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未绿》cersie

19、第十九章

　　[沉胥宫]

　　云子乔坐在桌前有些发呆。
　　清早的太阳很大，就这么直直的照进了屋子，晃的她一阵眼晕。

　　云子乔抬手，遮去了些太阳，眯着眼睛傻呆呆的盯着面前的白粥小菜。

　　小花皱着脸，“姑娘用一些吧，昨夜饮了酒，肯定难受极了…”
　　小树则倒了一杯温热的水放在云子乔的面前，低声说:“姑娘用些热水，许是能舒服些…”

　　云子乔点点头，伸手去拿那一杯热水时忽而手腕一阵钻心的疼。
　　一个不稳，水全翻了，杯子顺着桌角滚到了门边，撞在门槛上，碎了一小片。

　　“姑娘，你怎么样？”小花连忙抽出帕子把云子乔身上的热水擦干，又对小树说:“赶紧去找身干净的衣服。”

　　云子乔见衣衫湿的不太严重，也懒得站起来，她脸色有些发白，晃了晃手腕，凑近了去看内侧，一看也是心头一惊。

　　好大一片淤青。
　　乌紫乌紫的。
　　这是怎么弄的？

　　她皱起了眉。

　　小花接过小树刚拿来的衣衫，对她努努嘴，“你去把杯子捡过来，然后把这儿收拾了…姑娘，咱们进去把衣裳换了吧，虽是夏日里，却也不能着凉…”

　　“恩..”云子乔应了一声。

　　小树慢吞吞的走了过去，正低下身子去捡有些破碎的杯子时却看见了一双绣着云纹的靴子。

　　她抬头就看见了黎墨，吓得立刻跪了下来，“见过殿下…”

　　云子乔将手腕缩进袖子里，站了起来。小花在她身后虚虚的扶了一把，生怕她没站稳。
　　“见过殿下。”
　　“见过殿下。”

　　黎墨皱着眉，神情不大好，明显没有睡醒。
　　“都下去吧。”

　　云子乔对她俩微微点点头。

　　小花和小树面露忧色，走了几步便又回头去看云子乔。
　　小花撇了撇嘴，小心翼翼的把手里的衣衫放在了阁柜之上，小声道:“姑娘…衣裳…别忘了..”

　　“就放那儿吧…”她也不知道这位这么早过来要干嘛，好在自己湿的不算严重。

　　黎墨伸手按了按太阳穴，随便寻了个位置就坐了下来。

　　桌上只有一副碗筷，云子乔瞧他那样，似乎要在这里用早膳。

　　“殿下要用饭吗？奴…小女这就去准备些别的…”

　　她不知道黎墨平时吃些什么..
　　神武奢华，她日日用的饭已是精致又繁多了，可她这样的身份尚且用这些，那黎墨他…云子乔有些为难，也不知现在开始准备还来不来得及。

　　“坐下吧。”

　　云子乔不敢，仍站着。

　　黎墨有些不耐烦，冷声道:“叫你坐下就坐下，怎么？昨日大殿下让你饮酒你不也饮了？”
　　最后一声尾调上扬，带了几分嘲讽。

　　听着云子乔浑身一凉，赶紧坐了下来。

　　“手腕我看看。”他声音淡淡的。

　　云子乔一滞，几乎同时回忆起了什么…所以这伤是…撞的？

　　“没事，殿下不必瞧了。”她把手缩到了后面。

　　黎墨皱眉，一把拉过她的手，口中还道:“今日为何如此不听话？”

　　纤细的手腕之上，一片乌紫。

　　云子乔咬着唇，原本苍白的面上红了几分。

　　“……”黎墨没说话，他似乎也不曾想过这般严重，明明只是撞了一下而已。“召歌。”

　　“在。”门外传来一声低低的回答。

　　“去请徐医过来。”

　　“是。”

　　然后就是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云子乔不愿意让黎墨这么拉着，挣扎了几下，他也就松手了。
　　她小声嘟囔:“其实不严重的…”

　　黎墨反问:“这么说不用治了？十日后我要启程去安西，怎么？你不愿意去了？”

　　云子乔一听连忙摇头，“愿意，愿意…小女愿意去。”

　　“那不就行了，若你这手腕十日后还是这幅样子，也不必去了。”黎墨出声威胁。

　　云子乔垂着眼睛，额角的发丝挡住了尖瘦的脸颊，她低声问:“殿下，是小女一人随殿下去吗？”

　　黎墨伸手拿过云子乔面前的碗筷，顺手舀了碗粥进去，随意答道:“带个丫头吧，你那两个…”他皱了皱眉，“小了些…”

　　云子乔问过小树，她连自己几岁也搞不清楚，小花只比她小一岁而已，真不知道黎墨为何觉得她们太小了…

　　“是…”

　　“挑一个带上吧，再把嘉华带走。”黎墨把手里的碗推到了云子乔面前，言简意赅:“吃了。”

　　“还是殿下你先吃吧..”说完云子乔一愣，连忙端起碗不敢说话。

　　黎墨却笑了笑，这么一笑，面上的神情不知比刚才进来的时候好了多少，云子乔这才有些安心。

　　“我吃过了。”

　　“是..”

　　＊

　　这碗才端起不久，召歌便带着徐医来了。

　　黎墨淡淡道:“先在门口等着。”

　　门外就没了动静。

　　＊

　　云子乔抿了抿嘴，加快了一点咽下粥的速度，可无奈粥有些烫，吃着吃着也用了小半个时辰。

　　徐医进门看过之后，笑眯眯的道:“无妨，用上几贴化瘀的药，涂些药膏，几日便好了。”

　　云子乔起身道谢。

　　黎墨从头至尾只是坐着，手边摆了一只茶杯，徐徐的冒着热气。

　　诊断结束，召歌便带着徐医回去了。

　　黎墨没说走，云子乔也不敢放松，虚虚的坐在旁侧的椅子上，头皮发紧。

　　黎墨端起茶杯，随意问道:“你平日都做些什么？”

　　做些什么？
　　云子乔哑然。

　　她不知道别的美人平日在宫中都是做些什么，但是长街上的蔡嬷嬷曾说过，美人们最要紧的事是能讨得主子欢心，至于怎么讨得欢心，蔡嬷嬷笑的有几分高深，她说:你们来的时候应该都学过吧。

　　那些美人们听了这话，个个了然于心。

　　唯有云子乔。
　　凤姬似乎从未教过她这些。

　　她好像只会跳舞..可这位，不大喜欢看这些…

　　“回殿下的话，不做什么…”

　　黎墨勾了勾嘴角，那薄唇红的像是能滴出血了，漂亮的桃花眼角翘起了一个小弧度，悠扬的让人心醉。

　　“你过得倒是惬意。”

　　云子乔听不出这话的语气，像是嘲讽，又像是调笑，她微微皱眉，实在不知道黎墨是什么意思。

　　黎墨又问:“昨夜的事还记得多少？”

　　云子乔答:“都记得。”

　　她记得自己跳的那个舞，也记得大殿下的手揽住自己的肩头，更记得每个人看她的眼神。
　　轻佻又不屑。
　　兴致来了，便看上几眼，觉得无趣了，便可让她远远的走开。

　　那种有些难堪的感觉在清晨的阳光下又爬回了心头。

　　黎墨淡淡的应了一声，也没去看云子乔的模样，歪了歪眼神，看向地上铺着的厚地毯，漫不经心的道:“以后不会有了。”

　　“什么？”云子乔抬眼看过去，不大明白他这话的意思。“殿下说什么？”

　　“没什么。”他的话有些生硬，放回了茶杯叫了人，“来人。”

　　丫头们一直在门外等着伺候，听见黎墨的声音，却是没敢动。
　　因为同样在门外侯着的还有黑衣们。
　　其中一名答:“在，主子，需要进来吗？”

　　黎墨道:“不必了，去看看药煎好了没，好了就赶紧端过来，本殿还有事。”

　　云子乔不解。
　　他在等着自己的药？

　　黎墨瞥了眼她，不知为何望见她茫然的小表情有些想笑。
　　“你向来用药不老实，今日我便亲自看着你喝完。”

　　云子乔咽了咽口水，脸上有些发红。
　　“会喝的，殿下若有事，早些回去吧。”

　　“不用了，就等你喝完。”

　　云子乔不敢驳他，应了一声，“是..”

　　屋子里安静的像是波澜不惊的湖面，一点涟漪也没有。
　　两个人就这么安静的坐着。

　　云子乔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跟神武的殿下面对面的坐在一起，好像从她到了异香楼起，耳边就不停的听人提起王室之事，当时还觉得那样遥远…甚至她还在奢望有一天能回到云家，做回娘亲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儿，偶尔跟她的小哥哥打闹一番，日子过着过着，她便长大了…
　　可现实则是她没了家，没了家人，没了哥哥，剩下的自己，成了王室的玩物，这样的生活还真是一眼望不到头啊…

　　她想着想着，无奈的笑了笑。
　　垂下头，盯着自己的足尖有些发愣。

　　“在想什么？”
　　黎墨一手撑着下巴，雪白的侧脸有一半被手掌遮住，眸子里又黑又亮，落在云子乔的脸上好一会了，她神色的转变看的一清二楚。

　　云子乔回神，抬起头，冲黎墨一笑，那笑竟有几分惨淡。
　　“回殿下，奴婢...小女只在想，这药什么时候才能来？”

　　黎墨道:“又说谎。”“你老是这样，不累吗？““我许你不是奴婢，你大可以自然些。”他又换了一只手，懒洋洋的道:“我听着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