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容（清穿）》青丘一梦

9、年节

　　因为马上就是年节的原因，宫里十分忙碌，明容这边倒是难得的清闲。
　　干果蜜饯、随时鲜花、各样水果、茶叶银钱等年货都是由内务府统一准备发放到各个阿哥的住所的，另外还有年节赏赐的布匹首饰等，都是分配到住所之后由掌管内院事务的人一一分配个各个人。
　　四阿哥后院里的人不多，算上刚刚得到了格格的身份的宋氏也不过是四个人，但是送来的东西倒是不少。
　　四福晋在冬嬷嬷的指点下询问了大福晋和三福晋那边的份例，然后按自己的想法添减之后分配个明容几人。
　　明容对这些倒是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四福晋送来的腊梅花和金桔树是着实很和她心意的。
　　她手里握着剪刀，弯着腰修建金桔树的枝丫，一面与吴苏嬷嬷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话着，又不知想起什么，乍然直起身子，转头看向吴苏嬷嬷，轻声问道：“嬷嬷你看这位四福晋如何？”
　　吴苏嬷嬷微微笑了笑，水碧上前把明容手里的剪刀拿走，她就亲自捧了一盏茶给明容，不急不慢地说道：“四福晋身后有高人相助。”
　　“我想也是。”明容抿了一口热牛乳，一面走到炕边，“四福晋身边的那个，我依稀记着当年在温僖贵妃身边见过一面。”
　　“奴才记着她本是孝昭仁皇后身边伺候的，后来见她随着四福晋入宫，奴才又打听了，说她是给了温僖贵主子，然后年龄到了才出宫的。”吴苏嬷嬷虚扶着明容坐下，缓缓答话。
　　“那就是了。”明容微微笑了笑，见炕桌上青玉美人觚里插着的红梅上有一朵梅花凋谢，这便抬手掐了下来，一面状似不经心地问着水碧，“水碧，你看李氏为人如何？”
　　“按奴才想，李格格还是略有些……”水碧咬了咬唇，略有些迟疑。
　　明容抬眼看向她，眸中带着几分笑意，“蠢笨？”
　　“奴才不该议论主子。”水碧连忙跪下，低头道。
　　明容略勾了勾唇角，一面摇了摇头，抬手把她虚扶了起来：“这是我引你议论的，不是吗？”
　　“主儿？”水碧抬眸看向明容，却只得到一个笑容，“我有些饿了，想用些点心，你去点心房看看。”
　　“欸。”水碧点头答应了，一面转身出去。
　　吴苏嬷嬷看着水碧走远，一面转头看向明容：“让主子失望了。”
　　“还得嬷嬷好生调教着。”明容摇了摇头，缓缓道。
　　那李氏哪里是蠢笨？分明是聪明反被聪明误罢了。
　　她想要试探四福晋，仗着四福晋年幼夺得先机，却不想四福晋身边有位高人，三言两语掐了她后路，怼了她一把。
　　但那又如何？冬嬷嬷到底没掐到点子上，你们神仙打架可以，但何故把我也扯进来呢？
　　明容缓缓勾起一抹浅笑，那就只好让你们……狗咬狗，一嘴毛了。
　　反正李氏早晚要有身孕，如今一来，不过是时间早晚问题罢了。
　　再者说……明容端起案上的茶盏轻轻抿了一口里面温热的牛乳，按李氏如今的身子，能不能养住，还说不定呢。不是吗？
　　她轻轻把手中的茶盏撂到炕桌上，嘴角勾起一个再静美恬淡明净平和不过的笑容，总归，我只想在如今这后院，未来的□□之中，谋一处，安身之所。
　　胤禛的后院花团锦簇如何？一枝独秀又如何？总归与我无关，他既然顾念旧情，我就总能用这份旧情，谋一处安身所。
　　只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罢了……
　　明容微微笑了笑，桌上的梅花开得正艳，院里白雪皑皑，一片银装素裹，身上盖着的毯子柔软温暖。
　　屋里红萝碳烧起来，带着一些细微的木料清香气，不似银霜碳的竹香，这味道是很淡的，室内没燃香，但几处花朵和桌案上摆放朱橘、蜜柚、橄榄等几样水果就让屋子里多了几分香甜的气味。
　　冬天打帘子一进屋，暖洋洋的香甜气味，让人很是舒服。
　　明容一到冬天爱犯困，窝在炕上，不知何时就已经眯着了。
　　水碧取了银耳羹和两样点心回来，就见明容眯着眼睛窝在炕上，当下微微笑了笑，把点心摆在了桌子上，银耳羹再炉子上温着，自己小心退了出去。
　　腊月二十八，宫里要喝腊八粥，由御膳房大锅熬制，分配到各个宫殿，再由小厨房加热食用。
　　宫里办了晚宴，明容未去，在屋里揽着灯看了两页书，天渐渐黑了，也就梳洗睡了。
　　第二日就是二十九，乾清宫赐下的福字此时已经在院子里贴好，挂号红灯笼，贴上福字对联，又是满满的年味。
　　各宫殿的小厨房都要蒸上圆馒头，奉先殿更是准备了满满的香花五供，众皇子、皇子嫡福晋和康熙太后一同在奉先殿祭祖。
　　内务府分配了各种好酒，四福晋索性让人自己挑选，明容爱酒，仔细挑选了两种收下，李氏和宋氏倒是随意了。
　　屋外又点了香以用来祭拜满天神佛，看着那袅袅上升的烟雾，明容在屋里笑，要说呀，求神拜佛，倒不如好生靠靠自己，后宫嫔妃们每日早中晚课，烧香拜佛的，为了什么？
　　子嗣？恩宠？还是家族荣耀？
　　要真说起来，哪有哪位神佛愿意管这样琐碎的事情。
　　若真事事都管，求了就应，那这世间，还有何道理？
　　总归神上有天，天上有道。
　　世间一切，道法自然。
　　不论神佛人畜，说到最后，还不是得遵守天地之间的道理吗？
　　靠山山倒，靠树树摇，要说人，还真得靠自己。
　　明容微微叹了口气，一面翻了一页书，今年宫外的生意收入都不错，上上下下的，都能过个好年，只可惜她这大财主，却只能在这宫里守着 。
　　明容一手摸着宫外送进来的珊瑚珠子，一面在心中发出了几声叹息，若是没入宫，此时自己应该在家里备嫁，等着十里红妆，轰轰烈烈的嫁为人妻，然后掌管一府中馈，夫妻和睦倒是不一定，但是按照温都家如今的大好形势来看，至少每人敢光明正大的打自己的脸。
　　可惜，形势大好又如何？总归抵不过皇权，做皇帝为了一个儿子训斥了另一个儿子，然后有心补偿无辜受难的儿子，就想起了多少年前承乾宫里的玩笑话，又因为有心补偿想要给儿子一个身份尊贵的嫡福晋，就把人赐给了儿子做妾。
　　可真是理所应当啊！
　　明容嘴角勾起一抹带着讽刺意味的笑容，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是嫁入天家这般天大的荣耀呢？
　　多少人争着抢着，上位者自然以为人人都是如此。
　　人都说古时候的人命不值钱，女人更不值钱，原本还不明白，如今几百年前活了一遭，倒是明白了个透彻。
　　只可惜代价是余生罢了。
　　桌上原本开得正艳的梅花已经开败了，明容抬手吩咐晴儿把花挪走，很快就有新的、开得正好的正鲜艳的花朵顶上，就像后宫里永远都不缺的女人，前仆后继，都等着顶上上面的。
　　水碧端了一只青瓷茶盏过来捧给明容，里面是微微发黄的汁水，那是用新鲜蜜柚的柚子皮、果肉，还有上好的□□糖和雪蜜炖煮而成的蜂蜜柚子酱冲出来的水。
　　味道酸甜，又带着几分淡淡的苦涩，正如人生。
　　“温都主子，嫡福晋叫您过去一趟。”外面下着雪，四福晋身边的乐儿顺着游廊过来，在门口微微福了福身，高声道。
　　明容一愣，不由得透着窗户看了一眼正屋的方向，随即微微笑了笑，道：“还请姑娘稍微等等，待我披件衣裳。”
　　“格格请。”乐儿在外面听了这话，微微福了福，道。
　　明容水红色的冬装棉袍外面披上了一件浅蓝色的大氅，又把只用一根长簪盘了，现如今略有几分松散的头发简单地捋了捋，这就起身出了屋子。
　　水碧撑伞，挡在廊子那边，让明容顺着里面走，唯恐那雪透过长廊的一边被风吹进了里面，落在明容的身上。
　　正屋里燃了好几个炭盆，暖烘烘的，又点了味道香甜的香料，看嫡福晋满身，到只有这香料的味道能让人看出她还是个未满豆蔻的少女。
　　“嫡福晋安。”明容轻轻解了斗篷，对着四福晋微微福了福身。
　　“妹妹请起。”四福晋端坐在炕上，点了点头，很是端庄。
　　明容含笑起身，坐到了侍女搬来的绣墩上，轻声问道：“这个时候，四福晋让妾身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四福晋一愣，显然没想到明容竟然这样直接，没有与她寒暄两句，直到一边的冬嬷嬷轻咳两声，她方才回过神来，对着明容笑道：“本没什么，只是内务府送来一些衣料，请妹妹来看看，可有喜欢的。”
　　“那就多谢福晋了。”明容略点了点头，眉眼之间带上了几分淡淡的笑意。
　　“颖儿。”四福晋满意地笑了笑，一面转头吩咐道。
　　这就见一位身姿曼妙长相清秀，穿着紫褐色宫装的宫人从外面缓步走了进来，身后还带着三五个捧着料子的宫女。
　　明容看着那人，笑盈盈地转身看向四福晋，道：“未曾想福晋身边还有这般出众的人。”
　　“多谢妹妹夸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