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尊之离花记》渊郁

29、心事

　　周娅藏身的房间不大，走几步就能碰到墙壁，屋子里卧了张床，她回头看到那张床的时候，外面褚青湖正在说着话——正说着不放过威海候府的那些。
　　她记得屋子里还有一个人，常静舟他爹，这个时候褚青湖说起这些，让她大失所望。她倒也不是故意要偷听别人的事，被塞进来了，不听也听了，褚青湖这个人，竟然是这样的一个人，言语轻狂，拿这些话来唬人。
　　然而……
　　外面安静了一会儿。
　　接着常静舟说：“师姐，不要一错再错。”

　　褚青湖就不说话了。

　　周娅以为她会激动的说些什么，事实上，这阵沉默袭来，让人毛骨悚然。常静舟的声音也变了，不再和缓，多了微妙的冷淡：“师姐，你这样的人，不该来这里，也不该看我。”
　　“湛阴。”褚青湖绝望的说。
　　她连声音也发抖了。
　　“我不是要劝你放过威海候府，不是那些龌龊小人作梗，娘也不会被冤枉枉死。”常静舟说：“娘临死前，只交代了一件事，不得去打扰你，不可让你难做——你以为是为何？”
　　褚青湖道：“我知道。”
　　“纵然我父子在此身死，你也不得以报仇为念，如果你真的为了我放下大好前程……”常静舟说到了此处，又柔和的说：“师姐，鱼死网破之人最简单易懂，你在庭儿的下落上失手就是如此。若是你有了什么事，要我们苟且偷生也不成……我不愿意如此。”
　　褚青湖笑了一声。
　　“我会看着你。”常静舟又轻声说：“只要我还活着。”

　　过了不知多久，传来了一阵桌椅挪动的声音。

　　褚青湖竟然什么也没有再说一句，就这么走了。

　　周娅心里一阵空虚。

　　温柔的常公子，聪明的常公子，几句话就能让人乖乖放弃的常公子。她回过神来，侧室的门打开了。

　　“常公子……”

　　“天黑山路难行，”常静舟疲惫的看了神色古怪的女人一眼，低声道：“你可以留宿一夜……隔壁的院子空着，还是就此回去？”
　　“你不害怕？”周娅道。
　　他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诧异的看着她，然而周娅犹犹豫豫、吞吞吐吐了半天，像是怀春少女一样羞涩的低着头说：“常公子，你说的那些……让我这种外人知道了。”
　　什么……
　　她在说什么，为什么他就不明白了？
　　常静舟一边和转不过去的脑袋较劲，一边看着周娅抬起眼睛，似乎要观察他反应一样的小动作，半天才找到了声音。
　　“不……为什么要害怕，”他说：“难道该害怕的人不是你？”
　　周娅傻眼了。

　　常静舟微微笑了一下，油灯晃了一晃，他的影子也随着油灯晃了又晃。常静舟看了一眼周娅反应不过来一样的傻乎乎的样子，轻轻推开了门。

　　周娅跟着他走了过去。

　　隔壁的院子，和这个院子只隔了个月门，穿过去就到了。平时是留宿香客的厢房，非年非节，屋子空着，桌上没有油灯。被子在柜子里，常静舟指点了几下，周娅半天忙活停当，反应了过来，连忙道：“常公子！”
　　“你弟弟在我……我的人正好找到了他。”周娅怕自己又晕乎了，差点说出你弟弟在我那里的鬼话，常静舟这一下倒是真的奇怪起来。
　　“周姑娘想要什么？”
　　“……想把他还给你。”周娅老老实实的说。
　　常静舟被她逗笑了。

　　周娅一看他笑起来，心下就活泛，道：“今日我去苏先生家里，恰好老虎……苏相公说你被人胁迫走了，我一时情急，才四处打听。幸得神佛保佑，才找到了这里，你的兄弟也是一般缘法，我当然不能不顾。”
　　常静舟道：“我当谢谢你。”
　　周娅松了口气，后背浮出点点汗意，常静舟看了她一会儿，看得周娅不自然起来，摸了摸脸颊。
　　若她不是还有几分自知之明，这下真的要以为常静舟真的看上了她了。
　　“你歇下吧。”常静舟无奈的说。
　　“常……湛阴，”周娅莽了起来，大着胆子叫了这一声：“我救你的弟弟，也不全是巧合，是我刻意如此。”
　　常静舟没有觉得意外。
　　“我爱慕你的心思，那天说的话，没有变过，”周娅急切的道：“你不要以为今夜吓住了我，我、我……我救了他，是不想你不快活。”
　　这番话说的不能再直白了。
　　周娅慢慢放低了肩膀，长长叹了口气，道：“若你要离开这里，我送你去，有人敢阻拦你，让你不情愿，我是如何也不能坐着不管的。你的弟弟，明日我就送他过来，只一件……你要想着我。”
　　“想着你？”常静舟奇道：“你说的什么，想着你？”
　　“是啊，”周娅道：“我不要你谢我。”
　　常静舟侧过视线，静了一静，低声道：“好，我记住了。”

　　他这么说着，带了门出去，周娅眼前的视线渐渐昏暗，随后落入了一片漆黑之中。
　　今夜有月，月光动人。
　　她本该为了这一番离奇的遭遇而嘲笑一番，但不知为何，常静舟走了出去，她也虚脱一般的坐在了床板上。
　　若是侧室里的是褚青湖，她坐在屋子里，还能把持得住么。
　　那番话听起来，没有半个字的锋芒，每一片都是血淋淋的潮湿，腥味四溢，刀刃翻卷，褚尤浅不是出了名的辩才无碍——半句话也没抵住。
　　周娅自信玩弄嘴皮子，她也是行家里手，这倒不是说嘴巴上多么灵巧，而是心稳。心乱了，自然溃不成军，不战也败了。

　　常静舟的心是稳的。

　　周娅恍然的想，惆怅的轻轻叹了口气。

　　那一天她无意之间，见到的是他最后一点动摇，那些心疼褚尤浅的低语，是他舍弃之前的前兆。如果她猜的没错，眼前的短暂的平静，也是褚尤浅的最后的犹豫，从此之后，从她走出这个庙寺，她的心再也不会为了谁动摇。

　　只不过……等等，有件事很奇怪了。

　　她是不是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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