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你朝朝暮暮》柳塘新绿

2、第二章

　　在距离自家大门十步远的时候，陈明亮就已经高声喊道，“老爸，老爸，你这次带了什么好东西啊？我上次很你说的东西你帮我买了吗？还有还有——”

　　“吵什么？”
　　陈春叶听到声音走到门口，一声厉呵。
　　效果十分显著。

　　陈明亮仿佛瞬间失声。
　　陈明星也在此时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陈明亮……你小子给我……”
　　话还没说完就注意到了陈春叶女同志的脸色。

　　陈明星愣了一下，“妈，怎么了？”
　　陈春叶看了姐弟两个一眼，接着转头看向慢慢的往这边走来的陈春芽。

　　陈春叶想到坐在屋子里的人，满腔愁肠。
　　原来想克制一下自己的脾气，好好的等着春芽走过来。

　　但是在看到女孩几乎是一步一挪的速度时，还是没控制住自己。
　　“陈春芽，磨蹭什么呢？你以为这样子就可以逃过去了？你老师早就告诉我你考了什么鬼样子了！赶紧给我滚过来！”

　　陈春芽愁容满面的“滚了过来”，非常小声的喊了一句，“妈。”

　　陈春叶被这一声“妈”喊得心酸，养了七年的孩子怎么就说要“回家”就要“回家”了呢。
　　明明这里也是她的家啊。

　　可怜陈春叶惆怅的几乎落下泪来，几个小的却在打“眉眼官司”。

　　陈明星：这不对啊，春芽喊完这声妈以后，按照正常剧本应该是开始每日一骂了呀。
　　陈明亮：我也觉得不对劲，你刚刚没看见，老妈的脸色超级吓人。
　　陈春芽：难道妈妈被我感动了？

　　陈明星：不可能。
　　陈明亮：不可能。
　　陈春芽：那是因为什么？

　　陈明星：难道是因为我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陈明亮：什么事情？
　　陈春芽：不会是那件事吧……

　　陈明亮：什么事啊？
　　陈春芽：应该不会吧。
　　陈明星：怎么不会了，你看看妈的脸色，都快哭了！

　　陈明亮，“到底是什么事？能不能大声的说出来！陈春叶同志到底怎么了？！”

　　陈春叶女士正陷在即将离别的愁绪中，生生的被陈明亮给拽了出来。
　　一口气没喘上来，抬手就揪住了陈明亮的耳朵，“你刚才说什么？你有胆再说一遍！”

　　可见陈明星是陈春叶的亲生女儿，这揪住陈明亮耳朵发动作和说出来的话如出一辙。

　　“妈，妈，你可是我们陈家村的一枝花，别跟我计较啊。”陈明亮不敢逃，只得被揪着往家里走，“妈，轻点啊！我耳朵都要被你揪下来了……”

　　陈明星和陈春芽就跟在母子两个后面走了进去。

　　大堂坐着的除了刚回到家的陈壮，还有一个陌生人。

　　这是朝暮自两岁之后第一次见到自己的亲身父亲，也可以说这是她有记忆以来对自己的亲身父亲的第一印象。
　　高大，威严的……陌生人。

　　而这也是朝邦国第一次见到自己在七年之前丢失的女儿。
　　七年，太久了。
　　当初走路都有些跌跌撞撞的小孩子都长成眼睛黑亮的女孩子了。

　　所以就算是部队里说一不二的朝司令，这时也有一些手足无措。
　　他站起来，罕见的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大概是气氛太过诡异，连陈明亮都察觉出了不对劲。

　　最后还是陈壮招了招手，“春芽，你过来。”
　　旁边的陈春叶抹了抹眼角。

　　陈春芽懵懵懂懂的走了过去。

　　经过朝邦国身边时，暗暗的看了一眼这位脸色不太好的叔叔。
　　……怎么来的是个叔叔，应该是阿姨啊。

　　没错，陈春芽也受到了陈明星的“狗血电视剧理论”的荼毒，在门口的时候就明白陈明星暗示的事情了——自家老爹带“第三者”回家了。
　　虽然陈春芽不太明白“第三者”是个什么东西，但是姐姐说的是个阿姨啊。

　　啊！
　　陈春芽在偷偷看见这个高大威猛的陌生叔叔红了眼睛的时候灵光一现，恍然大悟。
　　这，肯定是一个长得像叔叔的阿姨！

　　陈明星没有陈春芽的“灵光一现”，她还在纠结怎么说好的阿姨成了叔叔。
　　也不知道是谁和她说好的。
　　噢，应该是陈明星自己和陈春芽说好的。

　　而陈明亮费力的仰起头看着家里的客人。
　　咦！怎么感觉有点眼熟呢？

　　陈明亮觉得仰着脖子太累了，正低头就看见乖乖站在陈壮面前的陈春芽。
　　啊！陈春芽的鼻子和这个叔叔好像啊！

　　三个小孩子心思各异，尚且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怎样的事情。

　　朝邦国稳定好自己的情绪，开口说话的声音已经沉稳下来，“你现在叫陈春芽？”
　　春芽慢半拍的反应过来抬头看着朝邦国，“啊，是啊。”

　　这阿姨说话的声音也太像叔叔了吧，哪里比得上陈春叶女士。
　　虽然陈春叶女士喜欢骂人，嗓门大，揪人耳朵很痛，做菜太咸……
　　但是也是很棒的啊！

　　春芽在心里肯定陈春叶女士，脸上仍是一副有点呆呆的样子。

　　谁都不知道此时此刻春芽心里在想什么，直到几年之后她把现在的心理告诉另一个人时，平时万事不上心的散漫的少年笑得小姑娘都以为他疯了。

　　而现在不知道“真相”的朝邦国尽量温和着声音继续问道，“那，你想改回自己的名字吗？”

　　春芽多数时候都是懵懵的，说难听点就好像缺根筋似的，据陈春叶说应该是在陈壮把陈春芽捡回家之前脑子受过伤。
　　不过这个说法遭到了陈明亮极力的否定，因为他认为伤了脑子的人数学是不可能考的那么好的！
　　伤了脑子数学还考满分，不是衬得他这个数学时常徘徊在及格边缘的人压根就没脑子吗？事关面子问题，绝对不能忍！
　　但陈明星又站出来说，数学考得那么好，语文却是惨不忍睹，不是更能证明伤了脑子？

　　适时，两姐弟在树下吵得面红耳赤，话题的主人公却在咬着笔杆为语文作文苦恼。

　　而“可能被伤了脑子”的春芽在听见朝邦国的这句话时却猜到了面前的这个人是谁。

　　春芽一直知道自己是被捡来的。
　　陈家四口人从来没隐瞒过这件事，而陈春芽自己也不在意这件事。

　　陈家村里的人说起陈壮一家的孩子，都是说的三个孩子。
　　所以在知道面前的这个人很可能就是电视剧里说的“亲身父亲”的时候，春芽并没有很激动。

　　她甚至在朝邦国问完这句话之后，非常平淡的回了一句，“你是来把我带走的？”

　　朝邦国愣了一下，没有想到面前的孩子会问出这么一句话。
　　朝首长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很快就回了神，点了点头，“是的。”

　　陈春芽没有再说话，陈壮和陈春叶也是沉默。
　　陈明星和陈明亮两姐弟瞅了瞅自己的老爹，再瞅了瞅自己的老妈，最后看向低着头不说话的春芽。

　　慢慢的懂了一件事。
　　春芽要走了。

　　***
　　九岁的朝暮并不知晓离别真正的含义。
　　而十四岁的陈明星也是半懂不懂的，更别说陈明亮了，和朝暮半斤八两。

　　三个人还约好等放暑假了，就再一起玩。
　　所以三个小孩子对于眼下的分别虽然也不太开心，但是并不悲伤。

　　等坐进那辆需得有人抱着才能上去的车之后，朝暮才有一点惶然。

　　她急忙看向窗外，正好看见站在车外的陈春叶女士转过头抹眼睛。
　　朝暮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刚张开嘴车子就缓缓开走了。

　　她呆呆的看着窗外，而窗外只有被晒得恹恹的树木。
　　随着车子的前进在不断的后退。

　　一步一步带着朝暮驶离生活了七年的故乡，驶向不可知的真正的家。

　　直到头上被一只宽厚的大掌盖住，朝暮才收回看着窗外的视线，转头看着坐在身边的人。
　　朝邦国看着小女孩的一双大眼睛，声音尽量温和的说道，“等回了家，朝暮也会有哥哥姐姐，会比之前的哥哥姐姐对你更好。”

　　朝暮反应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朝暮”是在叫自己。
　　自己的新名字就是“朝暮”。

　　“哦。”朝暮点点头，但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她现在有点想回家。

　　当然并不是那个真正的家，而是身后已经离得有点远的陈家村。

　　朝邦国也知道孩子现在还认生，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慢慢来吧。

　　***
　　“朝老七，今天不是你小妹妹回家吗？人到了吗？”
　　打完一场球的少年们在场边三三两两的站着，听到赵新理的这句话纷纷看向了正喝着水的人。

　　朝阳喝完水之后，拿起旁边椅子上的手表看了看，“应该到了，我爸说是下午两点下的飞机，大概一个小时之后到家。”

　　赵新理探头一看，表上的秒针正好走到十二。
　　下午三点。

　　赵新理拉住准备走的朝阳，“既然是你妹妹，那当然也是我们的妹妹了，我们也应该去迎接一下我们的小妹妹吧。”

　　朝阳想了一会，点头答应，在赵新理吆喝人一起之前说道，“我爸说了她胆子有点小，内向，你给我注意一点。”

　　赵新理立即敬了个歪歪扭扭的礼，“遵命。”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朝邦国在下车的时候看见这么一群半大的孩子懵了一下。
　　不过他紧接着就低着头对朝暮说道，“朝暮，你看，这些都是大院里的哥哥，他们都在欢迎你回家呢。”

　　朝暮这次又是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
　　但是她实在不知道应该给出什么回应，仅是快速地看了一眼这群半大的少年目光发亮的看着自己，又马上低下头去了。

　　嗯，目光发亮应该没有用错。
　　朝暮在心里给了自己一个肯定。

　　赵新理等人：这也太胆小了吧。
　　朝阳在看见朝暮低头之后稍微皱了一下眉头。

　　赵新理笑嘻嘻的说道，“朝叔叔，我们这次还没来得及准备给妹妹的礼物，下次补上可以吗？”
　　朝邦国哈哈一笑，“行。”

　　朝阳突然开口说道，“爸，妈妈和夕夕在家里等我们。”
　　朝邦国点点头，又对朝暮说道，“朝暮，这是你哥哥，来，叫哥哥。”

　　朝阳转头看着从下车起就没有说过一句话的小女孩。
　　——自己的另一个妹妹。

　　朝暮慢吞吞的抬起头看着好似有点不耐烦的少年。
　　说实话，朝暮不是很想叫眼前的人“哥哥”，这种突如其来的感受大概是源自于小孩子野兽一般的直觉。
　　——这个“哥哥”好像不喜欢自己。

　　“……算了，我看她好像很胆小，过段时间再说吧。”
　　朝阳说完这句话之后朝邦国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朝邦国接起电话，“嗯，是的，已经到了。”
　　朝阳看见瘦小的女孩又立马低下了头，他的眉头又不自觉的皱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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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