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荁》木尊

1、三十 了结

　　“小姐，今日天晴，您就出去走走吧。”
　　阿苧跪坐在她膝旁，满目担忧。
　　让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一个“不”字。
　　轻颔首。
　　便见阿苧勿匆起身去准备，生怕她反悔。

　　正值夏末，微风轻拂，繁花盛放。
　　她该有五年都未踏出过长宁宫了吧。
　　“小姐，您看那花儿，多好看啊。”
　　阿苧在一旁不停地说着些逗趣的话。
　　她扬起一抹笑，却怎样看都勉强。
　　阳光真暖啊，可惜，照不进心底。
　　前头传来嬉闹的声音。
　　她抬眼望去，一个作宫嫔装扮的女子正与几个侍婢玩闹着。那女子着一袭水红裬云裙，眉眼纯净，肆意地笑着。
　　“那是今年刚入宫的筱嫔。”阿苧在她耳畔言。
　　她颔首未言，静静地望着那筱嫔。
　　那头的几人似是察觉到了有人，齐齐望过来。
　　站在一旁的嬷嬷上前在筱嫔耳畔说了几句，便见筱嫔小跑着过来。
　　在她跟前几步站定，屈膝行礼。
　　“嫔妾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安。
　　她依旧未言，瞧见筱嫔额间跑出的汗，拿出手帕拭去。
　　真是像极了从前的自己。
　　“不必多礼。”
　　筱嫔起身谢过，抬眸，直愣愣地看着她。
　　伸手拦下欲上前斥责的阿苧，欲问缘由，却听得筱嫔言：
　　“皇后娘娘长得好生漂亮，可为何嫔妾以前从未见过娘娘？”
　　“放肆！”
　　身旁的阿苧大声呵斥，筱嫔这不是往自家小姐心口上撒盐吗？！
　　筱嫔的侍女也偷偷拉了拉自家主子的衣袖，面色苍白。
　　她轻笑，阿苧这丫头。
　　五年了，再疼的伤口……也该愈合了吧。
　　“无妨。”
　　她伸手抚平筱嫔的鬓角乱发，见她略有些惧意，微微摇了摇头。
　　到底还是个孩子。
　　 “可饿了？我带了些糕点，可要尝尝？”
　　示意阿苧打开她手上提着的膳盒，里头放着几盘精致的糕点。
　　筱嫔的双眸蓦然亮起，伸手拿起一块糕点，送到嘴边。
　　“掰一半给我。”
　　她瞧着筱嫔言。
　　筱嫔楞了楞，明白了其中缘由。
　　“嫔妾相信娘娘。”
　　她摇了摇头，依旧让筱嫔掰下一半糕点给她。
　　傻孩子，皇室之内，后宫之中，最忌的便是“相信”二字。
　　她接过糕点，在筱嫔还未吃前便吃了下去。
　　眉眼间含着笑，瞧着筱嫔把糕点送到嘴边。
　　却是眉间猝然蹙起，胸腹间似有什么在翻涌，喉间涌起一股铁锈味。
　　她突然上前拍掉筱嫔手上的糕点。
　　“别吃……”
　　两字还未说完，唇间已流出一般黑血。
　　身子无力，骤然间软倒于地。
　　唇角不停地涌出血。
　　阿苧急扔下手中膳盒，扶起她。满目通红，转瞬眼泪落下。
　　“小姐……小姐……”
　　筱嫔也被吓得面色苍白。
　　“快！快去宣太医！”
　　她伸手拽住阿苧的衣袖，看着筱嫔。
　　“不必了……”
　　极艰难地开口，又是一口黑血吐出。
　　远处匆匆行来一队人，为首之人一袭明黄格外显眼。
　　神情似是惊慌。
　　他是在担心自己吗？
　　她自嘲一笑。
　　五年了，他怕是还恨着自己吧。
　　倚在阿苧的怀里，眸中渐渐泛起水雾，眼前人影绰绰。
　　仍是定定地望着他，看着他在离自己几步远处站定，不再上前。
　　唇边苦笑，满腔腥甜。
　　她抬起手，颤着探向他，却是相隔大远，触摸不到。
　　五年前，他们之间便划下这道鸿沟。
　　他不过来，她亦不肯低头。
　　“对不起……”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
　　眼角温热划落。
　　想要最后在看他一眼，却已是双眼模糊，渐落黑暗。
　　“还有……我好……好想你……”
　　伸出的手滑落，双眸紧闭，在意识最后沉沦黑暗前，似有人握住了她的手。
　　掌心微凉。
　　她想笑，却是再没了力气。

　　阿痕，这一次我无法再帮你暖手了。
　　其实，我还有好多好多的话想对你说。
　　其实，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
　　其实，我这一生最幸的便是遇见你，爱上你，嫁予你，陪伴你。
　　你还记不记得，我嫁予你时所执的团云却扇上的诗——既见公子，云胡不喜。
　　既已见到意中人，心中怎能不欢喜。
　　那是我用自己的青丝所绣，喻意天长地久。
　　那句诗是我初见你时，脑海中所想的唯一一句。
　　阿痕，从今往后，我不在你身边，你一定要好好的，照顾好自己。
　　别再爱我也别再恨我。
　　最好忘了我，忘了曾经因我而经历过的那些苦楚，忘了曾经有那么一个人在你生命中出现过。
　　阿痕，真的……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