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容（清穿）》青丘一梦

23、荼安

　　是夜，明容抱着孩子轻轻哄着，直到小不点儿砸吧砸吧小嘴闭上了宝石一样亮的眼睛，眼见着呼吸渐渐变得匀称绵长，明容这才舒了口气，把孩子递给了一旁的保姆。
　　“把小格格抱下去吧，小心侍奉着。”明容执起杯盏抿了口香茗，转头看向一脸颓废坐在一边的胤禛，恨铁不成钢地训斥道：“你这是做什么，一脸死气沉沉的，也不怕惹了孩子晦气！”
　　“额云。”胤禛叹了口气，道：“我本没打算给你这么大的麻烦。”
　　明容一皱眉，道：“这算什么麻烦，你这说的什么话？”
　　胤禛苦笑一声，看向保姆抱着孩子走出去的背影：“这孩子天生有哮症，在娘胎里又受了不好，不定能不能养成，德娘娘把这孩子送到你这儿，一是为了让你和福晋鹬蚌相争，二何尝不是因为这还身娇体弱，若在你这儿出了什么事儿，也能直接怪罪你。”
　　明容摇了摇头，转身坐了回去，看着胤禛一脸恨铁不成钢：“那你不动动你的脑子想想，德妃费这样的大的心力是为了什么？嫡福晋出身乌拉那拉氏，父亲官居一品，我虽姓氏不显却也是开国元勋大家族，父亲叔伯兄弟都在朝为官，于你而言都是益处，而这些益处若是没了，你再少几个孩子心灰意冷，还不是好好儿辅佐你那个亲弟弟十四阿哥？”
　　看着明容满脸怒容，胤禛无奈苦笑：“我如何不知她的谋算，可我又能如何，皇家讲孝感动天，汗阿玛以孝治家国，我这般……她到底是我的生母呀！”
　　明容险些遏制不住自己的怒气，一拍桌子，怒喝道：“你看看你如今这副样子，如何对的起临死之前还在为了你谋算的姨母！”
　　“额云！”胤禛一抬头，已然红了眼眶。
　　明容喘了两口气，与他细细说道：“这些都不算什么，德妃两度对着你的子嗣出手已经犯了万岁爷的大忌，不趁着一回痛打落水狗，只怕日后她就要小心谨慎起来，倒时可该如何是好？”
　　“额云的意思是？”胤禛仔细想想，却又有了些恍然大悟之感。
　　明容无奈地摇了摇头：“马上就是姨母忌辰了，你表现得悲痛些，再引着万岁爷也悲痛些，只要万岁爷惦念起来姨母生前的好儿，这事儿就成了大半，再让承乾宫那位姨母敲敲边鼓，说姨母一生没有子嗣，只怕在下面也是伤心的，咱们连着演一场大戏，保不准，你就真成了皇后嫡子了。”
　　“额云！”胤禛恍然大悟，随即又略带上了两分疑惑：“那要如何让汗阿玛思念皇额娘呢？”
　　明容微微笑了笑：“要不说让你在万岁爷面前做出悲痛的样子呢？万岁、万岁，自然是世上最心思玲珑之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呀！”
　　“额云说的是！”胤禛重重点头。
　　这边了却了一桩心事，胤禛也有心思往四周看看，这就看到了乌木炕桌上一张小小花笺，他伸手拿来一看，就见那散发着幽香的纸张上以飘逸清雅的瘦金体写了两个小字，当下不由得读了出来：“荼安？”
　　明容见了，会心一笑，问道：“你觉着这两个字如何呀？”
　　“荼者约白，安者有平静安稳之意，当真是极好的。”胤禛仔细思索了一下，道。
　　明容听了这话，眼角不由得弯了弯：“既然你这样说，那这事可就是说定了，咱们小格格就叫荼安了。”
　　“荼安？额云对她可真是用心。”胤禛一愣，随即轻声笑了笑，又略有些疑惑地问道：“我本以为，额云被逼着接了这个包袱，会很不开心。”
　　明容微微笑了笑，转眼看了看院子里挂着的宫灯，对着胤禛轻声笑道：“我本在出嫁前，就已经下定了决心，此生，都不会有一个亲生的孩子了，既然机缘巧合让她能唤我一声额娘，我为何不好好儿待她？”
　　说着又不由得弯了弯眼角：“说来你可能不信，就她出生那一晚，我做了场梦，梦见我的庭院里长出了一株白牡丹，花瓣没有一丝杂色，万花丛中一眼看去，便被它勾了心神，当真是国色天香，不染纤尘，也就是第二日，你那位亲生额娘德妃娘娘的一道喻令，她就被抱了过来。”
　　胤禛听了，会心一笑：“那便是她当真与额云有缘了，那就听额云的，小格格就叫荼安，另外，既然是白无暇，那小格格乳名就唤作无暇吧。”
　　“正该如此。”明容抿唇一笑，又对着胤禛细细叮嘱道：“嫡福晋虽然出了昏招，可心中却还有成算，更兼如今准噶尔不稳，乌拉那拉家未必失了圣心，你也得小心对待。”
　　“我自然知道。”胤禛点头答应。
　　“这才是呢。”明容满意地笑了笑，一面又道：“不过你冷上两年倒也好，别让她妄尊自大以为能对小孩子动手，但既然要为那个位置谋算，当知万岁最终嫡庶。”
　　“额云放我，我心中有数。”胤禛笑着点了点头。
　　明容看着一旁的小竹篓里绣了一般的肚兜，嘴角缓缓扯起一抹好看的笑容。
　　吾儿荼安，吾将为你披荆斩棘，助你光耀一生。
　　吾儿荼安，吾将为你听他指令，助你重归神位。
　　吾儿荼安，吾将倾尽一切，护你余生。
　　前生是母亲对不起你，没有保护好你，那就让母亲用今生来偿还你吧。
　　你不必愧疚，就当母亲还你。
　　那一世，母女缘分，那千年，清规戒律。
　　第二日一早，明容抱着小荼安到永和宫走了一番。
　　“奴才温都氏，带小格格给德妃娘娘请安，德妃娘娘万福金安。”明容抱着荼安略福了福身，缓缓说道。
　　“嗯，你起来吧。”德妃抿了口香茗，淡淡道。
　　明容坐在了宫人搬来的小敦子上，抬头看向德妃，其实她已经是好几个孩子的额娘，甚至是已经当了祖母的人，可却被康熙捧在手心上养了好些年，从一个卑贱的宫女到如今的四妃之一，她一双漂亮的眸中有野心，可是更多的，却是被娇养着无所事事的散漫与慵懒。
　　明容垂了垂眸，看着腕子上剔透翠绿的翡翠镯子，抬头看向德妃，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容：“说起来，还得多谢德妃娘娘，不然奴才如何能与荼安有这一份母女亲缘。”
　　“荼安？”德妃一皱眉，转而似笑非笑地看向了明容：“说起来，本宫记着万岁爷与本宫都没给小格格赐名，怎么就叫了荼安了呢？”
　　明容缓缓笑笑，看起来甚是从容：“儿女的名字自然是听父母的，奴才不才，翻了好几本书方才拟定了这两个字，想来我们爷应该已给万岁爷上了折子吧。”
　　“胡说，你只是个妾室，不过是代养小格格，哪里来的资格！”德妃一皱眉，怒目看向明容。
　　“是吗？”明容挑眉看向德妃，仍是一副笑眯眯地样子：“那您可就错了，养娘也是娘呀！俗话说的好，生恩不及养恩大，奴才定然会好生照顾荼安，也不枉费德妃娘娘的一番心思！”
　　“荒唐！”德妃一下子就被生恩不及养恩大给触了眉头，多少年被康熙金丝雀一样养着，就算是在后宫之中活着，也有康熙护着，素来是无往不利的，心机虽然有，可性子却是……
　　明容当下微微笑了笑：“瞧您说的，奴才这那里荒唐了，您瞧奴才亲生姨母，孝懿仁皇后养育了我们爷两年，不也是准准儿记着呢吗？这两日眼见着到了姨母忌辰，瞧着爷的心情可不太好，您当年也是在皇后主子身边伺候的奴才，哪里不知道那位主子的性格呢？那可最是温柔，讨孩子喜欢不过了。”
　　“胡说！佟佳氏那个贱人已经死了，就算是皇后又如何？是主子又如何？我如今也是主子！他养大的儿子还不是得管我叫娘！万岁爷宠着本宫，本宫就是德妃，就是主子，什么奴才，本宫从来不是奴才，本宫是德妃娘娘！”德妃一下站了起来，怒瞪着明容。
　　果然不错。
　　明容微微垂了垂眸，德妃的心理果然有问题，不然稍加刺激不可能变成这个样子，或许……是康熙故意养废了她。
　　思及这里，明容扬唇一笑，缓缓站了起来，往前走了两步，对着盛怒之中的德妃笑眯眯地说道：“德妃娘娘您放心，奴才是温都家的女儿，是温都家和佟家的女儿，奴才定然会带着两家的荣耀和姨母的嘱托活在您儿子的后宅里，奴才会活得好好儿的，为了两家的荣耀而活，奴才会成为家族的骄傲，而您！永永远远，都不过是个包衣家的女儿，出身卑贱，就注定了您走不到姨母的高度。”
　　“不！我不！你滚！你这个疯子！”
　　果不其然，明容的话触及了德妃的逆鳞，德妃瞬间爆发，像个疯子一样又摔又砸房间里的东西，满脸泼妇像。
　　看到这儿，明容不免庆幸，刚才和德妃对峙的时候让宫人抱着小荼安退了出去，要不然吓到了小荼安又该如何是好？
　　她抬头看向德妃，看着疯子一样又摔又骂的德妃，淡淡道：“我知道你没睡，这些话，也不是说给你听的，我也知道你一直不安心屈居在这个泼妇身下，那就来争吧！咱们交换个条件，只要你坐到了，我就帮你占据了身子，然后、天高任鸟飞！”
　　半晌之后，明容缓步走出了正殿的门，临出门前，屋子里传出了略带着些慵懒的女声：“你不要忘了今日的承诺。”
　　“那是自然。”明容缓缓勾起一抹最精美不过的笑容，一路向前，再不回头。
　　正殿里，秋日的阳光照了进来，打在了斜倚在宝座上的女人脸上，女人微微眯了眯眼，缓缓勾了勾红唇。
　　好一个有趣的小丫头呢。
　　两旁宫女侍立着，俨然已经习以为常，只有一个刚进永和宫的小宫女好奇心旺盛地抬头看了德妃一眼，就这一眼，她沦陷了。
　　此时的德妃，浑身上下都是一股慵懒而神秘的美感，令人沉醉。
　　也就是这一眼，等明容送走‘德妃’的时候，她身边跟了个长相清秀可爱的跟屁虫。
　　等我打理完尘世杂扰，便带你浪迹天涯，看遍世间美景。
　　自此之后，一生一世一双人，不羡鸳鸯不羡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