”百川让击掌笑道，“在下别无所求，若让在下侥幸猜出这位姑娘名字，便请姑娘陪我在这关河夜游一番，如何？”

　　秦冉冉颔首应许。

　　姬清苑踱得两步方道：“我身边这二位姑娘，一位酷爱音律，一位醉心医学。百川国中有宝物才艺，乃诸国之首，世子若猜错，便传授两位姑娘一人一式，如何？”

　　百川让目光一闪：“王爷竟不怕我耍赖？”

　　“在下既然开口，自然信得过世子品行，再说——”姬清苑瞟一眼右手空荡荡衣袖，笑意仍自坦然，“在下如今虽然废人一个，但世子若想从我几人眼前逃走，也并非容易之事。”

　　“那是自然。”并不看他右臂，百川让朗声道，“在下虽有些微薄伎俩，但在孟大侠面前，却只作小孩把式了。”

　　“如此，世子请。”

　　姬清苑说完退后两步，反倒秦冉冉上前，倒生怕百川让认错人似的。

　　“何须姑娘走近，在下方才第一眼见到姑娘时，早已知悉姑娘身份。”百川让微微一笑，“在下从来自负，自恃文韬武略，少有人及。对宣琅朝第一才女，医者仁心的秦姑娘，那是慕名已久。”

　　秦冉冉“呀”的一声，掩住了口。

　　姬清苑三人也各自惊讶。没想到秦冉冉之名，竟连这别国的王子也知道。

　　轻飘飘从小舟里踏入关河之中，百川让如履平地，那水中竟是连波纹也不曾漾一下，瞧得姬孟二人暗自吃惊。百川让却浑然不觉，几步行到四人的画舫之中，向秦冉冉伸出手去：“如此，今夜秦姑娘可否赏光？”

　　“小女子方才业已说过，早已做他人妇，哪里还当得起这‘姑娘’二字。”秦冉冉片刻惊讶过后，却又回复了平静，垂目笑道，“世子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没有说出来呢？”

　　百川让挑一挑眉，倒有些诧异。

　　秦冉冉退后两步到姬清苑身边站好，这才笑道：“原本世子说早已听过秦冉冉这名字，还让小女子受宠若惊。但小女子转念却又想到，秦冉冉纵然挂了个才女的虚名，但我随义父学医，也不过是这几年间的事，更不曾说与旁人听，世子又怎会仰慕我‘医者仁心’许久？”见百川让张口欲言，却又笑道，“世子可千万莫说是方才听王爷说小女子喜爱医术，这话可连三岁小孩儿也骗不过。”

　　百川让又是一怔，摇头叹道：“秦姑娘心细如发，秀外慧中，委实叫人佩服不已。”他状似惋惜，但看向秦冉冉目光，却愈发光亮。

　　“过奖。”福一福身，秦冉冉续道，“再说方才公子那一手轻功，临水无痕，向来孟大哥和清苑心里都颇为惊诧。但冉冉却知道这天下有一种独特的轻功身法，非但与自身修为和内力无关，甚至冉冉还熟悉得很。”

　　姬清苑三人这才当真惊讶起来。

　　百川让却连连苦笑，怎能想到自己有意显摆这一着，却偏偏被那全然不懂武功的柔弱女子拿来做了把柄，又听状似无害的姑娘巧笑嫣然催促道：“个中缘由，不知世子可否道来一二。”

　　百川让摸了摸鼻子，喃喃道：“这可不是我要卖了你，怪只怪你培养出来的人委实太聪明。”定神笑道，“所谓真相，只怕秦姑娘业已猜得八九不离十。没错，在下这一趟萦州行，并非直接从百川国而来。我在宣琅游历已有三个月，前一个歇息的地方，却是姑娘的故居司空岛。”

　　他此话说完，姬清苑几人面面相觑，秦冉冉却并不见得如何惊讶，只是摇头笑道：“我便知道是他捣鬼。那‘行云凌波’的步法，我虽然没学过，但看他使用也非一两次，难道他真当我除了医书之外，便什么都记不住？”

　　“想来他也并未想过要刻意瞒你。”百川让含笑坦然，“想必不日司空也将至萦州。”

　　纵然早已料到，秦冉冉仍是欢喜得几乎要跳进去。

　　见姬秦二人站在一处，正如一对璧人，百川让声音中明显有了些迟疑：“我临行之际，司空并没有说秦姑娘已经……”

　　“我与清苑之事，世子竟然不知道？”秦冉冉微微有些诧异，右手已伸入姬清苑臂弯之中。姬清苑心中一震，却并没有放开，甚至不曾露出些许诧异神色来。

　　“我虽然身在宣琅，但几个月一直在小镇孤岛游玩，对京城中事，却并不在意。”百川让苦笑连连，“我与司空为忘年之交，况且如今并非在百川国，秦姑娘直呼我名字便可，不必太客气。”

　　秦冉冉尚未出声，姬清苑已笑道：“如今你我都在野不在朝，百川兄又何必一口一个王爷，江湖之中，你我也该做君子之交。”

　　“正是如此。”百川让颔首道，“之前司空曾言道，姬公子有江湖中疏朗豪气，唯独没有皇家中奢华贵气，百川让原本还不信。如今一见之下，这才心服口服。”

　　“好了好了，你二人在这里客气来客气去的。”无弦摇头道，“眼见都过了三更，有话回了响宴坊再好好说。”

　　“你们两位都出身贵胄，我相公非但有侠义之心，更有侠义之慨。”恍若未闻，秦冉冉挽住姬清苑手臂笑吟吟道，“百川公子武功纵然厉害，当有朝一日我相公手伤痊愈，到时再与公子一较高下，那时必定叫公子真真正正的口服心服。”

　　“哦？”百川让目光一闪，“既然如此，在下拭目以待。”

　　几人说着已朝岸上行去。被秦冉冉拽着手，姬清苑忍不住低声道：“你奇奇怪怪的，这是做什么呢？”

　　没好气瞪他一眼，秦冉冉气哼哼道：“呆头鹅！”

　　“你才呆。”姬清苑虽如此回嘴，但心中确然不知秦冉冉玩的什么把戏。

　　“总之你好好跟我扮演恩爱夫妻，”秦冉冉没好气道，“其他的事，留待过两日义父来此，我再慢慢跟他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