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衍》木已成洲

2、如意郎

　　欢笑声中，热闹还在继续。于是便有了太子一掷千金，买下了莺歌楼新头牌送至将军府的“佳话”。

　　虽然作为卖笑人，没有豪门官邸复杂的斗争经验，但是永远不要小看青楼楚馆里生存的小人物的手段。因为贫穷，所以为了生活费尽心机，又因为深知周边人是什么玩意儿，自己又是什么玩意儿，所以下手更加无情。

　　昕娘是从小在这潭泥塘里混出来的，心里通透，而捡来她的头牌姑娘，据说曾经是官宦女儿，家里获了罪，才被发卖到了莺歌楼，倒也会叫她识字读史。等长开了，有了一张妍丽的脸庞，楼里的妈妈便让她换下了奴仆的衣服，穿起了哪儿哪儿都透风的绸缎。

　　白日里要弹琴跳舞，夜里偶尔偷摸着去头牌姑娘的房里偷摸识字，不知不觉中，昕娘有着与一般的姑娘不一样的感觉，这也是妈妈愿意让她接替老头牌的原因。

　　尤其是青楼楚馆是坊间小道消息的发源地，三杯小酒入腹，朝中的一些奇闻轶事就被醉醺醺的官员们当趣话说着，哄姑娘听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风月场的哪一个不是人精？

　　于是，哪怕进入不了朱门官邸里的生活，莺歌楼里的人还是嗅得到朝堂里的不寻常的味道。

　　所以，昕娘十分不理解，非常不理解，太子殿下给远征归来的将军公子买一个妓子？

　　这个操作不仅略带骚气，更是在波涛暗涌的夺嫡之战，直接抹干净脖子送到别人刀下的自杀操作。

　　哪怕普通的商贾人家都不会允许自家子侄在青楼楚馆的瞎浪，更何况是龙椅上的那位，要真是惹怒了天子，还夺什么嫡啊，都不用走程序，直接凉就完事儿了。

　　民间六皇子的呼声越来越高，太子这些年的碌碌无为或是火上浇油，都在坊间传开了，什么带兵镇压叛乱，险些被山匪绑了；判一桩民事纠纷不小心弄跛了齐国公的小儿子，自己的亲表弟，气得齐国公辞官归乡，不问朝政……

　　这些年的太子殿下，不是在自断臂膀，就是在自断臂膀的路上策马狂奔。

　　昕娘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成为这场神仙打架的见证者，尽管只是他们权利交锋中的一个摆设花瓶。小花瓶就这么混着金银玉器，绫罗绸缎，被一顶小轿子晃晃悠悠地抬进将军府。

　　不过，将军府的花瓶架，可真空呀！

　　偌大的后院，除了下人奴仆，竟再无他人。

　　在脑子里上演了一场场宅斗，一出出话本的新住户.真花瓶，敲了敲自己的小脑袋，晕晕乎乎地就回房了。

　　我离开了之后，妈妈会不会照顾阿姐呢？阿姐房里的云锦被还没换呢……

　　将军是怎样的一个人呢？很威风吗？
　　戎狄听说很恐怖，会吃小孩呢……将军可真厉害啊……

　　一个人的时候，所有不安和惶恐都涌上心头，但是，昕娘表面上还是波澜不惊。

　　这是阿姐说的，千万千万别让别人看透你的软弱，看懂你的心，这是死穴，是要命的。

　　可是，阿姐不知道，只要有心，就是死穴，就是要命的……

　　过了几天，风尘仆仆的将军带着远疆的尘土和一身凌厉的杀气，归府了。

　　昕娘和其他的下仆一样，静候在后厅等着将军府的主人归来。

　　金戈铁马的血腥与如玉如琢的书卷气交织，谦谦君子与铁血将军，两个角色完美融合在了一起。

　　他真好看呀！
　　像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看见了将军微微皱起的眉头，昕娘安安分分地露出合适的微笑。毕竟，在面对客人冷脸的时候，这是必要的准则。

　　将军凝眉审视片刻，却什么都没说，随即便唤众人下去。

　　昕娘虽然不解，但面上还是稳稳地持住笑容，告退一声，便安静地回到了自己的花瓶架上。做摆设的绝不多嘴，做花瓶的绝不乱晃，昕娘只想在后院好好地经营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安安稳稳的过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