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容（清穿）》青丘一梦

22、幼女

　　“主儿！”晴儿一跺脚，满脸娇羞地退了下去，明容将手中茶盏撩在炕桌上，吩咐道：“我饿了，传膳吧。”
　　“是。”
　　把孩子生下来，四福晋睡了整整两天两夜，等再醒来时，就见阿岑在身旁守着，张了张嘴，想要问什么，声音却沙哑的紧，阿岑赶忙捧了一盏温水来给四福晋喂下，松了一大口气。
　　“冬嬷嬷和绿水呢？”四福晋抬眼看了看四周，淡淡地问道。
　　“这……”阿岑咬了咬唇，没说什么。
　　“好，也不必说了。”四福晋闭了闭眼，道：“冬嬷嬷赐杖刑二十然后送出宫去，让额娘处理，绿树既然攀上了高枝儿，也就不用管吧。”
　　“小格格呢？”四福晋整理好情绪，若无其事地问道。
　　“小格格……小格格被抱下去喂奶了，福晋您再歇息一会儿？”阿岑一愣，眸中闪过迟疑，强颜欢笑道。
　　四福晋一皱眉，觉察出了不对，细细打量了四周，见到摞在桌子上的一整套书和少了的许多账本，这才觉出不对，好半晌，方才问道：“再谁屋里呢？”
　　“回福晋，万岁爷亲自下旨，把大格格抱到了温都格格房里养着。”阿岑纠结了一小下，勉强说道。
　　“这样啊。”四福晋微微垂眸，长长叹了口气，缓缓勾勒出一抹苦笑，倒是忽略了，如今，还不是她的后宫呢。
　　若是在原来，她统辖之下的后宫，这样的事，就算是皇帝，也不会知道的呀。
　　温都氏，只怕那位佟妃娘娘出力不少吧。
　　四福晋冷哼一声，平复了一下情绪，吩咐道：“端一盏鸡汤来吧，万岁爷还有什么吩咐，一并说了吧，连孩子都抱走了，又怎会没有其他的处罚？”
　　阿岑看着四福晋一脸冷漠的样子，张了张口，终究还是略带迟疑地说道：“万岁爷吩咐，要您抄写女四书百遍，宫规百遍，老爷太太教女不严，老爷闭门思过一个月，太太抄写女四书百遍，咱们院儿里的事儿，就都交给温都格格打理了。”
　　“你说什么？”四福晋一激动，一下子坐了起来，却牵连了下身，一瞬间疼的面目狰狞。
　　“福晋！”阿岑一惊，快步上前扶着她躺下，却被她拉住了袖子，“你说，万岁爷怪罪了阿玛额娘？”
　　看着四福晋满眼的不可置信，阿岑有心说上一句让她安心，却不得不艰难地地点了点头，霎那间，面若死灰。
　　不论现在如何，四福晋最大的依仗都是她那开国元勋后代，官至一品的阿玛和出身觉罗氏有格格衔位的额娘，可如今，这最大的依仗出现了差错，以后的路，又该怎么走呢？
　　上辈子阿玛额娘走的时候她已经坐稳了嫡福晋的位子，可如今，前有狼后有虎，一计不成，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毁了她在四爷心中的地位，以后的路，又要怎么走呢？
　　不对！四福晋瞬间瞪圆了眼睛，这里面定然有旁人出力，不然不会那样快就传到了那位日理万机的万岁爷耳朵里，也不会那样快就把火烧到了阿玛额娘身上。
　　前朝有大阿哥、太子和三阿哥，后宫有德妃惠妃荣妃，一个两个，明面上是要对付她，对付乌拉那拉家，可实际上，要对付的可不是四爷吗？
　　她不过是张靶子罢了。
　　四福晋微微眯了眯眼，叹了口气，吩咐道：“既然这样，给宫外传信，就让阿玛额娘安安静静的地在府里呆上一个月吧，不对，什么都不必说，就告诉他们，我安好。”
　　“是。”阿岑虽不知道四福晋为何变了主意，却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答应了一声。
　　承乾宫后殿，屋顶的琉璃瓦上飘落着几片枯叶，地上的青石板路上的枯叶已被清扫干净，却还是不免带着些秋日里的萧瑟之感。
　　更兼屋里传出的幽幽琴声，更是加重了苍凉萧瑟的感觉，明容一压琴弦，结束了一支曲子，景泰蓝的护甲被一一戴好，佟妃啜了口热茶，看上去十分闲适：“万岁爷这回可是动了大怒了。”
　　“德妃娘娘添油加醋火上浇油的功夫半点儿没少，这样的一番苦恼下来，四福晋七分的错处也被说成了十分了。”明容接过宫人递来的普洱，热茶的水蒸气扑在了她的脸上，湿乎乎的，却很舒服。
　　“你说的倒也是。”佟妃闲闲地看着自己的手指甲：“四福晋心为免大了点儿，把手伸到了皇家子嗣身上，到也难怪万岁爷生气。”
　　明容将手里的茶盏撩到了小几上，微微摇了摇头：“四福晋心中未必没有成算。”只是忘了如今已经不是她的后宫罢了。
　　“这倒也没什么。”佟妃不知想起了什么，不由得蹙了蹙眉：“只是把小格格抱到你房里，却是一桩难事，若是小格格出了什么差错，德妃那一张巧嘴还不定怎么说呢！”
　　明容抿了抿唇：“德妃再如何，不过是不想给胤禛好日子过，但她到底在后宫，这一次借了几个成年阿哥和太子的力才让乌拉那拉家前朝受挫，一击既成，却也惹了万岁爷疑心，不然怎的，十四阿哥就糟了训斥呢？不过是看十四阿哥是德妃的心头肉罢了，只怕这一阵子，德妃都不会出力了。”
　　“再不然。”明容微微眯了眯眼，轻啜一口热茶，缓缓说道：“小格格五岳丰隆天庭饱满，再兼山源不短，倒是个难得的好命人。”
　　“罢，你既这样说，那就这样吧，只是德妃算计了你一场，总不能就这样消受了。”佟妃抿了抿唇，眸中闪过狠厉。
　　明容幽幽叹了口气，缓缓道：“总不会就这样的，但就当看在她给我、给温都家和佟家送了个孩子的份儿上，暂且饶她一回。”
　　“你的意思是？”佟妃一皱眉，心中有了猜测。
　　“您说呢？”明容笑看向佟妃：“四福晋未必会一蹶不振，总归前朝乌拉那拉家还在呢，只是三五年之内，只怕未必了，到时候小格格大了，自然是养在谁身边就向着谁，不是吗？”
　　看着明容一脸从容的样子，佟妃心中一喜：“你说的有礼，只是胤禛那儿？”
　　明容缓缓笑了笑：“四福晋失了人心，短时间内不足为虑，前朝上，还得阿玛和舅舅们多多费心，看万岁爷的意思，只怕明年是有的忙了。”
　　佟妃略加思索，随后认真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会传话给你舅舅他们的，另外你还得注意些，那院子虽小，到底是四福晋经营了好几年的，你管理起来只怕有的熬了。”
　　四福晋素来与她井水不犯河水，这次事发，就算为了小格格，四福晋也不会给她使多少绊子，更何况是配着胤禛一路九子夺嫡过来的女人，哪怕此次粗心失手，大局观还是有的，就算为了前朝格局，四福晋也不会得罪她，顶多和前头一样，井水不犯河水，谁也不招惹谁。
　　不过这些明容不欲与佟妃细说，只是细细地叮嘱道：“您素来畏寒畏暑，荣嬷嬷的药膳还是要按时吃着的，别为了味道失了身体才是。”
　　“我知道啦小管家婆，怎么净学你额娘这般磨叽呢？”佟妃不耐地拉了拉身上的皮毛坎肩，不甚在意地挥了挥手。
　　“那我就先告退了。”明容扶着水碧的手起身，略福了福，轻声道。
　　佟妃一挥手，道:“走吧走吧。”
　　明容行至承乾宫门口，却被荣嬷嬷带人赶上了，“容格格且慢！”
　　荣嬷嬷紧赶慢赶地追上了，一面命人把几样东西捧给明容看：“这是娘娘吩咐送给您的，白狐皮子是外面的人孝敬的，几样缎子都是江南织造局的新花样，您别看它薄，可暖和着呢，骡子黛蜜合香都是波斯国进宫的珍贵着呢，另外还有几匹细棉布，娘娘特意嘱咐了，小婴儿肌肤娇嫩，可是这细棉布用着最合适不过了，内务府分配的虽然也不错，可到底是及不上这个的。”
　　明容笑看着荣嬷嬷一一说过，伸手拢了拢身上的斗篷，雪白的风毛贴在她脸上，柔软的紧，“我都知道了，替我谢过娘娘。”
　　“欸。”荣嬷嬷笑眯眯地应了，又等明容走远了，这才转身回了屋子里。
　　回去的时候，小格格还睡着呢，明容小心地在暖炉旁烘掉了身上的冷气，直到浑身上下都暖烘烘的了，这才走到摇篮旁看了看小小的孩子，今日是她的洗三礼，可她母亲遭了责罚，到底是每办的多盛大，不过是几位福晋过来看看，德妃受了挫折，没添多少东西，还是佟妃亲自过来走了一趟，好歹给小格格了些面子。
　　原本还不觉着什么，可洗三礼上听着小孩子猫儿一样的哭声，明容却觉着心里不太舒坦，也可能是人类天生护短吧，总归事儿已成定局，小格格就是她的孩子。
　　说什么不要孩子，一是心理上接受不了背叛知年，而是生理上不想承受生孩子的痛感，既然四福晋自己作死，又有几方运作千辛万苦把孩子送到了她这里，那就干脆好生养着罢！
　　她和福晋没什么仇怨是真，她喜欢这个孩子是真，福晋注定短命，也是真。
　　逆天改命要付出的代价太多了，明容不想，也不会为了与她没有多少交情的福晋做出那样危险的事情，各安天命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