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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四大家族 ...

  •   保龄侯听完了前因后果,眼里簇着火焰瞥了眼昏躺在地上的亲女儿,又看看只顾着揉老虎的女婿,沉默了半晌,最后抬眸定定看向贾赦— 一晃眼,倒也近三年没有见贾赦了。这素日只觉略显淘气的大外孙,忽然间也得正眼相待。

      想着,保龄侯倒是笑了,赞道:“你长这么大,外祖父还是第一次见你如此杀伐果断,倒也算得上虎父无犬子了。”

      “保龄侯谬赞了。”贾赦冷声将重音落在了“保龄侯”一词上,举止间带着疏离,“人心都是肉长的。”

      还这么挤兑我?

      当我大唐阅读理解题白听了一万遍?!

      此话一出,保龄侯原本簇着的火焰越发旺盛了几分,侧眸看了眼还在垂头玩老虎脑袋的贾代善,心理更是呕得慌—这像是在说看你敢虎口夺食!

      不过到底也是历经过风风雨雨的,保龄侯还是端得住仪态,以过来人的口吻开口道:“既然如此,容老夫托一句大,处理这般事情的结果不是很常见的?怎么,宫中长大的荣国公此刻不懂了吗?亦或是说想要名声,让我史家出面?”

      高门内院的隐私,哪里有深宫大院的多?贾代善既是帝王伴读,这些也是必上的课程。

      一个病逝,不就体体面面解决一切吗?

      “保龄侯,你这是在避重就轻啊。”贾代善语气带着浓浓的失望,抬眸看了眼捋着胡须,一脸强行淡然模样的老泰山,声音冷得跟冰碴子似的:“我先前的话语你也没听见是吗?我贾家豁出两代人的血汗才挽回一条命。你们史家呢?莫不是真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成?”

      听得这声的催促,保龄侯面色带着铁青。

      他要是知晓自己这闺女脑子进水,压根就不会给这些。

      这无非是当年贾代善随着西北战役一战成名,肉眼可见的能够青云直上。可偏偏贾史氏还没有孕,莫说男丁,便连个女儿也没有。要知道,贾代善也是回京述职,有三个月呆京城的。

      所以,这万般无奈之下才有此给了此物,为的也仅仅是能够站稳脚跟而已。

      用于后院之物,岂料这败家女竟然能用在了帝王家身上。用了也就用了,可竟然不收尾。

      简直蠢到怀疑自己。

      保龄侯越想,面色便青青紫紫的来回变化。

      贾代善见状,是压根不等人稳定心神,反而面色带着凝重开口:“我遗言都交代好了。”

      听闻这话,贾赦一行面色又是刷白了几分,惶惶然的看向了贾代善,先后开口,声音带着些哽咽,“爹。”

      这一声声的话语相似哭丧似喊魂似的,保龄侯无端的腾起烦躁之心,但也瞬间理智回笼,只强调道:“这是自然。在我史家不过十六年,在你贾家却已经二十有九。荣国公,二十九年相夫教子,侍奉公婆,早已骨血都融入贾家之中。现如今,只因为这区区所谓的前朝秘药,要祸连我史家,太过莫须有了吧?”

      听闻这话,贾代善神色中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失望,但又带着一丝诡异的欣慰:“真理智也真能言善辩。”

      瞧着贾代善这幅模样,保龄侯只觉得芒刺在背,心中有些恍然—到底还有什么事情,比贾史氏这个孽障犯下的事情还严重的?

      眼角余光扫扫并排而立的三人,保龄侯又觉得颜面尽失,直接脱口而出问道:“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从今后,你我两家开始断交。还得你家先断,理由给你体面,你自己找。”贾代善说着,还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史家子弟众多,且又长辈众多,不像我贾家就小猫三只,在情理上太亏了。万一我出点事,你们一口一个外祖父,一口一句娘舅亲的,不得压死他们?”

      贾赦听闻这话,深有同感。

      保龄侯瞧着还敢点头的贾赦,气得面红耳赤,咬牙:“好!”

      “把贾史氏带回去。”贾代善声音无比的冷漠,“本该看在孩子的面上,给她一个体面,死后入我贾家的祖坟,享受香火祭祀。但她却是愈发左性,连常言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也没有,反而还敢诋毁元公。没有元公,我早就命丧西南了。我也怕她气到我贾家长辈安宁。以及,保龄侯别忘记了,我贾家还是有个贾史氏在,贾家的主母不能死。”

      贾史氏得死,但贾家的当家主母不能这个时候“死”。否则两府都没个女眷能出面处理几个孩子的婚事。

      “你这是让她走的没名没分?!”保龄侯深呼吸一口气,“好,真不愧是荣国公!这些我都可以应下。”

      “不不不,这些只是开胃小菜而已。我今日请保龄侯过来还是因为金陵四大家族。”贾代善微笑,一脸骄傲着开口:“我都不知道自己竟然在金陵地界上如此的能耐!【贾不假,白玉为堂金做马】。”

      话音落下,被揉着脑袋的老虎又“嗷呜”的呼啸了一声,震得整个荣庆堂的氛围弥漫着浓郁的硝、烟气。

      保龄侯一怔。

      “我贾家是脑子进水了是吗?朝廷上四王八公,地方上拉帮结伙来一个金陵四大家族,是觉得命太长?”贾代善一字一顿,直接抬手往茶几上一啪。

      当下轰然一声,茶几应声倒地,四分五裂,瞧着就有些触目惊心。

      保龄侯听到这话,倒是难得露出些紧张的情绪来,开口质问道:“既然如此,你又何必与王家联姻?贾家是真转文不成?无非是想着一文一武,双管齐下!”

      金陵四大家族—贾家,史家,王家,薛家。

      都是金陵人士,也都是随着太、祖爷起事发家的,只不过参与的时间有早晚,这立下的功绩和事业发展的侧重点有所不同。

      可古话说得好啊,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在政、治斗争中,乡缘也是很重要的党、派划分。都是乡里乡亲的,大家也是为了互帮互助。

      听得这声的质问,屋内的空气彻底冰冻了。

      贾赦抬眸看了一眼亲爹,果真人像被点、燃的火、药、桶,要炸了。

      “老二就在这杵着,你还有脸说他的婚事?我有病?!老二明明是安排着科考,想要人读书出仕,结果我自己脑子进水给找一个讲究女子无才便是德的?以后宴会社交鸡同鸭讲?”贾代善怒发冲冠,“那是你女儿先斩后奏!我六百里加急回京都来不及!八字名帖都定了,我真悔婚,老二怎么办?我转头立马把敏儿亲事定了,也就怕了你们重演直接把敏儿送进宫去。到时候我鞭长莫及,可真就毁了贾家。我真要不放手兵权,直接自己麾下找个,要什么县伯王家,武勋新贵,有三分之一都是我麾下!要什么爽利的儿媳妇找不着?”

      “也就是看在王氏自己爽利好看,也能替老二搭理的份上,我才捏鼻子认了,想着家和万事兴。可你们这么给我算计的?”贾代善说着,还笑了一声,“王家打着亲上亲的名义,能把自己的嫡次女嫁到薛家,可谁看不出图钱,图海贸了?”

      薛家,即使有个紫薇舍人的名号在,可到底现今不过皇商。

      不鄙夷商人,但世俗人情就这样,士农工商。好好的一个官宦大家小姐嫁做商人妇,从此后是彻底与诰命无缘,子孙过个三代才能科考为官。

      “还【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请来金陵王;丰年好大雪,珍珠如土金如铁。】”贾代善念及这护官符,都不敢回想一个时辰之前听到是什么心情,使劲按住额头凸起的青筋,牙根紧咬:“皇上已经在琢磨着南巡了,礼部员外郎呈的奏折。虽然被打回了,但人依旧想着南下,想着去看看金陵四大家族如何威风凛凛。江南雪灾案刚过去三年,没想到这四大家族捡漏,成了地头蛇啊!知道秘药的事情,为何不处理甄家了吧?看着我们狗咬狗。”

      贾代善抬手指指保龄侯,又指指自己,沉声重复了一遍,“狗咬狗!”

      而后还伸出大拇指赞叹:“秦始皇的阿房宫,史家住不下啊,够厉害的啊!保龄侯,你可别晚节不保。”

      万万没想到不过几个月,这竟然都传到了帝王耳中,保龄侯此刻到底是有些芒刺在背,感觉背后有一双眼睛盯着了。

      没一会儿额头的冷汗都出来了,不再有先前的镇定,保龄侯开口:“你到底想要什么?我们说到底也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要死的。”贾代善面无表情:“断尾求生。到底史家子弟众多,出息的也有不少,不是吗?”

      闻言,保龄侯狠狠深呼吸了几口气,将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贾代善的所谓断尾求生,那定是朝帝王表决心,得……得割舍出海运的利益。

      贾赦瞧着保龄侯如此难以割舍的模样,心理啧啧了两声。要知道二十几年后,王熙凤可得威风了,直言【那时我爷爷专管各国进贡朝贺的事,凡有外国人来,都是我们家养活。粤、闽、滇、浙所有的洋船货物都是我们家的。】听着就挺欠抽的,尤其是这用词—养活,都是我们贾的。

      也难怪嘉佑帝得借机收拾了。

      的确欠抽!

      上辈子应是突发了情况,让人骤然断了一臂,便更改了些策略。

      ================

      最后,保龄侯还是为了保命,决定放弃了某些利益。

      贾代善自然也知晓穷寇莫追的道理,在贾史两家的问题上,做了一些退让。

      确定了利益分割以及如何体面的处理后续事情后,保龄侯冷冷的扫了眼贾代善,最后目光定定的看着还躺在地上的贾史氏,声音无比冷漠,不带任何的情感,开口问道:“荣国公,是要这三个在场?”

      “人总要长大的,我可护不住他们一辈子。”贾代善一副冷心冷肺的模样,不容置喙着开口:“若是熬不住,亦或是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告诉其他人,那也没有关系。反正我还准备了分宗的文书。但凡日后有谁提及此事,祸连我贾家,那便直接除出宗籍,自己单过单干吧。其他人也完全可以不用认。”

      这世上虽有九族之说,可若是一个人没了宗籍,从礼法上来说也不是贾家人了。

      这话,对于贾赦而言,都有些算得上晴天霹雳了,更别提贾政和贾敏了,更是被吓得连哭都不会哭了,只睁着一双通红的眼睛怔怔的看向贾代善,眼里带着十足的惊诧。

      贾代善视而不见,只扭头看向保龄侯,眉眼间带着催促。

      保龄侯瞧着这一幕,面色沉沉似锅底,但却带着积年的杀伐果决,没有半点的忧郁。垂眸横扫了一眼四周,保龄侯端起茶盏,朝贾史氏泼了过去。一道水注在半空中划过漂亮的弧线,且稳稳当当的全部落在了贾史氏的脸上。

      迎着早已凉透了的茶水,被老虎吓昏过去的贾史氏倒是渐渐有了些意识。等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睛,贾史氏还有些惶然,像是想起了先前昏过去的一幕,全身带着肉眼可见的提防之色,飞快的横扫了一圈。

      当撞见依旧似噩梦一般的老虎,贾史氏双手撑着地,急急想要起身逃跑,嘴里一声高过一声的“来人!”。

      瞧着贾史氏这番瑟瑟发抖,孤立无援的无助模样,保龄侯斜睨了一眼依旧没有任何面色改变的贾代善,最后又定定看了眼岿然不动的贾赦,心理长长吁口气—当娘的能把儿子教育的离心,也真是难得了。

      “这包魂香,你自己用吧。到底是悄然无息的。”

      听得这声忽然炸响在耳畔,有些熟悉的话音,贾史氏顺着声源看了眼,当下眸光迸发出光彩,恍若溺水儿童抓住了救命稻草,急急开口,声音还带着无限的委屈,“爹!”

      保龄侯见状,不由得心中沉甸甸的,径直将手中的药包递过去:“成王败寇,你不能隐忍,那就走得潇洒些。”

      抓到了把柄,女人天生不是可以一哭二闹来认错吗?

      反而还如此执迷不悟!

      看着递过来的东西,贾史氏瞳孔一缩,眼眸瞪得跟灯笼一般,才意识到亲爹并不是来给她撑腰的,反而还是要亲手送……

      都不敢去想“归西”两字,贾史氏浑身颤抖,结结巴巴着:“爹,您说什么?”

      “爹,我是……”

      保龄侯毫不犹豫打断贾史氏想要解释的话语,沉声开口:“每个人都得为自己做错的事情付出惩罚。且也容不得你说不!你作孽的时候,考虑过史家吗?其他不说,光是嫉妒流产这些事情传出去,史家的姑娘都可以不用活了,出嫁女更是一根绳子被吊死的事情。更别说你干的好事了,祸连整个家族。”

      说完,保龄侯弯腰,神色带着一抹冷厉,直接抬手将药罐进还在挣扎的贾史氏口中。

      贾史氏意识陷入昏迷之前,只觉得自己心更被针扎过一般,生疼。

      使劲的想要挣扎,却渐渐失去了力气,再也没有办法挣扎,像极了从前……从前自己对付的……

      贾史氏彻底崩溃,完全失去了意识。

      见过血溅三尺的场景也见过死的悄然无息,故而这种小场面对于贾代善而言完全不会让他有任何的反应。即使对方是自己的结发夫妻。但夫妻的情分早已消磨的一干二净。

      他把对方当家人,对方却挖他家的根基。

      不过,贾代善还是有些为父之心的,即使自己说得是冷酷无比,但还是挺担忧孩子们的心理状况,怕人过不了这个坎。

      岂料一眼扫过去,贾政竟然比贾赦还淡然。

      贾赦若是知晓贾代善的暗中评价,定然要跳起脚来反驳。他不是不镇定,而是在唏嘘啊!

      作为一个八卦爱好者,一个有着上帝视角的狐狸精,作为一个好好读书上了九年的高中好学生,他贾赦虽然没有脱离原生家庭的影响,可到底活在男女平等的社会里。正确的三观塑造,尤其是尊重女性的三观,在老妈的鞭笞下,敢拿九条尾巴发誓,那是妥妥好的。

      现如今陡然这么一下,亲眼目睹了这一幕—女子的命运永远被家族利益掌控,是无法第一时间站在仇敌的角度去看待,想要拍手称快。

      缓缓吁口气,贾赦待保龄侯带着贾史氏的尸体离开,看着贾敏率先跪下,贾政也噗通跪地,静默了一会儿,也掀开了衣摆,跪地认认真真嗑个头,算全了十个月的生育之恩。

      直等保龄侯的身影走远,消失不见,贾赦还是忍不住揪住先前的话题,“爹,您没事吧?别自己单抗着。”

      贾政闻言,也飞快扭头,抬眸看了眼贾代善。

      也许男人真天生冷血一些,亦或是也多亏了太太教导有功,他贾政是天生就习惯了看亲爹的颜色行事。

      贾政想着,心中冷笑了一声。

      贾代善笑笑,“没事,也就是日后得靠自己赚钱养家糊口。具体的事情,现在我自己都还没个头绪,等日后再说。先说家务事,老大老二,你们打起精神来。老二,记住我先前说的,你把自己小家管好。”

      “是。”

      听得这话,贾政心中一酸,咬着牙开口道。

      “老大,你也赶紧处理好。”贾代善沉声,“低调些。我去宗祠坐一坐。”

      说到最后,贾代善声音不可避免的带着些落寞。

      瞧着贾代善牵着老虎缓缓离开的颓然背影,贾赦瞥了眼贾政,又垂眸看了看都快成泪人的妹妹,清清嗓子,让自己语调尽量温和些,道:“敏儿,你先回房休息吧。”

      贾敏依旧直勾勾的看着贾代善远去的背影,闻言,却是冷笑了一声,“不用你假惺惺。”

      “不……”贾赦听得这一声,心情挺不虞的,“别以为你年纪小,我就得体谅你,成不成?这一连续的事情发生,谁都懵逼谁都不好受。”

      “那你怎么就对珍儿和颜悦色?爹为什么要去宁府?”贾敏说道最后,崩溃的嚎啕大哭。

      从前只要爹在家,不管有什么事情,都是最先疼她宠她安慰她的。

      可现如今……

      贾敏发现自己其实一点也了不解从前那个待她真若掌上明珠的慈父。

      越是回想着往昔的一幕幕,贾敏忽然间觉得自己有些恨贾赦。即使从前她觉得贾赦文武不全,挺让她在手帕交面前没有面子的,可她顶多也不过暗中埋怨一句,羡慕旁人有个好哥哥,但她从来没有恨过。

      可这一刻,她恨。

      她想明白了,为何爹会让她跟贾赦交好,跟贾珍交好。

      只是因为是家族嫡长,为了家族的利益。

      “爹是去宗祠,爹怎么就不能先自己静一静,就得先哄着你?”贾赦说着,神色带着些烦躁,“这个世界又不是围着你转!”

      说着,贾赦看着泪眼汪汪带着愤恨的贾敏,想想人也不过十岁,缓缓吁口气,直接冲着人脖颈,给了一手刃。

      砸昏过去后,贾赦一把提溜着人放到交椅上,面色带着冷意看了眼贾政,毫不犹豫的捏了捏拳头。

      贾政护着自己的脖颈,连连摇头,嘴皮子飞快着:“你……你……你是嫡长子,现在我们三个人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你不能让爹后娶。你得看牢那所谓的贾史氏!”

      说到最后,贾政声音拔高了一分,带着些急促,笃定道:“不能,知不知道!”

      有了后娘就有后爹,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先前在外交友,其实他骄傲的,起码荣国府没有这个问题。否则他就得贾赦先合谋,搞定外敌了。

      岂料,现如今竟然还是遇上了。

      贾赦:“…………”

      这贾政还真有些小白莲花的特性啊。

      面对抄家面对眼下贾家的突变,都能先找准自己的利益,还顺手安排上别人,寻找个同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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