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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一章 冷酷的心 ...

  •   金黄色的长发如同海浪一样洒在沙滩上,即便在夜里也依然光彩照人,白皙的脸庞上五官如陶瓷娃娃一般精致,长长的扇子样的睫毛偶尔轻轻颤动,苗条的身躯无力地躺在沙子上,怀抱敞开,整个人就像童话中的睡公主一样,似乎在等待唤醒他的王子。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世间最纯洁美好的乐曲。
      “这里有一封信,奥路菲,加了封印,但看不出是谁的……”
      奥路菲从姑娘身上收回目光,看着达迪手中拿着的信封。
      “你看怎么办?是撕开它先看看还是拿给阿布罗狄?”
      “都不要。”
      “哎?那该怎么办?”
      奥路菲从达迪手中抽走那封信,用两根手指捻了捻,又放在耳边仔细地听纸张摩擦的声音。
      “我有办法。”他说:“但是我们不能破坏这封信的完整性,它还得继续去完成它的使命。”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瓶,走到海边,借着乌云透过的微光,他在信封上洒下几滴药水,然后把信封整个浸到海水里。
      “把灯拿来。”他朝达迪说。
      信封被水浸泡后呈现半透明状,借助另一侧的灯光,字迹被模模糊糊地投射到信封上。
      那上面只有一句话。

      阿卡利亚斯军事总督安东尼穆准将站在军务处办公室那一面挂着巨大地图的墙壁前,两眼发直,目光涣散,耳边唾液乱溅,不过其载着的声音传到他大脑中却是如同一窝马蜂般嗡嗡乱叫。几日几夜的不眠不休使他没有力气去宰掉这只在他面前乱跳的蟾蜍样的怪物,只是保持着面部抽搐样的笑容用仅剩的气力维持着最后的风度。
      卡妙同情地望了一眼已快忍到极限的穆,抬手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持续的高热使他现在的心情很糟糕。尽管他的突然到达所引起的肃穆氛围使弗洛格先生嚣张的气焰收敛了不少,但正说在兴头上的特使大人似乎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卡妙耐心地听他的话告一段落,才悠悠地开口:“特使大人的话很有真知灼见。不过开战并不急于一时。天已经很晚了,大人是不是先去休息……”
      “什么?并不急于一时?”杰洛斯跳起来,“敌人已经达到西瑞斯岛了,听说伊西斯岛也已经失守!作为阿卡利亚斯的总督和军事总督竟然说要去休息这种不负责任有愧于陛下的话!我不管这两个什么岛在什么地方。我命令你们立刻派兵,让曙光舰队立即出发,去把侵略者歼灭!”
      “那么大人您认为该如何作战呢?”穆终于忍无可忍地问了一句。
      “我想我已经告诉您很多遍了,子爵先生!在他们还没站稳脚而我们又熟悉地形的情况下,立即派优势兵力开到西瑞斯岛和伊西斯岛,把他们打个落花流水!”
      “您说得很对。”卡妙说。
      在场的人都大吃一惊,不敢置信地望着卡妙。
      “那就这么办吧,准将先生。”他看着穆说,脸上一片公事公办的神色,“战争的后勤保障和大检审区各军事辖区的协调工作就交给我来做。”
      穆一言不发。
      “作战方案要照我说的做。战争一定要宏大,要华丽壮美,可歌可泣……”杰洛斯手舞足蹈地比划。
      卡妙鞠了一躬,“想必穆大人早已心领神会。”
      “那你们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去!”
      “弗洛格大人,”卡妙说:“要做到您所说的华丽壮美,而且保证胜利,必须要有优势兵力,现在阿卡利亚斯的军舰有很多在外执勤,要先召他们回来……”
      穆及时地递给怔住了的副军事总督紫龙帕斯卡尔一个眼色。
      “而且,”卡妙继续说:“单单曙光舰队还是不够的,需要周边各辖区的协调。况且,准备粮食弹药也需要时间……”
      “那需要多长时间?”
      “五天。”
      在场的人都吃了一惊。
      “五天?”杰洛斯又跳起来,“你们这些人是干什么吃的?这么长时间,那英国人……”
      “放心,大人,伊西斯岛是个很大的岛,从一头走到另一头需要至少半个月的时间,何况伊西斯岛的守军也在顽强抵抗,总之一定会实现您‘华丽而壮大’的愿望的。”
      杰洛斯终于不做声了。
      “所以请您放心地去休息,五天后‘曙光’舰队将准时出发。”
      军务部长长走廊的末端并没有门,因此挟着腥湿空气的海风可以长驱直入。
      送走了杰洛斯弗洛格,卡妙和穆并肩走在走廊上。
      “我要在这里借住几天,子爵先生。”卡妙裹紧了披风,下意识地抱着双臂。
      穆鞠了一躬,“随您乐意。不过,阁下,您刚才跟特使大人说的是真的吗?”
      “你说呢,穆?”
      “为什么?”
      卡妙透过窗子,看着上空阴云密布的天空,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那个人已经在那里等着了,我们不可让他等待太久。他可是个没有耐心的人。”
      穆释然地微笑,“是啊,既然迟早要打……军务方面交给我,那些杂七杂八的事就由总督大人来操劳了。”
      卡妙看着灯光下穆苍白的脸和上面明显的黑眼圈。
      “不,”他说:“在那之前你什么都不要做。”
      “嗯?”
      “一切交给帕斯卡尔上尉。这五天是你的假期,穆。我命令你去休息!”
      “可是……”
      “我不想看到在战斗开始前我的将军就先阵亡了。”卡妙语调里透着满满的心疼。
      “你也是啊。”穆微笑着抬杠,“你的状况也不比我好呢,阁下。如果在战斗之前我的主公先阵亡了,那么战斗也就没有意义了。”
      “穆……”

      尤莉迪丝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漫长的梦,醒来的时候身体依旧酸软无力,意识渐渐回来,记忆便如潮水一般涌入脑海。她记起自己和米莱娜她们分手后按照卡妙的吩咐找到佐迪埃克街二号的房子,在确定没有人注意后求见房子的主人,可是看门的黑奴告诉她主人未归,请她晚些时候再来,然后,当她一面思索接下来怎么办,一面经过一所破房子前时,忽然闻到一股奇异的香味,然后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想到这里她下意识地去摸身上的衣裳,衣裳完好无损。然后她又摸向身侧,身侧是柔软的沙子……沙子?……她的包裹呢?……她猛地坐起来,看到不远处有两个男人在烤火,火苗上一条鱼被烤得兹兹直响。
      听到响动,那两个男人转过身来。尤莉迪丝认出其中一个是白天遇到的琴师。
      “啊,小姐,你醒了?”琴师走过来温柔地问,一边审视着她的脸,“脸色还有些苍白,您还有什么不舒服吗?”
      “我……我的包裹呢?”她急切地问。
      “您的包裹?”奥路菲似乎是回想了一阵才恍然大悟,指着沙滩上一堆东西说:“是不是那个?”
      尤莉迪丝扑过去,看到散作一堆的东西都湿漉漉的,她在这堆东西里翻找,“信呢?信呢?”
      “信?”坐在火堆边的那个男人说:“是不是这个?”他拿起身旁的一封白色信件。
      尤莉迪丝一把抢过来,达迪急忙松手以防扯破,“还想在吃饱肚子后给你烤干的……”
      “我们也是从水里捞上来的,你看看还少了什么东西没有?”奥路菲温柔地问。
      是有几件东西不见了,不过都无关紧要。她仔细查看了信封,封印在,信封也没有破损,才松了口气。可接下来她立即意识到自己的处境,警惕地后退两步,看着两名陌生男子,“你们是谁?”
      “我是一名四处流浪的琴师,这是我多年不见整日在海上讨生活的好朋友。”奥路菲自我介绍,平心而论他没有说谎。
      “小姑娘,一个人在这么动乱的地方走可不安全哟。”达迪笑嘻嘻地说:“如果不是我们,你可能早就被那两个锡马人抬到他们的船上,现在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尤莉迪丝打了个冷颤。
      奥路菲瞪了达迪一眼,制止了他漫无边际的谎言。
      “这么说,是二位先生救了我?”尤莉迪丝行了一个深深的屈膝礼,“请原谅我刚才的无礼。”
      “没关系没关系。”达迪摆着手说。
      尤莉迪丝将湿漉漉的包裹收拾好,又向两人行了一礼,“谢谢您。我叫尤莉迪丝帕拉伯雷蒂,住在斯考皮洛。将来如果有什么地方要我效劳,请二位一定赏脸。现在,我必须要走了。”
      “呃,帕拉伯雷蒂小姐。”奥路菲说:“请等一会儿……把包裹烤干再走吧?”
      尤莉迪丝微微一笑,“不用了。谢谢您的好意,可我的同伴在等着我。如果见不到我的话……”
      “那我送您过去。”
      尤莉迪丝一心想着她的任务,对于这好意也只能谢绝,“不必了,先生,我认得路。而且,因为不便明说的理由,我不能被发现与陌生男人在一起。”
      这句话容易被人误解。奥路菲在心里感叹着她的冰雪聪明。
      尤莉迪丝再次行了一礼,“再见,先生们。”她转身离去。
      “等一下。”奥路菲将串在树枝上的烤鱼取下,追了上去。
      “喂,我的晚饭……”达迪在他身后夸张地喊。
      奥路菲将鱼用一块干净的手帕包好塞给尤莉迪丝,“你一天都没有吃东西,应该很饿了。请务必收下,小姐。”他松开她的手,向后退了两步。
      尤莉迪丝看着他真诚的眼睛,没有拒绝,“谢谢。”她说。她被握过的手指发热,不知道是因为鱼太烫还是他的手指残留的温度。她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转过身,“还没有请教……先生……您的名,名字?”
      “拉斯迪克,”奥路菲说:“我叫拉斯迪克。”
      “那么,拉斯迪克先生,再见。”

      黑暗笼罩着佐迪埃克山脉,厚厚的云层只允许微弱的光线透下,即便是在旱季,山林中的降水也远多于平原。
      一个瘦小的身影步履蹒跚地爬上山头。
      早等在那里的人皱着眉头,一言不发。
      来者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酒意立即醒了大半,他慌乱地跪在等候在那里的人的脚下,“对不起,先生,我没想到您会在这个时候叫我来。”
      坐在岩石上的人很久没有说话,匍匐在地上的人汗如雨下,感觉时间仿佛凝固成了钢刀在凌迟着他的神经。就在他的精神紧张得快要崩溃之时,一沓封印的信件递到他面前。
      “两日之内送达,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
      跪着的人如释重负地抬起头。
      “还有,隆奈迪斯,如果在任务中再沾一滴酒,你就可以直接回到你的主人那里。”

      自从“宝瓶”号沉入大西洋后,新到的尚未配备齐全的三级战舰“海马”号就成了原“宝瓶”号上回来的水手们安身立命的舰只。卡妙不再是船长,米罗取而代之,编制少了一半。好在“海马”号是艘小船,灵活、速度快,但是能载的武器弹药也少。加勒比海域的海盗越来越猖狂,出海捕捉海盗的军舰不得不在粮食与武器之间做一选择。好在海盗出没的海域与英国人的领域并不重叠。
      米罗视察完底舱,懒洋洋地爬上甲板,风从船尾吹来,一望无垠的大海让人心情舒畅。他闭上眼睛思念了卡妙三分钟,就听到他的大副巴尔安兴奋的叫声:
      “船长!船长!快来看!”
      米罗皱皱眉,这孩子总是这么冒失!不过他还是向船头走去,想看看在这无聊的冬日有什么可以消遣的东西。
      巴尔安把望远镜塞到他手里,眼睛里闪耀着兴奋的光芒。
      米罗皱了下眉,“是海盗?”他轻声说。
      随着距离的拉近,从望远镜中已能清晰地看到那飘扬着的骷髅旗帜。在海上漂荡了这么多天,他们终于找到了要找的目标。不过,似乎有什么不对?米罗把望远镜放下,又过了一会儿再看,果然!
      “要迎上去吗?”巴尔安舔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紧张地问。
      “不用了,他们会过来。”
      “什么?”
      的确,很快,他们看请了飞速驰来的海盗船。摩拳擦掌的兴奋在他们脸上凝固了,那是三艘海盗船!每条船都比“海马”号要大,海盗们密密麻麻地站满了甲板,船上堂而皇之地挂着海盗旗,向着这艘孤零零的军舰驶来。
      “蒙,蒙太朗船长……”巴尔安的声音有些干涩。
      米罗扫了一眼他周围的水手们,满不在乎地一笑:“那又怎么样?上次在斯考皮洛,不照样被‘宝瓶’号打了个落花流水吗?”
      “可,可那是……是在……而且,那可是‘宝瓶’号啊……现,现在是……三艘……”三副紧张地说。
      “怕了吗?”米罗弯下腰看着那名胆怯的军官,眼睛里透出邪邪的笑意。
      “不怕!”巴尔安大声说,语调高亢,以便甲板上所有人都能听到,“我们是曾经孤军对阵过英国远洋舰队的人!连英国上将都忌惮我们三分!我们无畏所以无敌!”
      米罗微笑着看着他的副手,“说得好,巴尔安!还有一点……”他跳到二层甲板上,大声对船员们说:“对方是凶残的海盗!不胜利就只有死!我们没有退路,想活的就拔出剑来战斗!”他拔出佩剑重重挥下,“全体,准备战斗!”
      甲板上响起一片呼应。巴尔安率先带人冲到炮台,各项指令被迅速地执行下去。经验丰富的舵手牢牢把握住航行的方向。超越了生死的激情在每一名船员的身上咆哮起来。
      “左转舵,九点钟方向,全速前进!”
      在双方进入射程的第一时间,“海马”号上的炮火就猛烈地轰向海盗船。驶在前面的“大熊”号甲板顷刻燃起熊熊大火。
      “蒙太朗船长”檄恼羞成怒,喝令另外两艘船前去救援。很快,三艘海盗船把“海马”号夹在中央,一齐开火。
      檄站在“蒙太朗”号上哈哈大笑,“只有一艘小船也敢出海?给我狠狠地打!”
      “海马”号两侧火力全开,训练有素久经沙场的士兵们沉着而迅速地将弹药输送进炮筒。三艘海盗船竟然一时得不到便宜。
      “冲过去,孩儿们,冲过去!”檄冲上船头,挥舞着拳头咆哮,“登船!把他们全部杀掉,不要留活口!”
      米罗站在船头,长长的卷发被爆炸激起的气浪高高扬起,他拔出心爱的“磁”,爱剑的兴奋通过掌心明白无误地传到他的掌心,他将暗红的大剑举起,砍断抛在他脚下的钩锁,“小伙子们,拿起剑,是时候让他们见识一下我们的实力了!我们是来抓海盗的,可不要被海盗抓住哟!那可就没脸回去见你们的马子了!”
      不出所料,在双方弹药用完之前,第一个海盗踏上了“海马”号的甲板。巴尔安将火炮手留给三副,带了剩余所有人赶上甲板。在呼啸的炮弹中间,双方很快进入短兵相接的白刃战。
      米罗刺穿两个海盗的身体,身后突然一股刚劲的疾风吹来,他慌忙转身举剑相格。两剑相交迸出一串串火花。他认出了眼前只有一只手臂的人,“檄?!”
      檄咧开嘴笑道:“很久没见了,小子。看来你还记得我。”
      米罗用力一挺,格开他的剑,冷笑一声:“听说上次你去找过卡妙?”他轻蔑地瞥了一眼那只残缺的胳膊。
      檄又一个冲刺刺过来,不为所动:“卡妙?你竟然这么亲密地称呼他?看来那些传言是真的了。”
      “什么传言?”
      “我去,是为了感谢他。”檄招招不离米罗的要害,而米罗只是闪避格挡,“我的今天全是拜他所赐。”
      “你的确应该感谢他。”他讽刺地说:“感谢他没有杀你。”
      “我就是讨厌他那种高高在上的样子。可偏偏所有人都愿意跪在他的脚下。呸,一群奴隶!”
      米罗看到一个破绽,一剑刺向他的左胸。檄急向后退,剑还是从锁骨下刺进了半寸。
      “小子,剑术不错,你跟谁学的?“
      “你不配知道!”米罗一连刺几剑,一剑快似一剑,檄登时手忙脚乱。他们周围,已倒下了不少士兵的尸体,甲板上已染成红色,而且越来越多的海盗冲了上来,已有人进入船舱。他必须立即擒住檄。
      檄前身已被鲜血浸透,可仍在笑:“没用……”他一面勉强挡住米罗的剑,一面气喘吁吁地说:“……你们死定了……”
      突然一阵爆炸声在他们四周响起,气流激起的巨浪从天而降扑向甲板。待众人在甲板上勉强站定,才发现另一艘海盗船不知从哪里驶入战场,随之而来的是一个清扬的声音:
      “好久不见,boy。你怎么搞得这么狼狈?”
      能与天地日月争辉的俊美男子穿一身白色卡其布做成的劲装立在船头,湖蓝色的长发映着阳光在海风中飞扬。作为他的背景的是熊熊燃烧的“大熊”号。
      “……”米罗低下头看看滴水的衣服和头发。
      “‘海上阿芙洛狄忒’!”檄几乎是诅咒着念出这个外号,他发誓将来有一天一定要把屡屡坏他好事的同行碎尸万段。
      “哟,蒙太朗船长,”阿布罗狄似乎刚刚发现他,“对不住,这次的猎物归我了。”
      檄抓住身边一个海盗挡住米罗的剑,趁机跳下大海。米罗面无表情地从海盗身上抽回自己的剑。“海马”号的海盗见状纷纷跳海,反应迟缓的当即被绑了起来。
      “维纳斯”号的船长室。
      米罗用阿布罗狄的毛巾擦着头发。
      阿布罗狄靠在一边摆弄自己的发梢,“这么说,你们在抓海盗?”
      旁边的几名海盗表情尴尬。
      米罗倒是不以为然,“没错,就是这样。这段时间我们一直在海上碰运气,今天终于被上帝怜悯了一下。”
      “不错。蒙太朗船长跑了,你还可以拿我们去交差。”
      米罗耸耸肩,“人员伤亡惨重,弹药储备也快用光了。我们现在是你们的俘虏。”他把扔到一边,开始咀嚼阿布罗狄的点心。
      阿布罗狄露出甜美友善的微笑,“你可一点都没有当俘虏的自觉。”接着他话锋一转,面色严肃地问:“你说这段时间你们一直被支开是吗?”
      米罗停下动作,看着他茫然地点点头。
      “这就对了。”阿布罗狄若有所思地说,不过他立即打断了米罗的疑问:“本来是要请你们去丘比特岛玩几天。不过,看来你们有重要的事去办。”他对身旁的海盗点点头,海盗立即走了出去,“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
      来人精神委顿,勉强可辨的军装上血迹斑斑。他抬起哀伤的眼睛打量着四周的人,然后目光惊讶地盯在穿着同样的制服的米罗身上。
      米罗不认识他。
      “我来介绍。”阿布罗狄说:“这位是驻伊西斯守军中尉保利比科,……”
      “伊西斯岛守军?”米罗喃喃地说,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是的。而这位,”阿布罗狄对那人说:“是阿卡利亚斯的米罗上尉。伊西斯岛的情况你可以跟他说……”
      “米罗大人,”保利比科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不顾在场的海盗们,哭着跪倒在米罗面前,“伊西斯岛失守了。”
      “什么?”米罗脑中一片空白,过了好久他才反应过来,“阿布罗狄……”他看着海盗首领。
      阿布罗狄扬扬手,“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带着你们也是累赘。”他朝门口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谢谢。”
      “Boy,”阿布罗狄在他们即将踏出门口时说:“你欠我的的这份大人情,将来我可还是要讨还的。”

      萨基塔洛斯岭,是屹立在坎瑟湾后的一座陡峭的山峰,面朝加勒比海背靠佐迪埃克山,是阿卡利亚斯重要的军事基地,山顶地势开阔,夜晚群星环绕。但是因为山坡植被繁茂,在山顶是看不到出入坎瑟湾的军舰的。站在开阔的山顶,从遥远的大洋吹来的海风夹杂着凉爽与腥咸。但是今夜无星,厚重的云层在深山里酝酿,而后笼罩在整个佐迪埃克山区。
      有几点冰凉的雨丝落下来,巴尔丁摸摸打湿的鼻尖,抬头看看阴沉昏暗的天空,心情莫名其妙地沉重起来。他下意识地拉低斗篷的帽子,好让自己隐藏在黑暗里。孤独一人走在陌生的山林里令他害怕,但是那个命令他不敢违背。很快,从四面的岔路和小径里陆续走来几人,他们或穿着笔挺的军装或像他一样隐藏在长斗篷里。巴尔丁认出其中几人,但是他们都心照不宣地一言不发,默默赶路。
      山顶开阔的空地上,安东尼穆和另外三个人也刚到,听到声响,阿卡利亚斯的军事总督转过身来向他们点头致意。
      夜很静,只能听到细小的雨点打在树叶上沙沙的声音。
      空地的另一头,靠近悬崖的地方站着一个穿着一身猩红的劲装的少年,他唇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容,金红色发丝随着夜风轻轻晃动。他容颜精致,俊美的像一个误落凡尘的天使。此时,他扫视了一眼陆续到来的众人,吐出几个字:“时间到了。”声音优美而飘渺,恍如来自另一个世界。
      他身旁的人站起来。与那个少年的张扬相反,这个人刚才几乎完全融入了黑夜,他像众人一样穿一件极长的黑色斗篷,从头到脚不落分毫。
      少年对这个人恭敬地鞠了一躬,“主人,”他说:“除了里昂米纳军事辖区军事总督让德罗昂大人之外,所有人都到了。”他打了一个呼哨,一只雨燕侧身飞到他的肩头,叽叽叫了几声。他接着说:“罗昂大人的马车坏了,因此未能及时赶到。”
      “米伊美,”黑衣人说,声音如同极地的寒冰,“罗昂先生不再是里昂米纳的军事总督。”
      山顶的空气凝结了,每个人都感觉到一股彻骨的寒冷,恐惧直达心间。
      黑衣人转身向空地中央走来,依旧是悄无声息,如同夜行的鬼魅,但每个人都能感受到那骤增的压力,冷汗自他们发梢滑落。
      “大人,”穆低下头恭敬地说:“能否再给罗昂大人一次机会,毕竟……”
      “穆,”黑衣人声调不似刚才那般冷冽,却更残酷,“在战场上你也可以作这样的请求吗?”
      一个身材魁梧相貌英俊的年轻军官站出来,“请问,是您叫我们来的吗?您是谁?为什么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我们虽不知那位大人是谁,但他应该不是一个缩头缩脑的人。”
      “是的,是的……”有几个人轻声附和。
      黑衣人转向这名年轻军官,审视了他几秒,才说:“你会见到我的,哥伦比亚的军事总督哈根德奥贝尔准将。”
      哈根一愣。
      黑衣人向他面前的人们伸出右臂,然后,随着一阵金属摩擦的声音,一条金链子从他手中落下,链子的末端,是一朵盛开的金百合,坠子在众人眼前旋转,即便是在无光的黑夜,依旧流光溢彩。
      所有的人,除了黑衣人和那名美少年,都对着金百合弯下了腰。
      “我,是它的主人。”黑衣人清冷的声音在黑夜里回荡,夜风卷起雨丝在他四周飞舞,“你们应该明白金百合令的意义。”
      “伟大的太阳王陛下在海外殖民地的最高权威,拥有支配和调度一切的权力。”所有的人一齐说。
      “很好。那么,容我多问一句,你们是否愿意听从我的命令?”
      “谨遵号令。”
      “那么,”一个身材娇小的男人问:“您的命令是什么,大人?”
      “战争已起。”黑衣人默默地望向他面前的领主和将领们,“这是诸位都明了于胸的事。神圣太阳王陛下敕令美洲地区殖民地不得有失。丹麦、英国远洋军组成浩大联盟,而我们,处于各军事辖区的兵力却过分分散,如果这种各自为政的状况持续下去,将会被敌军各个击破……”
      有几位领主暗暗点头。
      “那么,诸位,是否愿意成立同盟,为大法兰西的利益而携手作战?”
      诸人默默地互望了一会儿,才说:“我们愿意听从大人的调遣。”
      站在黑衣人身后的米伊美不易察觉地皱了下眉头。
      “很好。”黑衣人唇边掠过一丝冷笑,“这里有圣米洛斯的四位军事总督,六位加勒比海军事总督及领主,一致同意成立统一的军事联盟。”他将金百合举过头顶,“我以LDF的身份命令,加勒比海军事联盟成立。圣米洛斯大检审区第三辖区军事总督米鲁斯里纳迪、阿卡利亚斯辖区军事总督安东尼穆、浦路克斯岛军事总督德库尔西、亚里士群岛军事总督尼古拉涅里;以及苏里南军事总督柏顿德库尔维尔、马提尼克军事总督奎恩德拉罗什、哥伦比亚军事总督哈根德奥贝尔、圣基茨岛领主马蒂厄德克里臧日、‘七姐妹’群岛军事总督菲力比裕苏、卓各岛领主欧克斯萨瓦尔,自今日始,协同作战,共御强敌,保卫法兰西帝国及其子民利益不受侵害。圣米洛斯大检审区大战在即,着令该区所有军队由安东尼穆准将统一调遣,加勒比诸岛屿军队随时待命支援,苏里南哥伦比亚也要提高警惕……”
      “可是,大人,我们……”米鲁斯听到自己的利益受损,急忙询问:“以后……”
      “这只是权宜之计。大人连这点也不肯牺牲吗?”
      “不……”
      “那么,还有什么疑问吗?”
      “没有了。”米鲁斯低下头去。
      “大人,请恕我无礼……”这次说话的是柏顿,“如果,在下是说如果,万一……阿卡利亚斯……暂时陷入敌人之手,那么,‘曙光舰队’……”
      “‘曙光舰队’将退守马提尼克或是哥伦比亚,由当时具体情况来定。”
      所有将领都鞠躬表示服从。
      “期待各位大人在海洋上建功。同时,也请诸位牢记,罗昂先生这样的错误,我不再会这样仁慈。”
      坎瑟湾的温度,原本就比阿卡利亚斯其他地区要低,尤其像这样潮湿的冬日,深山里吹来的劲风让米伊美打了个寒噤,他感到从未遇到过的寒冷。他望着站在山巅衣袂翻飞的男人:斗篷的帽子已被取下,齐腰的石青色长发在雨夜格外清冷格外耀眼,他已经站在那里很长时间,仿佛凝固的雕像,成为了这山巅的一部分。米伊美不敢靠太近,因为他知道此刻那人的双眸中一定是比极地的海更深的冷酷——就像幼年的自己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一样,即便是宇宙也能冻结的冷冽。如今,沉睡了十年的力量终于还是苏醒了。
      “主人,……”
      卡妙向他转了转头。
      “百合令虽然管用,但是却将您置于危险之中,现在使用是不是有些早?”
      “米伊美,”卡妙开口,“如今我已没有什么可以畏惧的,……只是除了一件事……”
      “一件事?”
      透过雨雾,米伊美清楚地看到那双眼睛中的迷茫,但也只有一瞬间,如同暗夜的大海重归冷冽,“很快也会了结了。”
      “ ”

      丘比特岛,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地方之一。当晨雾从海面上退去,这座传说中的神秘小岛就在广阔的海面上显现出来,柔情款款的浅绿色海水轻柔荡涤着洁白如玉屑堆积的沙滩,将温柔的阳光聚成条条舞动的金色丝带;另一侧,黛绿色的岛屿伸出她多情的双臂环绕着港湾。天空,如此透明如此近,仿佛伸手即可摘下星辰,海面的红树林与椰树林向着大海侧着身躯展示着自己的妩媚。丘比特岛,是爱与美之神栖息的岛屿。
      “于是,你们看到了信,上面写什么?”阿布罗狄将脚伸进海水,闭上眼睛感受着凉爽的惬意。
      “你可真够直接的,我们可是费了不少周折。”达迪笑着说。
      “上面只有一句话,或者说几个字。”
      “是什么?”
      “一月三十日,浦路克斯。”
      阿布罗狄咀嚼着这几个字陷入沉思。一条小鱼游过来啃他的脚趾。
      “我想,这也许是指战争。”奥路菲补充自己的观点。
      “那我们该怎么办,头儿?”达迪问。
      “呵,”阿布罗狄低下头用脚趾逗这条大胆的小鱼,“这无疑是战争。而且……我们既然知道了,当然要去讨点便宜。”
      达迪狡黠地笑笑,“那么,头儿,我们是去卡斯特尔,还是去斯考皮洛?”
      “都不去。”
      “哎?”
      阿布罗狄踢了一脚,小鱼吓跑了,丘比特岛的主人遗憾地盯着清可见底的海水,“我们以往的战绩太辉煌了,因此他们不可能让自己的后方处于绝对空虚状态……”
      “是为了抵抗其他正规军的入侵才对吧……”达迪小声嘀咕。
      “那我们……?”
      “去这里。”阿布罗狄修长的手指在沙子上画了一些大大小小的圈。
      另外两人一脸茫然。
      阿布罗狄:“……”
      “伊西斯岛。英国人掠夺来的物资不可能全部运回卡斯特尔,尤其是在浦路克斯地区还有仗可打的时候,这里必定会成为前线英军的补给地。因为前线有大批英军在,而且法军绕不过浦路克斯,这里不会额外设防,只会成为英军开战前的基地。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可是,如果港口还留有一部分英军不参战呢?”
      “那么,海盗是做什么的呢?我们可不是去占领岛屿的。伊西斯那么大,总有我们下手的地方。而且,英国人对伊西斯岛的熟悉并不比我们强。”

      深夜的斯考皮洛完全沉入睡眠,漆黑的街道上看不见一丝亮光,只听到“得得”的马蹄声和踩过水洼时溅起泥水的声音。雨已经停下,乌云仍未散去。
      进城的时候颇费了一番周折,毕竟谁也不会想到总督的马车会在凌晨三点的时候还奔驰在城郊泥泞的小道上,甚至连穆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连夜赶回斯考皮洛,确切地说连卡妙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会有这股任性的冲动,他只能把它归结为病人的焦虑。的确,坏天气使他的病情加重,使他浑身发冷,冒着虚汗,使他头疼欲裂脚步虚浮,但是他并不渴望休息,身体的疲倦和持续高烧让他思维更加敏捷或者说不受控制,一部分记忆清晰无误地在眼前一遍遍播放而另一些则寂然无声。
      “总督大人,近来我听到一些有趣的传言,嗻嗻嗻……”杰洛斯的笑声又在他耳边响起,像极了金属划在玻璃窗上的声音。
      “阿卡利亚斯都在传呢,尤其是斯考皮洛……您没听到?这可不好,身为阿卡利亚斯的总督……不过这也难怪,当事人当然不会去关注这些……”
      “这可是要判火刑的哟。当然,那混蛋被烧死了也没有什么,但是总督大人您的声誉,这可就……嗻嗻嗻……唉,侯爵夫人还不知道吧,您在这里的事?她可是还在为您的前途操心呢……”
      “如果这件事传到巴黎,就有点麻烦了……”
      “总督大人,我是好心劝您,早些消除麻烦,免得……这些野蛮人要是闹起来……长痛不如短痛,那种货色您想要的话……”
      “要是引火烧身可不好哟,到时本爵爷也帮不了你……”
      卡妙推开过来扶他下车的仆人,一个人走向漆黑的城堡。
      漆黑的走廊安静而漫长,走过米罗卧室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停顿了一下,瞥了一眼紧闭的木门,“他现在应该还没有回来吧?”他心里这样想着。但是,他迟早会回来,也许就在明天,到时候,要再用什么借口打发他走呢?卡妙将手指按在“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上,扶着墙壁稍稍喘气。夜色寂静安宁,他叹了口气,望着无垠的黑暗,“米罗……”他轻声说,闭上眼睛,抓海盗的任务与浦路克斯战役相比无足轻重,必须得给他一个足够重要的任务才行……
      “卡妙……”
      一个沙哑磁性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像一剂毒药慢慢渗入无边的黑夜中。卡妙的血液凝固了,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听到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米罗是前天夜里翻墙进总督府的,他知道如果径直走进门来卡妙还是会躲着他,于是他趁人不备悄悄潜进来。卧室里没有人,而且看上去主人已经有几天不在家了。于是他到楼下,躲在门口不远处的一堆灌木丛中,在那里几乎是一动不动地在小雨中潜伏了一个昼夜,终于,在抵抗不住睡意即将昏睡过去的时候他听到了马车的声音……
      他看着卡妙一个人下了车,便尾随在他身后,卡妙一直没有发觉,也许是因为在想心事,然后他看到他在自己门前停留了一下,看到他扶着墙一个人在想心事,那背影那么单薄那么孤独,他听到他在喊:“米罗……”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从黑暗的角落里走出来。
      卡妙僵硬地站在走廊的窗前,飘荡的窗帘拂过他的额头但是他浑然不知。
      “卡妙……”米罗慢慢地向那个身影靠过去,你寂寞吗,卡妙?他的内心忽然一阵撕裂的剧痛,他好想冲上去抱着那个单薄的身体,但是他还是按捺住自己内心的冲动,走到卡妙面前,看着那双令他魂牵梦绕的眸子。
      卡妙的目光闪烁了几下,避开那双灼热的眼睛。
      米罗的神色黯了一下,随即一只手捏上卡妙的下巴霸道地让他转过脸来正视自己。
      “卡妙……为什么?……你为什么总是支开我、不见我?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
      “……”
      “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他的目光满含关切的焦虑,温柔的气体呼出在他的脸上,黯哑磁性的声音说不出的媚惑,他把手放在卡妙的额头上,“你在发烧?”
      卡妙的目光复归漠然,冷漠好似一股寒流直达米罗的心间,多日来的疲惫、委屈和愤懑立即化成了反抗的怒火窜上心头。卡妙的目光令他心寒,他的目光离开卡妙的眼睛向下游移,扫过他精致笔挺的鼻子和微张着的嘴唇,那嘴唇近在咫尺,因为高热而有些干裂,也因为高热而变得更红。他艰难地咽下一口口水,全身莫名其妙地开始发热,体内的烦躁与怒火都在叫嚣。此刻他只想去滋润那干裂的唇瓣,或是弄破那鲜红的嘴唇,用血来滋润自己干渴的喉咙。但是他没有那么做,而是一口咬向卡妙小巧的下巴。卡妙吃痛地□□了一声,这击溃了他最后的理智,他一只手搂住卡妙的腰,另一只手狠狠地揪住了卡妙的头发,把他的脑袋按向自己。他感到有洇湿腥甜的液体流入口中,压抑许多年的欲望终于爆发,他用舌头撬开卡妙的唇齿,疯狂地索取。卡妙在反抗,这激起了他更大的力量,他把卡妙压在墙上,狠狠地搂着他。他感到他们的呼吸、他们的灵魂都融为一体了,他忘记了一切,觉得这就是自己的生命。有湿热的液体自脸上滑下,这激起了他更大的欲望……
      突然间一股大力将他推开,接着一个响亮的耳光落在脸颊上,巨大的冲力几乎将他扇飞。等他清醒过来时,他看到自己坐倒在地,而卡妙站在他面前,巨大的黑影盖住了自己,他看不清卡妙的表情:
      “是谁教会你这么做的,你这卑鄙的混蛋?!”卡妙的语气听上去冰冷无情,“你不过是一个卑贱的奴隶,是我把你从卑劣的下等人群中拯救出来,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吗?你这下贱的畜牲!猪狗不如的东西!你怎敢如此对待你高贵的主人?是我以前对你太过纵容使你产生了无法无天的想法吗?那么以后不会了,你会得到应有的,和你这贱民地位相匹配的待遇,我发誓你会像你那下贱的父亲一样地死去!艾俄洛斯……”
      米罗呆呆地坐在地上,左颊上麻麻的,不疼。卡妙的话一字不漏地进入他的脑海,但是他听不懂。
      闻声赶来的艾俄洛斯似乎也没有弄明白,他愣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没有听见吗,艾俄洛斯?我再说一遍,把他关进地牢里!”

      “是谁教会你这么做的,你这卑鄙的混蛋?!”卡妙的语气听上去冰冷无情,“你不过是一个卑贱的奴隶,是我把你从卑劣的下等人群中拯救出来,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吗?你这下贱的畜牲!猪狗不如的东西!你怎敢如此对待你高贵的主人?是我以前对你太过纵容使你产生了无法无天的想法吗?那么以后不会了,你会得到应有的,和你这贱民地位相匹配的待遇,我发誓你会像你那下贱的父亲一样地死去!……”
      阴冷昏暗的地牢里霉味冲天,但米罗毫不在意;左颊红肿疼痛,他也好似浑然不觉,他茫然地盯着面前吱吱乱叫的老鼠,反复咀嚼着卡妙的话。这些连在一起的词语究竟是什么意思呢?他摸摸嘴唇,那里还残留着卡妙的血。他忘不了他们灵魂交融的那一刻。
      地牢的门在他身后打开了,但他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毫无反应。
      “上帝保佑,我的孩子,你还活着。”一句话像阴森的风一般吹了过来。
      “……”
      来人见米罗呆呆地没有反应,好奇地转到他面前,“你怎么了,米罗?被贵族老爷打傻了?”来者脸上浮起一个笑容,说不出的古怪。
      阿卡利亚斯教区的主教迪斯马斯克神父,任何一个认识他的正常人看到他现在的这幅尊容都会惊掉下巴:他没有穿平日里宽大的法袍,而是一件紧身的背心和一条长裤,浑身湿漉漉的,头发和衣服都贴在身上。发梢和裤腿上都在滴着水。
      “我亲自来救你出去,我的孩子。”迪斯马斯克得意地说:“你一定很想知道我是怎么能进到这里的吧?”
      “……”
      “好啦好啦,别这么沮丧了。”迪斯马斯克拍拍米罗的肩膀,“快些走吧,不然小马修就要着急了。他是这里的狱卒,要不是一个虔诚的教徒,我也不会这么顺利地进来。快走!”
      “……”米罗仍然木然地盯着面前的地面,对迪斯的话充耳不闻。
      “米罗!”主教大人终于耗尽了耐心,冲过去低吼:“你他妈的给老子振作点!不就是被你的主子甩了吗?难不成你打算做一辈子的奴隶?!”
      “……”
      “他妈的,你能不能有点种?他们那些贵族老爷都是一样的嘴脸,你讨他们欢心时他们自然给你点恩宠,不喜欢时就会像扔垃圾一样扔掉。平民在他们眼里根本一文不值,你对他们忠心真是他妈的犯贱!”
      “……”
      “米罗!你是费尔南代尔大人的后代!他给你提鞋都不配!……难道他这一巴掌还没有把你打醒吗?”
      “……”
      “米罗!”迪斯气急败坏地站起来,想把面前的木头人打个稀巴烂,但他还是咬咬牙忍住了,他掉头向外面走去,走到牢门口又站住,转过身来恶狠狠地盯着米罗,“我再问你一遍,到底跟不跟我走?”
      “……”
      “很好!”迪斯怒极反笑,“很好!英国人很快就打过来了!你,费尔南代尔将军的唯一后裔,就在这里,与这破败的总督府一起变为碎片吧!”说罢,他恶狠狠地摔门而去。
      “迪斯……”
      迪斯马斯克停下脚步,不敢置信地扭头看着米罗。
      米罗一扫方才的颓废,站起来走到地牢门口,那双令人销魂的蓝紫色眸子重又活过来了,“你说,英国人马上就要打过来了?”
      “当然!”迪斯又折了回来,“我的情报绝对准确!那个叫‘海飞龙’的英军统帅据说在海上战役中从未吃过败仗。而且,他是整个远洋舰队的头儿,你认为就凭‘曙光’舰队这么点儿兵力会是他的对手吗?”
      米罗一脚跨出地牢门口,“走吧,迪斯。”
      “喂,你要去哪?”
      米罗歪着头用奇怪的目光看着他,“你不是要带我出去吗?”
      “呃,没错。但是,我的孩子,我是本教区的主教,请你称呼我法座。”
      米罗冷笑了一声,“就你,哪里像个主教?”
      “呵呵,”迪斯咧开嘴爽朗地笑了一声,“也是。”
      其实,这才是本来的你吧?

      米罗从水里冒出头来,看着不远处的岸边和无际的大海。太阳光从头顶直射下来,已经接近中午了。
      “没想到真出来了。”
      “那当然。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孩子?”迪斯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斯考皮洛是个海港,总督府建在悬崖之上,悬崖的礁石日夜被海水冲刷,形成了大大小小的罅隙,总督府建在悬崖之上,下面的山石浸泡在海浪里。别以为那些总督们是身先士卒以碉堡为家,其实那不过是装装样子,怕死的贵族们早就想好了退路,只要有心,就能找到……”
      米罗不理他,向岸边游去。
      “喂,你去哪里?”迪斯跟着上了岸,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反正这里很快就要被英国人占领了,不如我们一块儿离开这里,找个落单的岛屿做根据地,然后凭借你作为费尔南代尔将军后裔的名声来收编些海盗或拉拢些海军,我们再卷土重来……”
      “迪斯……”米罗头也不回地说:“我不是费尔南代尔将军的后裔……我是米罗!”
      “哎?”
      米罗向前走去,“谢谢你带我出来。”
      迪斯看着那个远去的背影,忽然觉察到当年那个胆小的男孩已经长大成人,成为一个男子汉了。“喂,你要去哪儿?”他对着那个背影喊。
      “回去。”
      “什么?你脑子被打坏了?”迪斯不敢置信地喊。
      米罗站住,想了一下,才略带伤感地说:“不管他怎样看我,不管他怎样对我,他困难的时候,我不能离开他。”
      “……为什么?”
      “为什么?”他看着天之尽头,“因为……他是卡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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