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花》antares1108

1、楔子

　　阿卡里亚斯的二月，东北季风与西风交替统治着这块碧绿的土地。这是一年中最繁忙的季节，来自四面八方的商船客船停泊在各个港口。最后几箱糖和可可粉被装载上船，从欧洲来的奢侈品和新的发明以及非洲来的奴隶源源不断地输入这个新的充满活力的世界。新的种植季节需要更多的劳力和技术。从远来的客船上走下来的还有大批来这里寻找新生活的没落贵族、商人、冒险家、工匠、水手和苦役犯……
　　清晨的海风温柔地吹拂着高大乔木柔软的新叶，打散了叶尖七彩的露珠儿。海上咸腥的气息与春天的花香在空气里酝酿。海鸥在海港的上空上下翻飞，发出凄厉而嘹亮的叫声。斯考皮洛港一片繁忙的嘈杂。乳白色的阳光透过淸澄的蓝天涂在这个刚苏醒的海边重镇。
　　码头的一侧，沿莱昂河修筑的莱昂大道一直通到佐迪埃克的山下。青石板铺成的马路两侧是高大笔挺的棕榈树。此刻，有两个骑士的身影正从那大道尽头的乳白色阳光里渐渐清晰。他们骑在一模一样的枣红色骏马上。两匹马打着响鼻，以同样的步速优雅地迈着步子。马背上的骑士，放开缰绳，任由他们的坐骑缓慢地前行。他们都是英俊而高贵的青年。一个身穿黑色斗篷式长外套，外套做工精细，却没有任何装饰或花纹，黑色紧身的马裤和黑色长靴，只在领口处系了一块白色的帕子，腰间别了一把镶嵌华丽的短剑，在外套下露出一段精美的剑柄。他有着英挺的鼻子和略显苍白的脸颊，修长的燕尾眉飞入双鬓，一双浅蓝色的眼睛像亘古的冰河一样寒冷而又锐利。风吹得他的刘海儿有些凌乱，但披在身后齐腰的长发像石青色的瀑布一样散发着珍珠样的光泽。另一个只是斜披了一件白色亚麻布的长衫，古希腊斗篷的式样，在左胸前用一只绿宝石别针别住，右手手腕上带着一串檀香木珠，手里拿着一本《圣经》。他双目微闭，长长的睫毛像扇子一样在那白皙的脸庞上投下阴影，长长的刘海儿在海风吹拂下轻轻拂动，使他眉心里的一点红痣若隐若现，金色的长发一直垂到马背上，在阳光的映衬下，在他周身仿佛形成一层乳白的光晕，神一样的圣洁与俊美。
　　他们从朝阳的光辉中策马走来，没有讲一句话。
　　码头上早已等候了大批的侍从和宪兵。看到他们的身影赶忙迎上前，牵住马。
　　他们翻身下马，默默地并肩而行。
　　庞大的豪华客轮“贝瑟芬妮”号出现在他们面前。
　　他们停下脚步，默默地看着她。
　　“回去吧。”白衣青年说。
　　“……”
　　“男爵大人，”一旁的仆人说：“船马上就要开了。”
　　白衣青年看了身旁的同伴一眼，那双如晴空一样碧绿色的眼睛里盛满了不舍、坚定与另一种说不清楚的情愫——然后他转身离开。
　　“沙加……”他的同伴突然喊他。
　　他停住了脚步，过了一会儿才转过身来说：“陛下和老师都老了。卡妙，有可能的话，就回来看看他们……”他环顾了一下清晨繁忙的斯考皮洛港，“新世界充满生机与活力，但大洋彼岸才是我们的家。”
　　“沙加，……谢谢你来看我。”
　　沙加对他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
　　“请代我问候路易和玛丽。”
　　“贝瑟芬妮”号上响起哨声。
　　沙加转身离去。
　　送别的人们涌上码头，对着甲板上离别的亲人们挥手。但是，卡妙德洛林，无论他怎样努力地搜索，都再也找不到那个耀眼的身影。
　　“贝瑟芬妮”又发出一声长鸣，白色的帆船缓缓离开海岸，在大理石一样平静的碧绿色海面上驶向大洋深处……
　　直到阿卡里亚斯黛绿的身影变成天边的一条墨绿的长线，沙加才从船舱走到甲板上。目之所及，一道蓝白的线隔开蓝天碧海，上午的阳光洒在海面上，被雾气折射成乳白色。
　　沙加忘情地看着阿卡里亚斯消逝的地方，“上帝保佑你，卡妙。”他说，一个镀银的十字架从领口滑落，在阳光下闪耀着冰冷的光辉。
　　这一生，他们这对曾经的挚友也许永远没有机会再见面。
　　这一日，是一七一零年二月十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