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定》江十一郎

27、距离感

　　做老师的第一要义，就是保持距离。
　　和学生保持距离，不能太给学生面子，也不能太凶，让人见之生畏。不过显然，她也没有处理的很好，几年前留下来的“风流债”现在找上门来，清纯可爱惹人怜。
　　江映红没敢和杨定说，周钦这个小男孩，越挫越勇，知道自己结了婚，有了丈夫，还是对她恋恋不舍。
　　“我靠，这小崽子也太过分了，你都结婚了还纠缠你。”陈小云一拍桌子，咖啡杯都震了三震。
　　江映红叹了口气：“他其实也没做什么。”
　　周钦和她说，如果他无法成为她的梁思成，那他希望可以做她的金岳霖。
　　“我喜欢你就好，我只是喜欢你。”
　　后来她单独找周钦谈了一次，二十二岁的大男孩，低着头，神色落寞。
　　“你就当我还在治疗，也许半年，一年，两年，三年……总有一天，我会离开的。”
　　他抿着唇，好似下定决心似的。
　　“在此期间，请你不要赶我走。”
　　那是也陪她度过了三年青春的男孩，虽然以师生相称，但更多的还是朋友的关系，她被调皮的学生欺负，周钦会帮助她，安慰她，周钦有了烦恼，江映红也会开导他，鼓励他。
　　老师和学生之见，没有绝对的角色区别，师亦是生，生亦是师，一方种子发芽，另一方刚刚落叶，把握其中尺度的，全靠为人师心中的一根线。
　　江映红平心而论没有对周钦有过不负责任的念头，她也许曾为少年的善良纯真心动过，但绝不会放任感情滋长。
　　陈小云看她一副为难模样，恨铁不成钢道：“一句话，你就是心太软，这事儿搁我身上，早就叫我老公把他打得门牙也不剩。”
　　“怎么好打他。”
　　陈小云冷哼一声：“他这个叫骚扰。”
　　江映红摇头：“不要再说他了，他真的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
　　“你有没有拒绝他啊？”
　　“我拒绝了啊，明里暗里好多次了。可他就是不死心，我真的没办法。”
　　“……算了。”陈小云终于找到挫败感，“别到时候他想不开自杀了，不是你的锅也得愧疚一会儿。”
　　两人都陷入沉默。

　　夫妻之间，也要保持距离。
　　至少江映红是这么认为的。
　　她现在已经渐渐地能接受杨定的爱意，从现实角度来说，杨定经常早起陪她做早饭，或者亲自开车送她去学校，有时候睡得晚了起不来，就叫司机来接她。江映红不好意思，毕竟这是她的私事，让公司司机来送老板娘上班有点大材小用的感觉，但杨定理所当然地认为，整个公司都是他的，让员工送老板娘上班怎么了。
　　江映红说也就公司不大他敢这么公物私用，不然其他董事迟早弹劾了你。
　　杨定笑眯眯地摸着她的头，说其他董事都是我们家亲戚。
　　江映红摇摇头，家族企业实在是可怕。
　　这几天期末考试，江映红又开始忙了起来，杨定的公司好像有收购别的公司的计划，这几天也忙得很，两人按道理不像之前那么亲密，不过实际上杨定好像更粘她了一些。
　　“晚上陪我去吃个饭。”杨定在衣帽间挑选领带，“这条怎么样？你买的。”
　　江映红把手套摘下来，歪头看他：“又有什么饭局，我又不是你们圈里人。挺好的，就它吧。”
　　杨定眼睛弯成月牙，像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有时江映红也觉得，杨定好像很容易满足，给他一颗甜枣，他就能把烦心事忘了。
　　“你是老板娘，怎么不是圈里人了。这次有个老总特别喜欢家庭聚会，你就一起去吃吃饭，聊聊天，很快就过去了。”
　　江映红摇头：“那些阔太太说的我一个都不懂，过去也是丢人现眼。”
　　杨定系好领带又过来从背后环着她的脖子：“你就陪我去吧，等你放假了我们去南半球旅游，正好是夏天，怎么样？”
　　说实话这个提议江映红很心动，她从小就向往去国外旅游，领略不同文化、不同的风景，不过囊中羞涩，只好看别人玩，自己在电视前眼红。而且歧州的冬天确实寒冷，能去温暖的地方避暑，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杨定看出江映红有些动摇，抱紧了些，在她耳边呼热气：“你就帮帮我吧。”
　　江映红受不了有人在她耳边呼气，杨定知道她这个软肋，偏要从这下手，江映红被他闹得没办法，换了个角度问道：“我有寒假你又没有。”
　　杨定在她侧脸落下一个印记，道：“我是老板，想有就有。”
　　“又来了。”江映红翻了个白眼。
　　杨定道：“这是作为老板的自信。”
　　江映红不想和杨定去辩论这是幼稚还是自信，为了防止杨定得寸进尺，她赶紧跑到衣柜前挑选今晚穿的衣服。
　　江映红在衣柜前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把房门关了起来。
　　“用不用这样啊。”杨定在门外哀嚎，“睡都睡过了。”
　　江映红差点没把枕头扔出来。
　　“谁跟你睡了？”
　　杨定不满道：“我们不是天天都睡一起么？”
　　江映红道：“哪里天天都睡了？”
　　杨定见江映红上套，笑眯眯地：“那就是经常睡一起。”
　　又被套话了。江映红才反应过来，原本是她擅长的文字游戏，没想到爱耍赖的杨定也无师自通起来。
　　“你算得很清嘛，杨少爷。”
　　江映红又露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杨定亲过抱过，再也不怕江映红的威胁，原先他还忌惮江映红生气，现在他知道，这个江老师，就是个纸老虎。
　　“夫妻之间还是亲近些好。”说着，他又要凑上来。
　　江映红抬起手隔开他：“哎，夫妻之间还是保持点距离好。”
　　杨定皱着眉头：“保持什么距离啊，又不是陌生人。”
　　江映红挑眉：“防止有些人蹬鼻子上脸。”
　　“我哪里蹬鼻子上脸。”杨定委屈道，“你们女孩子不就喜欢亲亲抱抱举高高么。”
　　“……”
　　江映红一时不知道说点什么好，陷入杨定的思维逻辑里，再复杂的事情，都能用他的方式来解释，再难以启齿的事情，也能被他简单直白地说出来。
　　“我又不是为了啪啪啪才对你好的……”杨定语气失落，轻声道。
　　他神色黯淡，好似被人误解，委屈极了，一腔热诚洒在了冰冷的地上，收不回来，也暖不到人。
　　事后回想起来，这就是杨定惯用的伎俩，楚楚可怜让人同情，等到江映红回过神来，还是被杨定吃得死死的，什么目的都达到了。
　　晚宴过得虽然无聊，但江映红容易满足得很，精致的小菜，可爱的甜点，也算是让她不虚此行。男人们在酒桌上高谈阔论，她随意应付几声便可，反正杨定也长着嘴，话让他说便好了。
　　江映红还没开门，杨定就抱着她啃。
　　“你又来了。”江映红不胜酒力，推不开他。
　　杨定故作生气道：“你一晚上都不看我，只顾着自己吃，我握你的手你还松开。”
　　江映红钥匙拿不稳，懒得和他争论，由着他抱着自己，开了门再说。
　　熟料一进门，刚换下鞋子，杨定便抱起她往卧室去。
　　“老子今天就是要酒后乱性。”杨定把她轻轻放到床上，扯开领带，蓄势待发的模样。
　　这阵势，完全在江映红预料之中。
　　她总是拒绝，杨定心里就总有个疙瘩。说实话，江映红也并非不能接纳杨定，且不说她确实觉得杨定有趣，至少杨定身材保持得好，吻技出众，对她也温柔，应当是个不错的伴侣。
　　但她见惯了太多人游戏人间，游戏感情，她不想在一段稳定的关系里也随欲所欲。
　　“你真的想要？”
　　杨定喘着气，眼神无比炽热。
　　江映红挑眉，道：“好吧。”
　　杨定马上来了个超级无敌浪漫性感法式舌吻。
　　“有件事我要和你说一下，”江映红努力找回理智，“我来大姨妈了。”
　　江映红只觉得身上人一僵，一股寒意渐渐蔓延开来。
　　杨定骂了脏字，从江映红身上起来。
　　看着她面色如常，好似什么事也没发生过，杨定心中涌起一阵火气。
　　“你是不是早在这等我呢。”他眯着眼睛，显然觉得江映红在逗他。
　　“吃饭之前上了个洗手间发现的，没看见我都没吃那个冰淇淋嘛。”她笑道。
　　江映红越是轻松模样，杨定就越是恨得牙痒痒。
　　他做了几个深呼吸，直勾勾地盯着江映红。
　　说实话，江映红也并不怕他这样盯着，这几天她和杨定斗智斗勇，早已磨练出强大的心理素质，杨定越是和她来硬的，她越是不怕。
　　“那你还老撩拨我。”喘了半天，杨定说了这么一句话。
　　江映红看他兴头上被浇了盆冷水，可怜得很，忍不住轻笑出声。
　　“我哪里撩拨你，明明是你自己像个刚开荤的毛头小子，我什么都没做。”
　　杨定一听不乐意了，细数道：“你哪里没撩拨我，你一会儿动头发，一会儿舔嘴唇，还不让摸，不让亲，哪个男的受得了啊？”
　　江映红笑得直耸肩，她坐起来，背后塞了个枕头，上下打量着杨定。
　　“杨定，你看看你，简直就是个欲求不满的小男孩。”
　　杨定恶狠狠地：“我要是欲求不满的小男孩，你就是四处点火的老妖婆。”
　　他冷哼一声，抱着枕头就往外走。
　　“去哪啊？”
　　“睡书房。”杨定头也不回道，“省的半夜小男孩把老妖婆给吃了。”
　　江映红看着杨定心有不甘的背影，到底还是被他的可爱折服了。
　　“男人哪，多少岁都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