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壹·捌 木兰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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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然是呆在树丛之中，两人是看着姬宁远走过去。也不知无弦用了什么方法，其间其他屋里众人，却是一次也没有出来过。
姬宁远进去良久，始终无甚动静，秦冉冉担忧道：“无弦姑娘会不会出什么事？”
“无妨。”姬清苑倒是笑得惬意，“无弦闯荡江湖多年，生生死死，什么阵仗没见过？她既然说有办法，我便信她必定是当真有办法。”
“你有没有想过无弦姑娘会很为难？”秦冉冉心底那点不安始终也挥之不去，“齐鸣王是何等样人，他如此隐秘的行动都能交给无弦姑娘，想来不是雇主和手下那么简单。两人之间定有些交情，你不由分说便叫无弦姑娘转过来帮你，她心里必定不好过。”
“只因我知道我若有事，她必定只会帮我。”姬清苑淡淡道，“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再多说，反倒落了矫情。”
但那个女子需要的，偏偏就是你的多说，哪怕只是一两句，那也是好。秦冉冉动一动嘴唇，这句话却终究没有出口。无论如何，他二人自称知己良友，别个女子的心思，又哪里轮得到她来插口？
半晌姬清苑忽又喃喃道：“说到底，我心里，难道当真便不会为难么？”
秦冉冉蓦地抬头，他神色难得恬淡，却只是出神望了远方天际。突然想起他说姬宁远在他幼时如何疼爱他，又回想方才他对无弦转身一刻淡淡内疚形貌，心头不知为何，便是一阵怜惜，秦冉冉忍不住握住他的手。
斟一杯酒放在姬宁远面前，无弦在他对面坐下。
多日来疲倦色，却只在这他向来看不出真心的女子面前稍微展露，姬宁远抿一口气，闭眼，满足的叹息一声：“多谢你，无弦。”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我互无拖欠，不必言谢。”无弦纵然往常里也不会有多热情，今日却或多或少落了过分冷淡。毕竟她风尘中打滚这许多年，于人前笑脸，那早已炼制炉火纯青。
她不拿一贯笑脸对他，姬宁远反倒高兴，摇一摇手中酒杯：“替我消灾，那灾却不包括这杯酒罢？”
无弦作势要夺回，却被姬宁远轻笑拨过手去。却也不再徒劳，无弦看他笑意，忽的发现他鬓边竟有多出几丝白发来，惑了她目光，不由自主伸手到他发鬓间：“既然那么累，又何必非要去争？一个冷冰冰的不胜高寒的位置，真的就那么贵重？值得让人赌上身家性命和真心良知？”
她说出这番话，姬宁远却也不见怒容，只神色越发倦怠下去，自斟自饮两杯，半晌方倦倦叹道：“想了那么多年，大半生都在不甘和嫉妒中度过，到如今，又怎能说放下，就能放得下？”许多年的执意，早已注定那结局，不死，不休。
“如果你因此而死呢？”无弦眼也不眨望他。
姬宁远失笑，笑得极坦然：“那便一了百了。”顿一顿，再笑，当中却多了苦涩，“我与皇兄，哪里说得上谁当真胜谁多少。此番与他对赌，我是一半的把握也没有。”
无弦目中一泓波动之中，却是少有的动容，绕到他背后，替他双肩轻轻重重拿捏：“你原本不该对我说这许多。”这一切，都不是她能得，也不是她本意。纵使明知眼前这人对她尚有几分真意，比起屋外那人，这情分或者才更为她所需，但她又怎能受得起？
“除了你，我还能对谁说？”叹息一声，姬宁远握住肩上柔荑，“无弦，我半生寂寥，能遇到你，那也算此生幸事。”她愿不愿意听，能不能听得进，他不知道。但终于遇到一个能叫他有倾吐欲望的人，每一次见面，他却是迫不及待的要开口。
人啊，可以不畏生，不畏死，却又怎能抵挡得住岁月的孤苦和寂寞？
停在他肩上的手微微一顿，无弦犹疑一刻，再绕回他面前，双目直直看入他眼底：“今天你要等的人，想必一时还到不了。”
姬宁远颔首，在那样的注视之中，心却蓦地慌乱起来。
“你在我最危难的时候救过我性命，也多次给我最需要的帮助。”握住他的手，无弦平静声音底下，终是有些微颤抖，“我虽然也帮过你许多，自认欠你的也会还清，却明知这些都不是你想要的。你为着不想让我对你内疚，这才一次次叫了我帮你做事。”
她眼波盈盈，姬宁远极欲抑止心跳勉强道：“你聪明能干，确实帮我不少，不必如此过谦。”
“我从来不与任何人有任何拖欠，这规矩谁都知道。”无弦仍是望了他，目中却似腾起火焰，“我是做什么出身，你心中清楚。若此举能还清欠你的债，我也并不在意。”
姬宁远不由自主起身，无弦却已先一步抱住他，两人的心跳，彼此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姬宁远喘一口大气，正欲推开她，却听她喃喃道：“你是堂堂齐鸣王，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对着我这样的残花败柳，却始终以礼相持？难道你不明白，我这样的女人，是没有所谓的真心的。我只是想告诉你知道，我是真的感激你这样待我，感激你对我的心意，我、我也是真心想和你……”剩下的话，早已被她自己的动作堵住。
姬宁远只觉脑中心中俱都乱作一团，苦恼道：“无弦……”怀中的温热身躯似整个都在颤抖，他最后一丝理智，也终于淹没在她迷离神色之中。目中炙热之后，终究一丝隐痛，此刻他身边那人，又怎能看得到？
眼看姬宁远没有离开的打算，两人也不能一直呆在树上，姬清苑唯有再携了秦冉冉下去，好在这周围树林颇多，倒也不愁找不着地方。姬清苑唉声叹气道：“今晚怕是又要露宿荒野。”回头看秦冉冉无甚表情容色，“大小姐，看来又要委屈你一晚了。”
秦冉冉淡淡道：“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你不必再强调。”
姬清苑哼道：“又不是我求着你跟来……”还想刻薄她两句，只觉又说不出来。
秦冉冉仍是不搭理他，只缓步向前行，一边看周围环境。一整天未曾进食，姬清苑摸摸肚子道：“我饿了，弄点东西吃吧。”想一想却又笑道，“这次不喝露水了，我可不想当活神仙。”
白他一眼，秦冉冉终于看到一块满意的空地，连忙快步走上前去，口中道：“临行前你就知道可能要在这荒地里呆上两三天，竟连干粮也不带？”
姬清苑笑嘻嘻道：“我以为你不会跟来，又以为一来就会与师傅会合，总之只要没有女人，这一切都简便上许多。”
不耐烦与他贫嘴，秦冉冉干脆从自己小包裹中拿些干粮堵他的嘴。两人一时无话，这林子里颇静，因此当类似石子之类物事的破空之声传来时，听在两人耳中便格外响亮。只可惜这声音虽响，姬清苑到底没有避过去，“哎哟”一声，他立时便捂着脑袋跳了起来：“师傅，明明是你晚来一日，竟还敢戏弄于我！”
秦冉冉听他所言，一时惊讶，不由站起身来。已听另一道浑然不正经的声音嘻嘻笑道：“臭小子，你怎知是我？”
“天下除了你现身的方式这么特别！”姬清苑没好气道，“这天下能叫我事先知道的情况下也避不开的暗器，却又有几个人能发得出。”
狂妄自大。秦冉冉暗中撇嘴。
“什么见面方式乱七八糟，这是小小惩戒而已。”说话声中一人顷刻已跃至两人眼前，胸前一个大大的酒葫芦，头发与胡须乱得连他本身容色也看不清。这便是秦冉冉对“天刀”封尘的第一印象。
看也不看姬清苑一眼，围着秦冉冉走上两圈，封尘拔开酒葫芦的塞子饮上一口，这才啧啧叹道：“这姑娘长得漂亮啊，难怪你小子连无弦那丫头也舍得丢下。”
两人一时哭笑不得，姬清苑苦笑道：“师傅，你又喝多了不成，胡乱说些什么这是？”
封尘面色一沉，重重顿下酒葫芦：“你师傅我年纪就大了一点，眼睛可还好使得紧。要不然为何你二人在此风流快活，却留无弦那丫头在别处受苦？”
风流快活？秦冉冉瞬间只觉头大十倍。再看一眼封尘，即使可以沉着脸，那那打扮仍然毫无半分威信可言，这真的就是名震江湖数十年的“天刀”？
姬清苑却是一怔：“师傅你去过那边茅屋了？那你有没有……”
“如今那虎符只怕也不用我再帮你拿了。”封尘语气仍然很不好，“想来无弦那丫头早已帮你解决好。”
封尘为人甚少动怒，姬清苑看他神色，心里暗叫不妙：“无弦她、她……”
“就是你想的那样！”封尘重重哼声。
姬清苑面色变白，半晌不语。秦冉冉反倒纳闷，那样是怎样？想了半晌，终于明白一些过来，却又听封尘敛了怒气叹道：“却也怪不得你。那丫头遇到你的事，哪一次不是倾力帮忙?她性子倔，跟姬宁远之间拖拖欠欠的，纵然没有你的事，只怕终究也有这结果。”
“仍是我对不住她。”姬清苑喃喃道，“她和皇叔之间的事？师傅你又怎会知道？”
“知道一点。”封尘不耐道，“那姬宁远虽不是甚好东西，对无弦可比你这臭小子真心多了。”再看姬清苑两眼，心底终究有气，索性独自往前几步，咕噜咕噜灌起酒来。
姬清苑心中烦乱，半晌秦冉冉小心翼翼问道：“无弦姑娘对你，你们两个……”
郁郁看她，那神色皎洁淡然便如月亮一般，姬清苑不由自主想起第一次见到无弦的情景来，她们二人都是年轻的女子，机遇和心境，却相差太多太多。半晌姬清苑低叹道：“讲一个故事给你听罢。”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壹·捌 木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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