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父他不解风情》雾苏台

10、忠心为君（二）

　　“从如雨死的那天，我就已经决定好了。”沈毅抬眼，与裴东对视，难得服了一次软，“所以，你得帮我。”
　　文如雨，宣北侯夫人，前几年得病去世。
　　裴东听见这个名字，心为之一颤，随即转身离去道，“随便你吧！找死还不让你死吗？！”
　　沈毅却自顾自的抿了一口茶，悠然道，“那就好...你可别先死了。”
　　裴东用力摔了一下院门，伴随着‘砰’的一声，人就已消失不见。
　　“裴大人。”沈若见裴东黑着脸出来，还是好声好气的叫了一声。
　　说来奇怪，裴东看见他，脸色好转了不少，脾气也收了起来，但还是冷着语气，“沈小侯爷...沈侯爷叫你过去。”
　　沈若躬身送客，看着裴东离开后才往后院走。

　　“爹，你是不是又跟裴尚书吵了起来？”沈若问道。
　　“不管他，他发病了，出门没吃药。”沈毅招招手，示意沈若上前道，“则明，为父跟你说件事。”
　　沈若上前，坐在一旁笑道，“怎么了？老爹，从小到大，你好像很少这样温声细语的跟我说话。”
　　沈毅不语，从怀中掏出一张图来，放在桌上，递到沈若面前，“打开看看。”
　　沈若拿起那张图来，展开略略看了一眼。
　　这是一张边境戍防图，地形、人员、重要关卡全部标出，还有大大小小的路径，蜿蜒曲折。
　　“这...这是做什么？”沈若不明所以。
　　“你老爹双腿废了，怕是永远上不了战场，可匈奴之事未了，依旧是我的一块心病。”
　　“你...你的意思是，让我替你去？！”沈若大吃一惊，“老爹！你怕不是傻了？！”
　　沈毅皱眉，“你说什么？”
　　沈若把图递回去，“不是...我是说，我一没经验，二不善用兵，完全接不了手啊！”
　　沈毅把图摔在桌子上，冷笑道，“你是怕去送死吧？也是，沈小侯爷多金贵啊，细皮嫩肉的，受不了我们这些糙老爷们的苦......”
　　......

　　沈若笑了一下，耐心道，“老爹，我不是怕送死，你想想，若我去了，把事情办砸了，这不是把你的心血给耗没了吗？再说，现在家里没个人，又正值多事之秋，你让我怎么放心走？...我前些日子还跟知归说了，正好趁着爹你腿受伤，咱们把兵权叫出去，别老整这些有的没的，朝堂斗争愈演愈烈，我们还是别跟着掺和了。”
　　“别说了，你就是怕死。可怜我一世驰骋沙场，到头来儿子却是个贪生怕死的人...”沈毅痛心不已，指着沈若道，“你把兵权交出去，以后还是得袭我的爵位，怎么袭？没点军功，只怕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我沈家一代不如一代，你以为你说不去就不去吗？你看看陛下给你挡了多少让你去边境的折子？他是看在我刚受伤，不忍心，可朝堂之上谁管这些？！”
　　沈若听完，沉默了半天。
　　官员们上奏折让他担任主帅的事情，他是略有耳闻的，只是知归从未跟他说过。
　　“则明，你爹我...下半生算是废人一个了，沈氏一族，估计得全靠你一个人撑起来了。你也应该懂事些......”
　　“爹......”沈若皱眉，咬牙却不再出声。
　　沈毅见他这副样子，也是叹了一口气，“则明，我知道你一向不屑于朝堂之事，可匈奴边境，是你爹我辛辛苦苦守住的...至少善始善终，等此事完结，再隐退也不迟。”
　　“......”沈若终究还是把手伸向那幅地图，“我知道了，爹，容我再想一会儿。”
　　沈毅目送着沈若进房，闭眼背靠轮椅。
　　希望你别怪爹。

　　沈若听完，忧心了一个晚上没睡觉，以至于第二天早早的就进了宫。
　　今日没有早朝，但是御书房内却格外热闹。
　　沈若没有让黄公公进去通报，毕竟陈牧现在是皇帝，与以前不同，不是说想见就得迁就着他让他见的。
　　再说，等一等也好，也让他在想一想......
　　“陛下，近日匈奴那边频有异动，再没有主帅，边境恐怕......”
　　“陛下，微臣明白，陛下与沈小侯爷交好，可现在当以国事为先。”
　　“所以，在国事面前，你们认为别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陈牧冷眼看着面对着他的一干大臣，眼中杀心渐起。
　　“...陛下，微臣只是说让沈小侯爷担任主帅，并非让他冒险，沈小侯爷金贵，在军中主持大局便可。”
　　陈牧冷笑一声，“又说没有军功，又说金贵，你倒还真是想的好啊...所有事情都说以大局为重，你们自己想想，在座的各位，哪个没有为了自己的利益？你们不说，朕替你们说？”
　　裴东暗叹一口气，正准备站出来说几句话，沈若的声音便在门外响起。
　　“宣北侯之子沈若求见陛下。”
　　声音淡然，不大不小，却让御书房内所有人都闭上了嘴。
　　陈牧皱了皱眉，却还是说了一句，“宣。”
　　沈若掀袍而进，衣袂纷飞，一袭月白色衣衫，“臣沈若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陈牧揉了揉眉心，随意摆了摆手。
　　可沈若却没有站起来。
　　一屋子的人都躬身，眼睛瞟着沈若，看他接下来的动作。

　　“臣沈若，请求担任主帅一职，平定西边之乱。”一字一句，清楚明白的进了陈牧的耳朵。
　　“你说...你说什么？！”陈牧脸上泛起一丝愠色，不可置信的看着地下跪着的沈若。
　　沈若深吸一口气，“臣说，臣想要去西边边境。”
　　“你是不要命了吗？！”陈牧第一次对沈若发脾气，差点把手边的砚台给砸了过去。
　　裴东深深地看了沈若一眼，才站出来道，“陛下息怒，小侯爷不善兵事，能说出这番话来，想必是有十足的把握凯旋而归。”
　　陈牧看了裴东一眼，又问道，“当真？”
　　沈若顿了顿，才不轻不重的应了一句，“当真。”
　　“那你说说，你有什么办法？”陈牧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在桌子上，听得人心惶惶。
　　“陛下恕罪，家父教臣的方法因事而异，请恕臣无法回答。”
　　“你......”
　　陈牧气不打一处来，环视四周，摆摆手道，“你们先退下，朕有话单独跟沈卿说。”
　　众人心照不宣，低声道，“微臣告退。”便都退了出去。

　　沈若听见脚步声渐渐消失，刚要抬头，便撞进陈牧带着怒意的眼底。
　　陈牧一手抓着沈若的手腕，咬牙切齿道，“你就那么想去死？！”
　　“知归...”沈若皱眉，直起身子，并轻轻拍了拍陈牧的手，示意他松开，“知归，这是最好的选择，为何你硬要拦着？”
　　“因为我知道你不是那块料。”陈牧起身，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又补充道，“行军打仗的料。”
　　“你怎知我不是？”沈若反笑道，“我又没出过征，打过仗，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是那块料？”
　　“我......”
　　“知归，别担心，我不想让我爹后半生有任何遗憾。”沈若道，“你放心，那边大概也没什么事情了，不出一个月，我必定会回来。”
　　“那要是回不来呢？”陈牧顺口反问道，却没意识到自己问了什么。
　　沈若笑了一下，调侃道，“呦，怎么，你要咒我？”
　　“我...我不是......”陈牧语气一下子变软了下来，“我只是，只是担心表兄你......”
　　“我有什么可担心的？难不成天天养在家里，什么事情都不做？这也太闷了吧？”沈若拍了拍身上的灰，也不等陈牧叫他起来，自己坐上了小榻，“再说了，我还没打过仗呢，想去看一看。”
　　“可是...表兄，战场刀剑无情，受伤了该如何？战况紧急又该如何？你没有经验，就算我答应了你去立军功，那些看你笑话的人怎么办？”陈牧坐下来惆怅道，“表兄你不用担心我，朝廷这边我压得住。”
　　“我爹把边境的事情，事无巨细全部讲给我你听了，我也都记着。”沈若耐心劝道，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便想去怀里掏那平安锁，“你要是真不答应，那我只有用这东西来换你一个恩典了.”
　　“别！”陈牧压住他的手不让他拿出来，“表兄别...我答应便是，你别，你别还给我。”说完脸上海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红晕。
　　只可惜天色暗沉，沈若并未看清楚，只是笑笑，“怎么？这平安锁比我的命还重要？”
　　“...平安锁平安锁，就是保平安的，若连锁都没了，表兄你去边境我更要担心了。”陈牧叹了一口气，“表兄，我答应你便是。可是，你也得答应我，遇事先保自己。不仅因为你是我表兄，还因为你是一军主帅，你没了，便会失了军心。”
　　沈若点点头，笑道，“放心，打不过我就跑，这我还是会的，平白送死傻子才会做的事。”
　　陈牧笑了笑，心里的担忧却并未减少半分。
　　两人又谈了许久，最后看着陈牧想通了才离开御书房。
　　黄公公将沈若送到宫门口便停了脚，沈若掏出怀里的平安锁，出了会儿神。
　　那玉锁通体圆润，似乎被人把玩多时，指尖是一片凉意，即使放在他怀里许久。
　　沈若皱眉看着皇宫森严的红墙，打了个寒战，才把锁收起来，上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