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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死得其所(三) ...

  •   “阿弥陀佛,梵修发现张施主的时候,张施主已经如此了。”了然叹了一口气,“张施主说无论如何都要见小侯爷一面,今日有人看见你乘一匹快马进了京,老衲便让梵修去请你,想必他已经把事情的经过跟你说了。”
      ......
      沈若无语的看了梵修一眼,梵修站在门外,接过梵清手上的瓶瓶罐罐离开。
      这样一个闷葫芦,怎么可能跟他说!
      “小侯爷...咳咳...”张秋有气无力的唤了一声。
      “张伯,你...这伤是怎么回事?”沈若说完抬头问道,“严重吗?”
      了然双手合十,半晌不语,一时之间,安静的连风声都那么真真切切。
      “......方丈,你这是...什么意思?”沈若忽然好笑道,“普渡寺不会连这点皮肉上都治不好吧?那可还真是奇了怪了......”
      “小侯爷,虽是皮肉伤,可那些毒已经渗进了五脏六腑。”了然叹了一口气,“张施主,小侯爷,有什么话,你们大可放心的说,没人会进来。”
      了然说完,便走到一旁,拾起木鱼,慢慢敲了起来。
      “张伯,这是真的吗?我,我不敢...”沈若不敢相信的问。
      张秋笑了笑,“小侯爷不必如此,如今走了也好,可以追上侯爷。”

      “谁干的?”沈若忽然抬头问道,直视着张秋的眼睛。
      “咳咳...那些不满侯爷的人,暗地里已经在清理侯爷的手下了。”张秋没有掩饰,直截了当地说了出来,又叹了一口气,“我还算好的,有不少人,连话都来不及说上一句。”
      “皇上呢?!他们总怕皇上吧!皇上不管吗?”
      “皇上?哼,皇上......”张秋见沈若提起沈毅,冷哼一声,“皇上冷血无情,连自己的亲舅舅的命都肯拿去做交易,更何况其他人。”
      “这话是...什么意思?”沈若皱眉问道。
      “小侯爷,虽然侯爷不想让你知道这些,但我还是要说,如今的皇上,已经不是三年前的皇上了,他为了拥权,用侯爷的命跟顽固的老臣做交易。我不管他是出于什么,为了政治清明,为了朝堂换新,但侯爷毕竟是他的亲舅舅,这些年的忠心天地可鉴。”张秋叹了一口气,缓缓拿出一封信来给沈若看,“那些老臣提出的条件是侯爷的命,皇上就这么答应下来。看似别无选择,其实只是自欺欺人罢了。侯爷是皇上的一面盾,强有力的盾裂开了,现在没人能支撑皇上,而皇上呢,明知道却偏要做,你当为何?因为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在内心深处,也容不下侯爷了。”
      最后一句话掷地有声,沈若看完信,手不自觉地有些发抖。
      信上说,他和裴东一起联合,用自己的命换回本该属于陈牧的权利。
      不怪谁,只因他没了生的希望,他是自愿服的毒。
      生的希望?原来自己这个儿子竟然都不能成为他活下去的理由。
      自愿服毒,自愿服毒......
      张秋似乎明白沈若在想什么,便继续道,“侯爷自愿服毒是一回事,可皇上想要除掉他,又是另一回事,两者虽有联系,却无因果。”
      “我知道,我知道,我只是...我只是没想到。”沈若蹲久了,不只是腿麻还是什么,恍惚间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的表弟,陈牧,知归,曾经对他是那般的好,无数次的纵容他。
      沈若闭上眼睛,愤怒、怨恨和苦涩夹杂在一起,构成一张网,牢牢地束缚着他,透不过气。
      “侯爷希望小侯爷你能远离这些是非,所以在中途无论如何都要你离开。”张秋捂着心口,又咳了两声,“咳咳...小侯爷,我告诉你这些不是希望你去报仇,侯爷自愿服毒,本就希望所有人都不要被牵连,不希望你带上恨意...那些老臣,总会有偿命的一天。”
      他去报仇?他怀恨意?
      可他要怎么去报仇,去恨人?
      那是他一同长大的玩伴,亲如兄弟的表弟,一条路还未看清,就已经被堵死。
      难道要他手刃手足,胆大包天的去弑君?
      “你也不宜多待,不知何时,皇上就会宣你,你还是快些回去吧。”张秋拍了拍沈若的肩膀。
      沈若回过神来,抬眼问道,“那您呢?”
      “放心,我至少还要看亲眼看着侯爷下葬,等侯爷安然下葬后,我方才离开。”张秋笑了笑。
      一旁的木鱼声已经停下,了然看着沈若,沈若也投来询问的目光,了然笑了笑,点点头。
      沈若咬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道,“张伯,那您一切小心。”
      “你也是。”张秋说完又叹道,“沈家如今只剩你一人,那些藏在暗处的冷箭,能躲则躲,度过这一阵要紧。”
      皇上如此在意小侯爷,估计不会让那些老臣动手,小侯爷现在反倒是最安全的。
      “方丈,张伯,我先走了。”沈若面上镇定自若,看不出什么表情。
      了然点点头,“让梵修送送你。”
      “不......”
      沈若还未拒绝,了然又开始敲起木鱼,打断他的话。
      沈若无奈,只得回礼,“多谢方丈。”

      梵修已在门口等候多时,见沈若出来,也不着急跟上,让沈若走在前头,自己则慢慢跟在他身后。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的走着。
      沈若现在一肚子的话,偏生找不到人说,见梵修如此更是来了火,鼻尖有些酸涩,“小师父要是不想送回去就是,我一人足矣,不必在此勉强。”

      梵修没有说话,沈若见他闷着,也不再说话,径直往前走。
      不知过了多久,他一偏头才发现,梵修早已默默地走到他身旁,不远不近,刚好的距离。
      沈若眼眶发红,不再看他。
      灵堂里的小远强撑着眼皮,昏昏欲睡,沈若不忍心,“你回去吧,我来守着。”
      小远听见沈若的声音,一个激灵坐直了,揉了揉眼睛,“少爷,你回来了......”
      “去休息吧。”沈若勉强笑了笑,捏了捏小远的脸,“听话。”
      小远看了一眼沈若,又看了一眼棺材,便点头道,“好,少爷你有事叫我。”
      沈若点点头,跪在了一旁的蒲团上,待小远离去后,才开口道,“天色已晚,梵修师父......”
      “小僧今夜无事,师父命我给侯爷诵经。”梵修说完,上前上了三炷香,又烧了几张纸,跪在沈若旁边,双手合十,呢喃起来。
      夜深人静,唯有风声与梵修低沉的声音环绕在沈若耳边,显出一股孤寂的味道。
      沈若看了看四周,悲意涌上心头,突然出声道,“你陪我聊会儿吧,我马不停蹄的赶回来,又忙了一天,都没好好想过这些事。”
      梵修顿了顿,闭眼点头,“小侯爷想说什么?”

      “我觉得,我有点可笑,所有人都把我蒙在鼓里,我却还开开心心的想着以后归隐......我爹死了,知归变了,张伯危在旦夕,我却什么也做不了。”沈若往后一坐,不再跪着,脸上带着自嘲的笑。
      “梵修,你说,为什么我没做错什么,所有人都在离我而去?”沈若笑了笑,眼泪决堤,他自觉得有些丢人,偏过头去,偷偷抹了一把脸。
      “因果轮回,自有安排。”梵修不知该如何说,搜肠刮肚也只找到这么一句。
      “那又是什么因,又是什么果?”沈若怔怔的看着灵柩出神。
      梵修不语,他转头看去,只见沈若的身影在黑暗中显得有些单薄,那么无助,如同脱了枝的叶,在海上漂泊,无所依。
      没来由的有些心疼。
      他记得几年前,侯夫人过世的时候,沈若也没这么颓靡。
      夜半时分,十多岁的少年翻墙进了梵修的院子,一见他便抱着他哭。
      “喂!你你你...你做什么?!”梵修从没跟人如此进的接触过,双颊涨得通红,只知道一个劲地推开沈若,“你走开!小侯爷请自重!”
      “呜呜呜!我娘死了!我娘死了!我娘死了啊!”沈若看起来比梵修大两岁,闹起来却像个小孩子一样。
      梵修听见这话,推他的手不自觉地停下来,怔怔的看着怀里的人,“你说...什么?”
      侯夫人文如雨经常会给普渡寺里得小僧做些好吃的素食点心,人也温柔贤淑,梵修小时候失了娘亲,见到侯夫人之后便暗自把它当做了自己的娘。
      “我娘死了!”沈若抬头,涕泗横流,声音还哽咽着,“得病死的...呜!呜呜呜呜呜...”
      梵修压抑着心里的痛苦,拍了拍怀里的小沈若,“那你...你节哀。”
      “我不要,我不要娘亲走!”沈若吸溜着坐在了地上,一直用衣袖擦自己的眼泪,“她走了,我就没有娘了。”
      十多岁的少年哭闹起来,甚至连小孩都当不过。
      梵修没法子,蹲下来耐着性子安慰了半天,最后沈若扯着他的衣角睡在了他床上,脸上是还未干的泪痕,可怜却又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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