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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杨家人 ...

  •   江映红用手肘戳了戳杨定,杨定睁开眼睛,迷茫地看着她。
      她叹了口气。
      “今天你二表甥结婚,你忘了?”
      杨定一双眼睛布满血丝,还是一脸呆滞,他看着江映红,不说话,眼睛没有聚焦。
      江映红叹了口气。
      “今天你家有人结婚。”她又说了一遍。
      杨定左手从江映红身上拿开,轻轻揉了揉眼睛。
      “哦……”他边揉眼睛,边应着。
      身上一轻,江映红一个挺身就坐起来了。翻身下床,快速地洗漱、换衣服。
      等她去厨房准备早饭的时候,忽然想起来什么事。
      她往卧室走了两步,探头一看,杨定呆坐在床上,头一点一点,还在浅睡。
      她把昨天晚上准备好的西装往床上一扔,惊醒了这个三十五岁的宝宝。

      “你今天早上干嘛不叫我?”杨定待新人走后,转过身瞪了一眼江映红。
      “我叫你了。还叫了好几遍。是你自己不起来。”
      杨定理直气壮:“那你应该多叫几遍的,要不是我今天开车开得快,又要被姑妈骂了。”
      江映红仰头把香槟喝完,然后直勾勾地看着杨定。
      “哦。”
      杨定语噎。
      这个女人真是越来越过分。

      晚上他们在圆桌吃饭,江映红和杨定坐在第二桌,基本都是杨定的七大姑八大姨,她谁也不认识。
      “小定啊,你什么时候结婚的,阿姨都不知道。”
      有的亲戚直接就问江映红。
      “小姑娘是哪里人啊?”
      杨定露出一口银牙:“夏天结的,在冰岛。”
      江映红也恭敬地答道:“岐州的。”
      那个阿姨听见是岐州,马上笑眯眯地:“岐州不错的呀,小定现在是不是就在岐州工作?”
      杨定也笑眯眯地:“是的,公司总部现在搬到岐州了。”
      其他阿姨也点头:“两家近好呀,往来也方便。”
      “小姑娘多大了?”
      “二十六。”其实马上二十七了。
      “哦……小定今年三十五了吧。”
      “是的。”二十五差不多。
      “那要抓紧时间要小孩了,年纪再大对女孩子不好的。”
      “……嗯。”
      “现在住在老房子里吗?”
      “两个人在外面住。”
      “在哪个地段?岐州我也熟的呀。”“巧了,我记得你阿姨念大学就是在岐州。”“你有个学生就是岐州的吧,后来做局长了。”“是的呀,前一阶段还跟我说要吃饭。”“蛮好的,我有个朋友的小孩……”
      江映红默默吃饭,她和杨定彼此也不说话,长辈的聊天左耳进右耳出,慢条斯理地喝着一碗银耳莲子羹,动作优雅,心情平淡。
      不关她的事。
      杨定在桌子下面捏了捏江映红的大腿,给她使了个眼色,江映红看着他,眨了眨眼睛。
      ——什么意思?
      杨定刚想说带江映红出去认识朋友,别让她被套出什么话来,就听见边上有个长辈问道:
      “小姑娘在哪里工作啊?”
      江映红手顿了顿,低头看不清脸上的神色,随即抬头对着提问的人微笑。
      “我是语文老师。”
      那人也是笑得云淡风轻的,“在哪里教书呀?”
      “初中,城东那一块的。”
      杨定觉得势头不太对,就跳了出来:
      “叔叔你不知道,现在岐州的发展真的吓人,我有个朋友在教育局,他跟我说今年岐州建了二十几所学校,单单市里那么一小块地方就建了五六所,吓人吧。”
      “是吗……”
      “我也听说了呀,现在好多人去岐州买房子……”
      ……

      “其实你不用说什么,哪怕我说我教的是十二中,他们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学校。”
      杨定瞪她一眼,“笨,你说你在十二中教书,到时候这些托朋友打听打听,十二中有个年轻女教师,哦,是教语文的,家里条件好像还不错,老公很有钱,长得还很帅,不全都套出来了。”
      江映红白他一眼:“家里条件也就算了,老公很有钱长得很帅这个不就是人家想打听的吗?”
      “这本来就是事实。”
      江映红懒得理他,随便在酒店门口拿了本册子,胡乱地翻着。
      杨定看着她光洁的脖颈,圆润的肩头,若隐若现的蝴蝶骨,挑了挑眉。
      “你什么时候买的新裙子?”
      江映红依旧低头翻着册子:“人家送的。”
      “人家?”杨定眯着眼睛,“那他还挺了解你的身材?肩膀是肩膀,腰是腰的,很合身啊。”
      江映红想打他胳膊,看了看周围,还是收回了这个念头,握紧拳头警告他。
      “现在在外面,你说话注意点。”
      杨定无所谓地靠在柱子上,穿得西装革履,这样随意一靠倒也另有一番风味。
      “我都不怕被戴绿帽,你还怕被别人捉奸啊?”
      江映红急得连忙捂住杨定的嘴。
      杨定没见过她这一招,倒也是愣住了,意识到她干了什么之后,一双眼睛笑成了月牙。
      “这才对嘛,”他嗡嗡地说,“这才是新婚燕尔的样子。”
      话刚说完,就站直了身体,和人打招呼的模样。
      江映红收回手,杨定温热的气息还残留在手心。她一转头,果然又有杨定的“朋友”来搭话,江映红心底冷笑一句老狐狸,面上温温柔柔地应和着。
      陈欢挽着曾如琢的手臂,笑嘻嘻地来打招呼。
      “小夫妻到底关系好啊。”
      “你这两年越来越爱笑了,结了婚就是不一样啊。“杨定给江映红打了个眼色,让她站在后面。
      她和陈欢夫妇点了点头,算是问候过。
      “我太太曾如琢。“陈欢介绍道。
      这样的应酬难不倒江映红,她班上四十个学生,四十个家长,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她有分寸。
      杨定一边和几个老朋友寒暄,一边瞥了江映红两眼。
      还算机灵。

      晚餐后杨定又被几个同辈兄弟拉去喝了几杯酒,江映红本来想看着点,生怕杨定说什么胡话,谁知道一个表姐又拉走江映红,说有事找她。
      江映红跟着表姐到酒店客房,映入眼帘的是五六个打扮精致的女人。
      有一两个她认得,婚礼上敬过酒,剩下几个应当并未打过招呼,也笑盈盈地看着她。
      “来了来了!”表姐把江映红带到众人面前。
      “你们不知道,杨定那小子精得很,宝贝老婆藏得严严实实,谈恋爱也不告诉我们,忽然就说去冰岛结婚了,刚才酒席上也一直陪在她身边,别人都插不上嘴。”
      江映红听见这话,只好尴尬地笑笑。
      “看不出来杨定这么疼老婆,我还觉得他是个孩子呢。”表姐打趣道。
      江映红见这一屋子都是三十上下的女人,就近问了一个刚才认识的曾如琢:
      “他们他人呢?”
      她笑嘻嘻地:“男人都去喝酒了,老人么又不喜欢吵,小孩子都去外面玩了,我们几个无聊就在一起聊聊天。”
      “小妹非要叫我把你拉来,年纪最小,主意最多。”
      表姐指着堂妹,半打趣半责怪地。
      “我……不太会聊天。”江映红不好意思地摸着脖子。
      堂妹看江映红有些扭捏,最是与杨定的样子不同,玩心大起:
      “堂嫂——哎,我就叫你映红吧——映红,你跟我们讲讲,杨定是怎么追求你的?”
      江映红听到这个问题,心中酸涩了几分。
      她抬头看着周围几人,均是好奇的眼神。
      杨家这些女人,大多自身条件不差,父亲、丈夫都有稳定的工作,收入尚可,孩子聪明健康,家庭关系也和睦,至少没闹出什么难听的笑话。
      她们的皱纹也像在笑着似的。
      江映红挤出一个幸福的微笑。
      “就是……造浪漫,造感动。”她淡淡笑着。
      现在回想起来,那场景确实是美丽非凡。
      奢华精致的法式餐厅,优美动听的钢琴伴奏,奶油馥郁的蛋糕里藏着一枚钻石戒指,他单膝跪地,窗外车水马龙,夜市灯如昼。
      “江映红,你愿不愿意做我的妻子?“
      其实她知道,他想求婚的不是她,是卢思彤。
      晚上他抱着她,脸上红得像是要烧起来,说着断断续续的胡话。
      “思彤……你为什么不要我了……“
      他做这些,做给江映红看,做给杨家看,也做给卢思彤看。
      你不要的,别人喜欢的很。
      江映红的感动,是杨定最好的报复。而她,也并不会失去什么。
      他们之间本就不存在平等。
      “在回忆什么呢?“曾如琢问她。
      江映红赶快回神,做一个称职的杨家媳妇。

      还没等江映红回到房间,她就收到杨定的消息。
      ——你帮我买点酸奶?
      江映红看到杨定这句话,倒也是笑了出来。
      “哪里给你找酸奶。”
      她知道杨定又喝了不少,如果不给他备些酸奶,到时候麻烦的还是她自己。
      “真是服了你了。”

      杨定一回来就看见江映红盘着腿坐在床上看电视。
      “酸奶在桌上。”江映红指了指书桌,眼睛还盯着电视。
      都说酒品即人品,江映红觉得杨定就是个例外,杨定喝醉了不吵不闹,傻是傻了点,但好在听话,可一旦他酒醒了,就又恢复到那副欠打的嘴脸了。
      “电视有那么好看么。”
      他脚步有些沉重,但好歹在走的是一条直线,看来没喝太多。
      “还行。”江映红敷衍地答了句。
      过了会儿,床边一塌,江映红以为杨定喝完了坐在床上休息,扭头却发觉杨定把水壶抱在怀里。
      “怎么这么大一杯啊……”
      江映红翻了个白眼,起身从杨定手里把水壶抽走,换了桌上的装在玻璃杯里的酸奶,塞到杨定手里。
      “这才是给你喝的。这一大瓶已经喝了一点儿了。酒店哪里像超市什么都有,要么是一小罐,要么就是这一大瓶。”
      杨定皱了皱眉头:“你不会去餐厅叫他们多给你几罐小的吗,这多不卫生啊。”
      江映红知道杨定洁癖又开始了,没理他。
      “你喝不喝?”
      杨定还是皱着眉,胳膊一伸,还是把酸奶喝了下去。
      见杨定喝得很干净,江映红有种满足感,看着杨定眯着眼睛还在回味的模样,她挑了挑眉,伸手在杨定脸上掐了一把。
      “叫你平时欺负我。”
      谁料杨定听懂这句话了,他一把抓住江映红作案的手,瞪着她。
      “我平时哪里欺负你了?”
      江映红上下打量了一眼还算穿戴整齐的杨定,确定他没被几个狐朋狗友灌什么迷汤。
      “早点睡吧。”她抽出手,转身把杯子放好。
      “我什么时候欺负过你,”杨定还在继续说,“欺负我的,不是你吗?
      “你妈妈要住单独病房我也安排了,你说想留在十二中教书我也和爸妈求情了,你知不知道我要开多久车才能到十二中,可是你呢,我说去接你,你跟我说用不着。
      “你和谁吃饭我从来都不问,你和谁在一起玩我也不去查,谁送你衣服谁送你礼物了,我都不问你哪里来的。
      “就算你和陈庭辉谈恋爱,我有说过你什么没有?
      “我给你钱,给你自由,可你总是摆着臭脸给我看。”
      杨定细数着他为江映红的所作所为,江映红只是抱臂站在一旁冷笑。
      原来他一直是这么觉得的。
      钱,自由。
      她忍不住苦笑出声。
      她以前认为,有了钱就有了自由,后来她嫁给了杨定,发觉有了钱只是离自由更远。
      她这样的人,注定得不到自由的。
      杨定捂着头,倒在床上,敲着太阳穴。
      江映红叹了口气,还是去湿了毛巾替杨定擦脸擦身。
      算我欠你们的,好吧。

      第二天五点不到,朦胧之间,杨定醒来了一次。
      电视开着,却没有声音,江映红就坐在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看。
      窗外晨光熹微,杨定眼睛定不了焦,只觉得昏昏沉沉。他以为这是梦,翻了个身又继续睡去。
      再次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他的头沉得像挂了颗铅球。
      江映红不在房内。
      “你有什么好骄傲的?”
      他的脑海里忽然闪现出这句话。
      他昨天不会对江映红发脾气了吧?
      他有些烦躁地挠了挠头,低下头看着身上的睡衣和光溜溜的手臂,衣服换过了,手表也摘了,他摸摸头发——连头发也洗过了。
      她是怎么做到的?
      他忽然想到凌晨五点那个模糊的侧影,默了半晌。
      揉了揉脑袋,不知道做什么好。他想给江映红发个消息,开机的时候想起昨天给小孩子拍视频拍到手机没电,可没等两秒手机已经开机了,一看电量,百分之九十九。
      电也充好了。
      杨定后脖子发凉,觉得自己一定说了什么特别过分的话……
      江映红这个人,他不能说很了解,但至少是了解她的脾气的,只要江映红受了委屈、受了气,一定会把所有的事情做得清清爽爽,把东西规整好,把身体清洁好,一切都准备好。
      他问过她,这是什么说法,江映红闷头擦镜子。
      “净化心灵。”
      说这话的时候,江映红的眼睛里是无比的认真,好像非要做出什么来的少年一般,目光澄澈。
      杨定一个激灵就从床上爬了起来,赶紧洗漱穿戴好,一边刷牙一边给江映红打电话。
      边刷牙他边忿忿着,到头来还是要向她赔礼道歉。
      “没有钱,没有家庭背景,学历也一般,工作也一般,你有什么好骄傲的?”
      江映红送完一家远亲,站在酒店门口又想起了这句话。
      “嫁给我是最明智的选择,你应该感谢我。”
      他满嘴酒气,不满地说。
      拾级而上,江映红紧绷的肩膀渐渐松垮。

      是啊,她这个人,没钱,没家庭背景,什么都拿不出手。
      她这一辈子能嫁给这样的家庭,还想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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