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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番外一 ...

  •   何晴被判了八年。
      这场轰动传媒界的刑事案件,历经一年,终于在海都第一人民法院宣判。

      又是一年春天到来,万物复苏,百花争艳,枯竭暗黄的世界染了绿,给无数黑暗里挣扎的旅人携来了生机的色彩。

      “你一个人进去不要紧吗?”项樾侧着身子,歪头问她。
      宽肩窄臀,白衫黑裤熨帖在身上,挡不住他的清俊的外貌和铺面而来的学生气息。
      此刻他眉心皱着,神色担忧地征询她的意见。

      “没事,”岑舒菱摇头,“周叔已经打点好了一切,这不是还有警察在吗。”
      说完摇摇两人交握的双手,安抚。

      此时岑舒菱已是青城大学美术与油彩专业大二的一名学生了,项樾比她高一级,在建筑系读大三。
      重拾学业,对两个已经历社会涤荡的人来说,刚开始的确是不小的挑战。
      专业技能吸收是一方面,同时,项樾过高的关注度,也是一个小小的烦恼。

      前几年在娱乐圈过高的曝光度,让项樾的学生身份受到困扰,只要他在学校出现,周围都是围一大片。
      不管他强调无数遍他已退出,回归普通生活,但学生时代,即使他之前不是公众人物,过高的颜值在学校也会掀起大片追崇。
      不过他行事低调得很,除了专业课程外,他一般不会轻易在学校出现,除了在家,就是在教授办公室当面请教学业。

      刚开始的狂热潮过了之后,现在也慢慢归于平静。
      岑舒菱和他,也做起了一对平常的小情侣。

      狱警在前面带路,手上的钥匙与铁门相撞,“哐当”直响。

      岑舒菱在探监点站定,五分钟后,镣铐声响起。
      她抬头,何晴已经站在了她面前。

      隔着一面透明玻璃,何晴看到她时略微怔忡,而后,嘲讽笑笑,坐下了。

      岑舒菱看着她齐耳的短发,缺了打理已开始分叉毛躁,之前妆容精致的脸此时却枯黄如蜡,法令纹与鱼尾纹爬上,一时间,判若两人,苍老不已。

      气场与底气来了个极致的反转,岑舒菱有时也感叹命运的神奇。

      “没想到是你?”她主动拿起电话开口。
      “我也没想到,见到你没有了那种极度的想要将你碎尸万段的恨意,此刻却平静的站在这里。”

      “哼,”她那种骨子里的轻蔑仍存,“你来干什么?”
      岑舒菱看着这个曾伪装知性到极致,且与岑舒菱友好相处数年的女人最原始的本性,竟有点可笑。
      “来求一个真相!”她说。

      “真相?”她笑了,“早就已无意义。”
      “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何晴!”

      那边像触到了什么神经,突然大笑出声,笑的癫狂,笑的声嘶力竭……

      ——

      十三年前。

      雨夜,临港市的深秋起了雾,寒凉的湿气层层灌涌,钻进行人的衣衫缝隙。
      三十岁的何晴踱步在自家门口,焦急的等待着自己的丈夫回家。

      临近十二点,雨愈下愈大,夹杂着狂风,敲击着屋内的窗户,她心里越发担心。
      肖劲声早上出门时跟她提起,今天公司最新一批药品测试,他要去盯着进度,可能晚点回。

      作为一家在临港市这种小地方唯一一家药企,“瑞恒医药”发展一直都是中规中矩,规模不是很大,但好在盈亏适当,勉强可以养活底下两百多名职工。
      以前也有过很晚归家的情况,但当时手机开着机,可以联系上,提前知晓情况,她心里也有个底,像今天这次天气恶劣、,手机一直联系不上的情况还是第一次见。
      跟办公室的小刘打了电话,问起肖劲声,说肖总从测试点出来后拜访客户去了,问有没有跟什么人一起,那边又说不清楚了。

      何晴此刻的心像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慌。
      两人大学恋爱,一毕业她就嫁给了肖劲声,结婚八年,感情一直都很好,也见证了肖劲声从一无所有到今天小小成就。
      她尽心尽力的做他背后的女人,为他生儿育女,操持家务,孝敬长辈。

      这几年,药品行业愈发难做,多年的奔走打拼,肖劲声的身体急流直下,职业病凸显,越来越差。

      何晴在外踱步良久,见一直不见人回,只好先回屋。
      进厨房倒了杯水,忽然听闻客厅有动静。

      她一惊,迅速返回客厅。

      “劲声!”

      伴随着何晴一声惊呼,正在玄关整理衣服的肖劲声停下了动作,转过头来,对她微笑,“还没睡?”

      “你跑哪去了?怎么现在才回?外面雨那么大,身体能熬得住?”
      何晴担忧的上前去接过他的湿衣。

      “药品之前的订单出了点问题,我跑了一下甲方。”肖劲声签过她的手,“小雅睡了?”
      何晴点头,“你也不看现在几点,孩子能不睡吗?”

      肖劲声将外面一层湿透的衣物全脱下,牵着何晴往沙发边走,解释:“这批新药经过测试,已经开始按照配方量产,之前的订单甲方今天却突然通知取消,我心里着急,出测试点后就往那边赶了。”
      “情况怎么样?”何晴忧心忡忡。

      “不好!”肖劲声叹了口气,看着妻子,“今天我上门去好说歹说,那边坚持取消订单,宁愿付高额的违约金,也不愿意采购了,可这批产品,我们都已经产了几千盒了,这突然取消,我们损失惨重。”

      “那怎么办?”何晴问:“这个甲方不要了,没其他客户需要了吗?”
      “这是批定向药品,”肖劲声坐在沙发上,点了支烟,“目前,我们信息面不大,很难找到其他甲方。”

      两人一时沉默半晌,空气中像都是颓败的味道,吸进肺来,灼的两人愈发难安。
      “不过也不是全无办法,”见何晴心底沮丧到了极点,肖劲声轻声安慰,“天无绝人之路,即使真的没办法了,公司破产清算,咱们一家人还在一起,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何晴泪眼婆娑,靠在肖劲声怀里,点头。

      两人都做了最坏的打算,没想到第二天肖劲声却带回一个好消息。
      “海都的朋友告诉我,我们的药可以找广告公司打一波广告,利用信息平台宣传,让更多的甲方看到我们,找我们合作,这样,更多定向客户吸拢过来,我们就不用在临港这棵树上吊死了。”

      “打广告?”何晴讶异,“你有这方面的渠道?”
      “朋友那边有这方面的关系,可以介绍。”

      “靠谱吗?”
      肖劲声笑了笑,“靠谱,如果这家都不靠谱,那这行业,就没有真正靠谱的了。”

      后来何晴才知道,朋友所说的靠谱的广告策划公司,就是岑氏集团。

      广告投放很成功,策划发行后三天内,目标客户就找上了门。
      很快,那批滞销的药品,找到采购商,不仅如此,其他订单更是爆满。

      一时间,“瑞恒医药”的招牌在行业内彻底打响,公司人手短期上不来,订单更是排到了第二年年底。
      公司突然一骑绝尘的发展壮大,何晴心里很是为肖劲声高兴,她觉得他这么多年的努力终于没有白费。

      变故发生在半个月后的一个下雨天。

      经过广告的宣传,第一批服用的一个患者半个月后突然出现过敏反应,随即陷入昏厥,进了重症监护室。
      后经医院检测,患者是服用这个药后出现的过敏休克以及后续一连串反应。而患者本身属于过敏体质,对铁元素过敏,这批药里也检测到了铁。

      问题关键就出现在了这里。
      药品里配方元素有铁没错,可在投放宣传的文案里,药品介绍中,将铁元素误写成了锌,这就导致患者在买药过程中的误判,从而服用该药。

      有时候,信息时代的弊端真的很玄幻,一夜巅峰,一夜谷底。

      一石激起千层浪,很快,其他患者也同样出现了这样的症状。
      “瑞恒医药夺命”“瑞恒医药虚假宣传”的消息不胫而走,众多消费者投诉到临港市药管监督部门,很快,瑞恒被查封关闭。
      肖劲声第一时间被警方控制,且公司,面临着对众多厂家、患者的大量赔偿,瞬间,负债累累。

      可追踪对错,是瑞恒的药品出了问题吗?
      其实,不是,药品是好药,可没用到对的人身上,瑞恒是有错,可策划宣传的岑氏呢?
      难道不应该负这起事故的主要责任吗?
      它们根基深固,顶多是岑氏发展过程中的一起公关事故,这是它们擅长处理的,可瑞恒这个小企业,倒霉的成了这起事故的罪魁祸首。

      一系列打击压制,身体本就欠佳的肖劲声惨死拘留所,留下了妻儿、年迈的父母,以及一屁股的外债。
      经受不住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打击,肖劲声父母很快在第二年患病双双离去,不曾接触过社会的何晴和年幼的女儿在这场无尽的绝望里苟且爬行,了了余生。

      “我不该恨岑氏吗?”何晴最后嘶吼尖叫,“不该恨你的好父亲和爷爷吗?他们的失误让我的整个家庭买单,我恨啊,恨他们让我娘俩活的痛不欲生,我恨啊!”

      泪水瞬间模糊了岑舒菱的双眼,往事如一道闪电,劈开了尘封已久的真相,她在朦胧的视线里看着面前发疯的女人,有点恍惚。

      “何晴,”岑舒菱开口,“岑氏对于这件事情,没有逃避!”

      掷地有声的一句话制止了女人的癫狂,她回头,眼里的决绝恨意丝毫未退,似在等她编什么理由来搪塞她。

      “不管你信不信,岑氏从没有对这件事逃避推诿过,”岑舒菱闭眼,两行清泪终于顺着脸颊滑落,她陷入对往昔的回忆里。

      “瑞恒医药广告宣传本就是一个在临港的经理,为了业绩私自接的一个项目,根本就没有经过高层领导的批准,出事后,我爸和爷爷才知晓这件事情的存在。”
      岑舒菱当时尽管年纪小,但对这件事知晓一二,但她不知道,何晴是这件事的受害者。

      “公关作为岑氏的一部分产业,对这件事上确实是出动过,那是为了公司的发展;幕后的处理,岑氏绝没有半分不负责任,推瑞恒出去挡枪。”
      岑舒菱站起,上前一步,“瑞恒查封后患者的赔偿以及所有的外债,是我父亲出面解决的;和临港药管监督部门沟通,瑞恒查封解除,是我父亲在周旋;得知当时瑞恒老板身故后,父亲每年都会去临港探望她的妻儿,我没想到,她的妻子,是你,且不久就来到了我的家。”

      是非对错,商场上很难判定,但脱离利益交织的网,人自身的道德素养成了枷锁。
      “岑氏并没有相安无事,相反,在这次事件中元气大伤,赔偿打点安置后,公司流动资金紧缺几乎发不了员工下月工资,是项氏出资帮的忙。后来,以此为戒,岑氏集团,颁布新令,公司不再接受任何涉嫌药品、保健品一类的业务,违者必究!”

      岑舒菱:“何晴,什么样的理由,都不能成为违法犯罪的借口,何况,岑氏在这件事上,早就问心无愧,岑氏不欠你,我家更不欠你,你将所有的怨恨转移到岑氏来,这并不公平!”

      情绪爆发后的女人此时摊在凳子上,双眼无神,不知是知晓缘由后的心如死灰,还是执念消散后的无欲无求。

      “你好自为之吧!”
      岑舒菱说完这句话,转身离开。

      踏过真相的门槛,她的脊梁,任何一次都要正直。
      往事随风,过眼云烟。
      一切,都有了最好的安排。

  • 作者有话要说:  何晴的番外来袭,明后天估计最后一个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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