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叁·柒 清平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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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清苑进宫之时，姬重光还在用早膳，见他前来，也不多言，便自让他坐下一起吃。
低头闷闷吃饭，姬清苑明知接下来的话只怕会让姬重光连吃饭的胃口也没有，倒也不再此时多言。
饭后两人便自直接进了御书房，姬重光这才问道：“你一大早来找朕，可有什么要事？”
“关于王府整修……”
“那个啊，”打断他话，姬重光笑道，“朕已经向小德子吩咐过，一切依你和冉冉的喜好为主，你们愿意怎样布置，便怎样布置。”
寻思着说辞，姬清苑慢声道：“臣弟自幼在外行走江湖，早已养成不受约束这习惯，回京这几个月来，也颇觉难以适应，所以……”
点一点头，姬重光笑道：“朕正是知道你这性子，是以才说一切以你二人喜好为主，难不成你是想换座宅子？”
咬一咬牙，姬清苑道：“臣弟并非想换宅子，臣弟只是想换个地方生活。”还怕姬重光不够清楚，补充道，“京城并不适合臣弟，臣弟只想离开这里，找一处安静的小城镇住下。”
如同一盆冷水当头泼下，瞬间浇熄了姬重光心内所有情绪。踱得两步，姬重光道：“可是有什么人惹你生气？”
姬清苑摇头。
“可是有人碍着你的眼，才叫你生出这想法？”
姬清苑再摇头。
“可是……”
“什么都没有，皇兄。”姬清苑低声道，“什么都没有，皇兄心里明白。”
坐回龙椅之上，姬重光喃喃道：“朕不明白。”
“我从小跟着师傅东奔西跑，心里不是不惦记这皇城，但再惦记都好，却也并非当真想回来。跑习惯了，便觉这到处是规矩和礼仪的地方，就像一个尊贵的牢笼。”姬清苑静静道，“皇兄是一国之君，有这气派和肚量。但臣弟只是个习惯了漂泊的江湖人，我喜欢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喜欢喝烧刀子胜过琼浆玉露，甚至喜欢睡夜不避风的茅草屋胜过这金碧辉煌的皇宫。皇兄，在其他人眼里，我是清王，可是在我自己心里，我只是姬清苑。我也希望在皇兄心里，我始终只是个任性但是能让皇兄一直疼爱纵容的兄弟。”
摇一摇头，姬重光苦笑：“父皇和皇叔都不在了，朕原本以为，清苑从此就长住宫中，你我兄弟相聚，也好追回从小就分开的那些时间，可是你……”
“请皇兄成全。”姬清苑跪地。
静静看他许久，姬重光道：“你永远都在求朕成全，只因你明知，你求的那些事朕没有一件愿意，可是因为求朕的人是你，所以朕最终也会答应。”
“我明白皇兄心中对我的情谊，”姬清苑笑意淡然，情分却真，“但我从出生开始，便注定不是属于这京师、这皇城的人。几个月下来，早已觉得内心负担不住，请皇兄让我离开吧。”
看他空荡荡右边衣袖良久，姬重光疲惫的挥了挥手：“你且回去吧，朕会仔细考虑。”
姬清苑从皇宫出来之后，便直接去了齐鸣王府，前一日无弦和孟喜已然告诉他离开的行程，今日想必都还会回王府中打点。果然方一踏进门口便自见到两人正杵在前院中闲聊。
见他身影，两人大笑之余，孟喜无不感慨：“姬清苑啊姬清苑，为何不管我们在那里，你总是能在一大早就寻到我们？”
姬清苑懒得理她，向无弦道：“要不拖上两日，咱们一起走？”
此言一出无弦与孟喜都站直了身子。
随意寻了出干净的地面坐下，姬清苑笑道：“你二人那都是什么表情？我可不是像你们想得那样，被丫头给逼上梁山无处可逃了。”
“那你为何突然又要离开京城？”孟喜冷哼。
身后是草坪，姬清苑随手拂去上头尘土便自躺下去，另外两人对着他的动作同时白眼，已听他懒洋洋笑道：“因为我不适合这京城啊。”
无弦怔了一怔。
“无弦为何认为我从此会留在京城呢？”姬清苑不答反问，不待无弦作答，自己却又接道，“因为我断了一条手臂又娶了一个老婆？”
孟喜插口道：“如今冉冉的家人都已经离开，难不成你还想抛下她独自离开？”若然如此，他第一个便不放过他。
姬清苑翻个白眼：“脚长在她自己身上，愿意去哪里，我可管不着。”
这句话说得甚为奇怪，但无弦与孟喜听在耳里，愣怔过后，却都有些欢喜，心知二人关系已然有所转机。孟喜索性道：“你们想去哪里？不然咱们一起，也好有个照应。”至少也能盯着这小子不让他欺负冉冉。
姬清苑仍是懒洋洋模样：“还在等皇兄的决定呢，如今万事他说了算，我可没甚主意。”
“你会是那么听话的人？”无弦失笑，“只怕话语中早已明示暗示皇上该将你放往何处吧？”
明知骗不过她，姬清苑坦然承认：“太远的地方，想来皇兄也不许，我听说萦州风景独秀，人情和乐，正好我也没有去过那里，便想着能去那里看看也不错。”
“萦州是个好地方啊。”孟喜叹道，“二十多年前我游历江湖之时倒也在那里耽搁了两个月，当真如世外桃源一般。”
心中忽然一动，低头望了漫不经心的姬清苑，无弦道：“清苑真心想去那里生活？”
姬清苑一愣。
“你的性子，最是在同一处地方呆不长久，”无弦看了他闪烁眉目道，“就算如今断了一臂，若是没有冉冉，只怕你仍会选择四处游历罢？”
“让冉冉跟你一起到处走动不是挺好？反正那丫头也喜欢……”说到此孟喜忽然反应过来，“你想找一处地方让冉冉安定下来，心里还想着要把她还给褚惊鸿？”
“不是还，”姬清苑没奈何道，“正如秦冉冉所言，我有甚资格决定她去留？但皇兄让褚惊鸿离开，三年不准与我们相见，摆明是私偏我，我只想给褚惊鸿一个公平。”
见二人不以为然模样，姬清苑补充道：“京城太过喧哗，换个安静点的地方，希望秦冉冉自己能想清楚。”
无论如何，至少他如今已经不再赶秦冉冉离开，总算是个好兆头。无弦与孟喜对望一眼，俱都决定不再多言，孟喜笑道：“我但觉清苑上次说大家能多些相聚的时光，倒也并非不可能。”
闻言姬清苑立时跳了起来：“孟大哥真决定与我们同去萦州？”
注意到他话语中“我们”二字，孟喜眉间笑纹更深：“我半生漂泊，后来跟了王爷，才算有一个家，但如今又要回到从前那居无定所的日子。我如今也老了，纵然还想着要看山看河，总也要安一处家，心里才算有个着落。”
二人都看向无弦。
无弦微微一笑：“如今在我心里，你二人便是我的亲人。我们原本就是同样的人，行这一路若能有个伴，倒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三人相对而笑，但无弦和孟喜这样的人，忽然都肯随着姬清苑前去安个家，内里究竟是何缘故，姬清苑却也未可知。
独自走在路上，姬清苑手中提着酒壶，只觉喝也不是，丢也不是。先前经过酒肆，依着从前的习惯，顺手便买了酒提在手中，方要打开之时，秦冉冉的话却适时在耳边响起，一时倒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他先前在城门口吃过一碗阳春面，距离此刻已有小半天，头顶一弯月牙，长街上除了他，却再无行人。迅急的驾马声便自从清冷的那一头传来，不由激起姬清苑几分好奇，这么晚，竟还有人赶着出城？
万万没想到马上那人青衣素雅，长发因了疾驰略有些凌乱，竟是秦冉冉。
马声嘶鸣，两人对视，一时都有些发呆。
姬清苑想的是，秦冉冉大半夜的这般急匆匆打马出来作甚，他甚至还看到她随身的行囊。秦冉冉却在想已经到了这时分，他为何还没出城去？
马上呆坐半晌，秦冉冉忽然反应过来，下马扑到姬清苑怀里，就着他肩膀便是狠狠一口咬下。姬清苑痛得几乎要叫出声来，正要骂她，却又闻得一阵嘤嘤之声，那咬人的竟比他这被咬的还先自哭了起来。
姬清苑几乎也要哭出来，单手举着不敢妄动：“大小姐，你这可唱的哪一出？说出来小的也好配合你。”
“配合你个鬼！”哭声未绝，秦冉冉已恨恨骂出声来，没好气抬袖擦去面上泪痕，倒颇有些不好意思。
见她收起哭声，姬清苑这才松一口气：“我说，你这是要去哪里？”
“你为何还在这里？”秦冉冉也在同时问他。
姬清苑一呆过后又是一奇：“我不在这里又该在哪里？”难道却是等自己等过了头？这般想着姬清苑不由有些歉然，“我从前一个人，无拘无束惯了，也忘了家中多出一个人，累你等了一天，莫要见怪。”
秦冉冉愈听愈奇：“怎么你不是要独自前去萦州？”
“我去萦州？”姬清苑更奇，她怎的这么快就知道了？
秦冉冉道：“中午德公公便带了皇上的圣旨来，说是萦州地处好，适合你修养，要你我收拾东西，不日前往萦州。我心中正自忐忑，便听、便听人说你驾了好大一辆马车出城去，我便以为、便以为……”说到此，愈发讪然。
心中一动，姬清苑伸手为她抚平耳机发丝：“你以为我又扔下你独自跑了？心中可是急坏了？”
秦冉冉不好意思的点头，那时她心中真是又急又气又委屈，左思右想，终究不甘心，便自简单收拾了行囊驾马出来，只想着能追上他问个清楚。
顺手捏一捏她耳朵，姬清苑笑道：“你放心，我既然答应了你，在你自己想要离开之前，我绝不会再随意扔下你。”
未曾注意到两人动作亲密，见他手边还挂着的那个酒壶，秦冉冉方才放下的心立时又高高提起，连忙伸手去夺，气道：“你又喝酒！”
“我没有！”姬清苑发誓他绝对是想解释的，但身体里好像有一股想要捉弄她的本能，一见她动作，便自要跟着跳出来。
两人一路打打闹闹，浑然已忘了片刻之前的自己是何等模样。秦冉冉也没想过，为何即便在大街之上，她也能轻易被他逗弄出顽皮的心思来？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叁·柒 清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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