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破之直道相思【重修】》庭中何奇树

41、针砭弊病

　　盐城是加玛帝国东部最大的省市，以制盐为主要产业，再加上便利的交通。繁荣程度堪称东部之最。

　　墨家则是盐城中的霸主，近百分之六十的盐城产业都归属于墨家。最近，墨家的家主墨承六十大寿，远近的大小势力携带着珍奇宝物前来贺寿，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在此之前，墨承受到纳兰俨然的警告，比起以前来说很是低调。那句“多行不义必自毙”如钟鸣般时常在他耳边鬼魅般响起，让他感到不寒而栗。几十年来被他吸干后的祭品骷髅钻进他的梦里，频频折磨年近六十的他。曾经他无恶不作，现在却无时无刻不为他手上沾过的鲜血而感到恐惧，因此安分了很长一段时间。

　　近些日子，墨家专心地办寿宴，对周边势力收手不管，盐城呈现出一片热闹祥和。

　　然而盐城的平静还是被打破了——

　　一个平凡无奇的黑衣青年带着一老者，一侍女进入盐城，随便找了一家客栈落脚。他们仅仅是一群路过盐城的旅客，本来不会引起任何人的关注。但是，盐城上方突然出现一个六星斗皇和一头搅动天空的巨兽——八翼黑蛇皇。

　　斗皇强者的出现引起整个盐城的震动。正当所有墨家的客人在墨家举杯欢饮，享用佳肴之际，几股磅礴的斗气在百米之外直冲天气，将天空上的云朵搅得粉碎，整个盐城被笼罩在声势浩荡的能量波涛。

　　甘冽的酒水在杯中剧烈颤动，房梁发出不堪承受的“咯吱”声，所有人面露惊骇，这将是什么级别的争斗？为什么会发生在盐城？

　　本来是今天主角的墨承也震惊失色，他甚至最先奔出门去。宽敞的城市中，上千人影齐齐出现。实力低微的人拥挤在街道中，实力更高的人闪掠在屋瓦上。修炼者都来观看这令天地变色的争斗。

　　笼罩在黑袍下的萧炎面色阴沉得都快滴出水来，对他来说简直就是飞来横祸！

　　他在石漠城送别纳兰后，与海波东以及漠铁佣兵团会合。在漠铁佣兵团修整了几近三个月，期间摆平数次其他佣兵团的挑衅，好不容易将实力提升到斗师八星左右，他这才打算启程前往帝都。

　　二星斗皇海波东因为与他交易的缘故，甘心给他当保镖。而二哥萧厉认为没人照顾他的起居饮食，偏要他带上侍女青鳞。他百般推脱也没有办法，只好带上睁着一双水汪汪大眼睛的青鳞。

　　然而这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可是碧眼三花瞳！

　　这下可好，什么乱七八糟的天蛇府因为碧眼三花瞳跑到加玛帝国的地界来了。人家派了一个斗皇强者和一头六阶魔兽来抢人，就为身后这个楚楚可怜的小女孩。

　　对萧炎来说，实属飞来横祸！

　　但要他狠心抛下一个弱女子，绝无可能！

　　两相对峙下来，海波东的出手干脆利落，寒光熠熠的冰棱横贯天际。天蛇府拥有斗皇实力的女人以柔克刚，面对海波东的冰棱寒锋，挥手划出层层木华，不漏丝毫破绽。在数十步之遥，还有一个黑袍人，护着一个怯懦的小女孩，格外警惕地注视这场战斗。

　　旁边的八翼黑蛇皇扭动着它的足以击垮整座城池的长尾巴，压根就没有参加战斗。只见它巨嘴一张一合，为敌人出主意，“冰老头打左边，哎！打右边！试看看偷袭！哈哈哈，绿蛮你就知道躲，不害臊！”

　　被称为绿蛮的女人一边战斗一边怒喝道：“你个混蛋白牙，叫你来不是让你看戏的！”

　　“我看你能应付嘛，”八翼黑蛇皇哈哈一笑，转而严肃起来，像注视猎物一般将黑色巨瞳的目光放在地面上两个渺小的人影上，“目标是碧眼三花瞳是吧？”

　　碧眼三花瞳？那可是能够控制所有蛇类的天下奇瞳！

　　墨承舔了舔干燥的上唇，阴暗的贪念如潮水般涌起。但是眼前是斗皇级别的战斗，他的实力在斗皇面前犹如蚍蜉撼大树，根本不值一提。

　　最终贪念战胜了畏惧，干枯的面庞微微抖动，鹰隼般的目光转到了黑袍人身后的小女孩身上。如果寻机做上一点儿隐秘标记——

　　至于那些让他辗转难眠的噩梦，以及云岚宗少宗主冷冷的一句警告，全然被他抛在脑后。

　　*
　　气势恢宏的加玛圣城与高耸入云的云岚山脉相隔不到几十里，像两头巨兽般盘踞在帝国中心，遥相对峙。从城门处就能看到远方巍巍而立的雪白高峰。

　　纳兰俨然返回加玛圣城内的纳兰家，而云镜要回云岚宗复命，故而两人一路结伴飞行，直到抵达加玛圣城附近才分开。

　　落日余晖，照耀着苍茫天地。少宗主盘腿坐在另一头飞行魔兽上，说很可惜之前并不了解他，造成很多误会，还歪着头向他笑了笑。

　　少宗主饱含歉意的笑在那一瞬间击中了他，他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只听到自己平静而略微茫然的声音，“少宗主不要感到自责，是我自己的缘故。”

　　只听到少宗主哈哈大笑，一副朝气蓬勃精神焕发的模样。高空之上，少宗主翻身而起，像一只矫健的猎豹在悬崖上纵身一跃，从另一头飞行魔兽上扑来——

　　那一瞬间，云镜紧张得心都停了半拍。

　　顷刻，少宗主稳稳地落在云镜的旁边。云镜所在的巨鸾因为承接这突然而来的跳跃冲力，猛地下滑了几米。彻底稳住后，青色巨鸾发出一声不满的嘶鸣。

　　纳兰俨然惬意地坐下来，安抚似的摸着身下巨鸾背上的毛羽，巨鸾的不满嘶鸣瞬间小了很多。而另一头巨鸾因为没有主人在背上，像是挣脱绳索般欢快自在地翱翔起来，甚至围着命苦的同伴盘旋打转，如同炫耀一般。

　　纳兰俨然笑眯眯地拍了拍云镜肩膀，“你自己的什么缘故？”

　　云镜说不出话来。

　　“云槭称赞你为人刚直，”纳兰俨然歪着头看云镜，“就是喜欢什么事都闷在心里，就像一个锯嘴葫芦。拒人千里之外，不让别人了解你，也不和他人来往。”

　　云镜沉默良久，“我身为宗门执事自当如此，执法队、刑堂、天听坊、藏书阁、弟子阁，众多分堂都在我的权责范围之内。必须要不徇私情，以身作则。”

　　纳兰俨然心下了然。

　　云岚宗最高位是宗主，其下是少宗主，但身处少宗主之位不一定能触摸云岚宗的权力核心。平时还有实力斗灵以上的长老分管各重要部堂，而且他们参与宗门决策，有收徒、分配宗门资源的权力。各部堂还配有若干宗门执事以供长老驱使，类似于云镜、葛叶之流。

　　然而云镜又不同于葛叶，葛叶仅仅是普通执事。而云镜是弟子中的大师兄，又是云棱大长老的大弟子，时常代表云棱去交接或协调各部堂。所以他的执事权责范围很大，远非普通的部堂执事可比。

　　云镜的位置相当于云岚宗上层与下层的枢纽，又连接各堂各部。其中多少暗潮涌动的利益纠葛都需要他去主持。在这个位置上，人将有两种选择方式。第一种会腐化堕落，将摊着的手伸向各部堂索取好处，连带着云岚宗的权力层一点点地腐朽，化做泥潭。第二种是秉公处事，对待任何人都公事公办，没有人能通过所谓的威逼利诱来突破他这道围墙。

　　云镜选择的是第二种。

　　然而最终围墙还是倒塌了，但本身不是云镜的腐化，而是师恩和责任难以两全。

　　纳兰俨然想着云岚宗内部那一堆烂事，心情就不怎么愉快。

　　虽然自从他继任少宗主后，逐渐插手云岚宗内部事务，但大多时候都是通过云槭来远程遥控。云槭虽然接任云镜的执事之位，相当于进入了权力中枢，但是他的后台摆明了是纳兰这个离权柄比较远的少宗主，说话办事也经常被身居高位的长老为难。

　　纳兰俨然长叹一声，“唉，云岚宗！”

　　“少宗主，自云山宗主以来，云岚宗就是走的扩张路线，这么做才保证云岚宗在加玛帝国的超然地位，”云镜声音低沉，“你为什么要改变呢？”

　　这两年，少宗主四处游历，切割了不少仗着云岚宗发展起来的小势力。云镜对此略有耳闻。

　　纳兰俨然一听，低低地笑出声，“云山宗主的做法确实不错。加玛帝国幅员辽阔，扶持代理人来插手地方势力是成本较低的做法。”

　　云镜静静地等着少宗主接下来的话。

　　纳兰俨然问云镜，“但是谁又说得清楚其中的利弊呢？多少势力打着云岚宗的旗号为非作歹？其上缴的珍奇宝物又流到了谁的口袋里?”

　　云镜默然，揉了揉紧锁的眉头。

　　他作为宗门执事，知道地方势力和内门长老的猫腻。每年一些想求云岚宗办事的势力，往往送上的礼物报酬，十之有七都落入引荐之人的手里。长老们各自动用云岚宗内部的资源帮很多惹是生非的地方势力擦屁股。公不公，私不私，简直是乌烟瘴气。

　　“即使有人中饱私囊，宗门还是得到了一些资源好处。但你以为这就完了吗？”纳兰俨然说道，“每年宗门因为这些依附我们的势力，扩招多少内门弟子，其中有多少水分？而他们又享用多少名额？或者说收取弟子的长老又从中瓜分多少宗门资源？”

　　云镜心中一凛。少宗主的话如同铅石般砸在他的脑海中，正好印证云岚宗内部利益纠葛的汹涌暗潮，外门利益与内门利益，长老利益和宗门利益，彼此相互侵损，如同一株看似巍峨的参天大树，剖开表皮会发现里面全是密密麻麻蛀虫啃食的空洞。

　　为什么少宗主会洞察这些呢？而少宗主两年游历在外，也不是真正的实权派，但是连多年掌管宗门俗务的他，都没有少宗主这般敏锐。

　　少宗主静静看着日薄西山的遥远天际。突然，云镜听见少宗主无奈地自言自语，极其小声，但他听得很清楚——

　　“哎，这个世界为什么没有管理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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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先分开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