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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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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宅]
嘉华再不愿,也只好陪云子乔住下了。
神武的人向来眼高于顶,嘉华心中把云子乔当成金尊玉贵的人儿,自然觉得云子祺的家宅处处不顺眼,整间屋子居然只有一个小丫头和一个老妈子,主子倒是不少,云子祺和锦月不论,还有三个孩子和一个老太太,实则也算不上什么老太太,嘉华跟着云子乔去拜见过一次,回来就觉得浑身不适。
那老太太的屋子里满是脂粉气,一张脸描眉画目的好不热闹,明明是锦月的母亲,叫起姑爷的名号来一口一个“祺儿”“祺儿”的,亲热极了。
长得倒是不错,可眼神有些凶,打量着云子乔从头至脚,一点也不避着,说起话来阴阳怪气的,还问说一个姑娘家一个人怎么跑这么远,那语气里,充满了对云子乔的不屑。
小花听的握拳。
唯有云子乔没什么大表情,一直淡淡的笑着。
夜晚,嘉华望着这间一眼就能望到头的小屋子直皱眉,恨不得现在就收拾东西住到宫里去。
姑娘可真是的,绕是亲戚间,也不用如此委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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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玉盏落地而碎,黎英的脸色骤变,咬牙切齿的问:“你是说?他真的借到了兵?”
立在身旁的乃是黎英的心腹长青。
长青压低了声音道:“回大殿下,此事属实,只是..这消息的时间恐怕已经很久了。”
黎英眉头紧皱,“那猛王疯了不成,真要与五洲为敌?”
长青一双细眸,此刻垂着,半分也看不出神色,声音倒还算平缓,“殿下,猛王又何时与五洲是友呢?此事…当下还是得从长计议。”
“父王可知道?”黎英抬眼。
长青摇了摇头,“说不准,黑衣如今虽是尽数给了二殿下,可王上留了心腹也未可知。”
“你的意思是,黎墨也已经知道此事了?”
“这消息乃是殷衡之的旧友传来,被属下截获,那夏河氏行动还算隐蔽,只是他日进了渝州也是瞒不住的,大殿下不必忧心,即便是这消息到了二殿下手上,也无甚大用,这领兵之事还是要仰仗大殿下的。”
黎英闻言才安心几分,微微眯起了眼睛,“不错,他就算是知道,又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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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阳光甚好,空荡荡的大殿之内唯有黎之清一人,角落摆着的冰正冒着白气,印着撒进来的光线错落飘忽。
他正斜斜的靠在软榻上,以手撑头,闭目不动。
面前是一座梨木架子,尾扇处雕了兰花,古朴又厚重,看起来有些旧了。
这样的东西原是不可能摆在黎之清殿内的,可这副梨木架子偏偏被放在了正当中,还就在王上的眼前。
“滴。”冰融成水,细小的水滴声在空荡荡的大殿里声音十分清晰。
黎之清缓缓睁眼,一侧头,便能看见梨木架子上挂着的那副画儿。
素色背景,似有墨汁微撒,带着浅色的黑氤氲开来,干后又变做了墨渍染上画中人的裙摆。
女人细眉杏眼,红唇微翘,明明是一副温柔模样,偏眸子里满是狡黠,即使作画之人已经刻意将她的锋芒收敛,似乎也只是徒劳。
黎之清看了一会,不知想起了什么,勾嘴淡淡一笑。
那年盛夏,一群新来的女人被丢在了长街的最深处,没有嬷嬷教导,没有丫头伺候,从早到晚院子的大门都是被锁上的,唯有一天一顿饭的时候,大锁才会被人打开。
女人们都怕极了,瑟缩在一团,泪水连连。
唯有她,对这周遭的一切都很习以为常。
无人伺候?那便什么事都自己来,吃不饱?那饿着也没关系。
可旁的女人不行,她们都是高门大户出来的,不说锦衣玉食了,可也断断不会过这样的日子,于是长街深处就没停止过哭闹。
“清儿,你去处置吧。”当时的王上早已缠绵病榻,为了封闭消息,殿门都是常年关着的,政务早已落在了下一任王上黎之清的身上。
这样的小事他自然不用亲自前去,只是外戎如今内部政变,仗虽不打了,可好几位公子皆向神武发出了示好的帖子,若是这戎地几位公子不论谁登上了大位,大概都能让神武与外戎和平一段时间了。
长街那些,便是两地交战的后戎地送来的,那时候的外戎已经只想求和了。
听说皆是本家的郡主们,谁知是真是假..
黎之清在不耐烦女人之事也不得不去长街一趟,这种时候,这些女人已经变作了政事。
“清殿下怎的亲自来了?”老嬷嬷殷勤的开了门,“这里头的女子皆是如何送来,如何留下的,按照王上的吩咐从不曾出过院子。”
黎之清不耐烦的挥挥手,冷声道:“开门。”
两名内侍开了锁,里头忽然安静了几分。
所有人都愣住了,双眼茫然。
这会儿?并不是放饭的时候啊。
老嬷嬷垂着手,一路引着黎之清而入,老脸堆笑,“殿下,请。”
黎之清抿着嘴,面上清冷,抬眼一扫,皱起了眉。
一院子的女人脏乱不堪,晒在树下的衣衫随风摆动,石板地上满是灰尘与杂草,黄黄绿绿的,横入眼里。
这都是什么东西?
“去问问。”他招了蛮玺,“挑几个带走。”
蛮玺也未曾见过这样的景象。
神武向来不缺女人,来来去去的都养着娇滴滴,不说活色生香,却也柔嫩鲜艳,如今这群却是…不堪入目。
“你们谁是白氏本家的,谁又是宗家的?”
一群女人被关的久了,恐惧茫然早已爬满了清丽面庞,这样细碎的折磨哪是人能受的…
“我!我!”一名女子站了出来,不安的望着黎之清,绞着手,声音又低了下去,“小女乃是白缨儿,白宇天是小女的父亲…”
白宇天?外戎的三公子?
黎之清挑眉,万没想到这三公子真真把自己的亲生女儿给送来了。
“哦?”他勾了勾嘴角,“是吗?”
白缨儿见他不信,心中着急,忙道:“小女身上有信物!殿下若不信,小女这便去取来。”
黎之清眼眸微转,没有说话。
白缨儿一咬牙,转身往角落一丛灌木走去。
那灌木生的粗壮,周围的草地似被吸去了营养,叶子枯了一半,唯有它翠绿依旧。
白缨儿跪在地上,也顾不得脏了,徒手拨开泥土,好一会,才挖出一片白色的小佩,那小佩的穗子已断,挂了半个角在上面,满是褐色的泥土。
她拍了拍穗子,将小佩在裙角蹭了蹭,欣喜的捧到了黎之清面前,“殿,殿下请过目,此物乃小女爹爹的贴身之物,这釉玉也是戎地特有的…”
黎之清见那白缨儿满手的泥,皱着眉后退了半步,歪了歪头,目光落在小佩之上。
“蛮玺,去洗干净拿上来。”
蛮玺接过白缨儿手上的小佩,转身出了院子。
他可不信这院子里还能有清殿下愿意沾手的清水。
两个小厮抬上一张乌黑的靠椅,堪堪的摆在了院中,黎之清坐了下来,目光深邃。
懒洋洋的又问:“可还有?”
稍远处跪下来一名女子,看着又瘦又黄,头发倒是梳的还算整齐,她的声音有些脆,但是很不稳,像是病了一般的颤抖,“回殿下,小女乃宗家白氏族妹,白小蔷,小女还有一位妹妹,是本家的郡主,名为白小芝。”
黎之清还未开口多问,只见一豆蔻少女捧着一盏泥色的碗自廊下而来,她满心满眼皆在碗上,走的小心翼翼,生怕弄翻了,边走还边道:“蔷儿姐姐…快把这药喝了…”
“放肆!”黑衣一声喝止,扭头问老嬷嬷,“怎的还有一个未出来拜见!”
老嬷嬷吓得连忙跪了下来,“这,老奴不知,老奴不知啊,殿下赎罪,赎罪。”
白小芝一愣,手上却没有半分不稳,她舔了舔嘴角,把碗放在了廊下的小台上,这才缓缓的跪了下来,“叩见殿下。”
女孩声色爽利,仿佛把这院中挥之不散的消沉之气一扫而光。
一阵风吹来,围墙外的高树摆动个不停,那原本被遮的密密麻麻的阳光,顺着缝隙照了进来,撒在了白小芝的头上。
她的水袖被高高的挽了起来,袖角上还沾了些青色的汁液,露出的半截手臂又白又嫩。
似察觉到不妥,白小芝垂着的头晃了晃,悄悄的把水袖拽了下来,这才挡住了那半截手臂。
“殿下,洗干净了。”蛮玺捧着小佩递到了黎之清面前。
黎之清的眼睛从白小芝的身上挪开,冲白缨儿招招手,“过来。”
白缨儿拢了拢头发,几步爬了过去,跪在黎之清的脚边。
黎之清修长的指尖捏着小佩转了转,另一只手伸了出来,蛮玺立刻递上了一把弯弯的小匕首,随后蛮玺又抓住了白缨儿的手。
“啊…”白缨儿疼的惊呼。
那弯弯的匕首划开了她的掌心,口子有些深,但是很短。
这位殿下可真是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这个道理。
满院的女人吓的缩成一团,唯有白小芝依然跪的很好。
“殿下…”白缨儿眼里满是泪水。
黎之清冷笑一声,随手把小佩丢在了地上,蛮玺捏着白缨儿的手凑了上去。
殷红的鲜血把小佩染了个透。
没一会,原是白色的小佩变做了彩丽的釉色,晶莹剔透。
“倒是个真东西。”黎之清对这一变化没什么惊讶的,对蛮玺道:“先把这个带下去,其余两个…拉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