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间的寂寞》莫阿也

14、我的报复是否正确

　　13、我的报复是否正确
　　陈姣姣替我给了小美一个耳光。这并没有让我感激。

　　我和小美，完了。我知道，我们终于走到了万劫不复的境地。我不可能原谅她欺骗了我那么多，她父亲的死因，她会说话的秘密，以及她的母亲对我父亲的勾引，再以及她给我的一个耳光。

　　想想我们曾经的过往，我不是不难过的。我们曾经那么相亲相爱，像亲生姐妹一样的相处。她的妈妈不喜欢我，我的妈妈不喜欢她。可是，我们还是像双胞胎一样一起长大，一起经历年少轻狂的喜怒哀乐。

　　而现在，她近在咫尺我却再不能喜欢她，不能疼爱她了。

　　我从前一直不知道我是的保护是多么地有震慑力，但是现在我知道了。

　　现在我不在小美身边，小美突然像一株爆晒在烈日下的嫩草，顿时失去了所有的生气。陈姣姣也开始伺机而动了。

　　晨读的时候，她故意大声地朗读英语课文，而且把嘴巴都要凑到小美的耳朵上了。她就是故意伸长了脖子对着小美的耳朵嚎叫的。

　　小美没有和她争持，因为她禁闭着嘴就是不吭声。她难道还在等着我的保护么？哼哼。我摇摇头，为她的虚伪而冷笑。

　　而且，不用我说。同学们就都已经把目光聚焦到陈姣姣的身上，狠狠地瞪她。最终是我们的班长赵伟光站起来，喊了一句：“大家把朗读的声音都放小点，别影响了别的同学学习!”陈姣姣才收敛了。

　　可是，下午上化学课的时候。她又一次无理取闹。老师发了一张化学卷，让大家利用一节课的时间做完。我正奋笔疾书的时候，听到小美的身后有撕纸的声音。声音不大，好像是在小心翼翼地撕开。

　　然后我就听到陈姣姣的声音：“老师，我的卷子让艾美池给弄坏了。她故意用凳子向后靠，挤得我都没地方了。”这时候我才知道什么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这种栽赃陷害实在是太无厘头。

　　这样的时候我竟然想起了《狼和小羊》的故事。其实狼费劲心思不过是想找个借口，无论那借口看起来多么可笑。当狼诬陷小羊弄脏了他的水的时候，单纯的小羊说：“哦，亲爱的狼先生，您在河的上游，我在河的下游，我怎么会弄脏您的水呢？”

　　小美只是呆呆的看着老师，什么也不说。

　　知道么？这时候我才发现我是多么伟大，这时候我才发现我从前给她的保护是多么伟大。如果现在我还和小美非常要好，量她陈姣姣也不敢这么栽赃陷害。

　　听说化学老师和陈姣姣的妈妈是好朋友。这也是她为什么选择在这个课堂上无理取闹的原因。小美忽闪着最无辜的大眼睛祈求可以得到老师的信任。清者自清。但是她错了。

　　“艾美池，你站起来！”化学老师很生气地向她走近。

　　小美乖乖地站起来。

　　“你是故意的吗？都忙着做卷子你怎么还有闲心撕别人的卷子？你不要以为你学习好就可以乱来！”

　　小美使劲地咬着下嘴唇，然后拿起笔在白纸上写了几个大字：“我没有撕她的卷子！”

　　化学老师拿着那张白纸，突然问了旁边的我：“你离的最近，你一定看到了。陈姣姣的卷子是艾美池撕的么？”

　　我看了一眼老师，我告诉自己不要再帮她，然后我随口说道：“老师，我写卷子呢，我什么也没看到。”

　　小美看我的眼神非常奇怪，我读得出她眼里的失望。她还在祈求我像从前一样挺身而出哼！这怎么可能？

　　“艾美池，你不用写卷子了。你出去！”

　　小美含着眼泪从教室里走出去，后背上是同学们或者同情或者幸灾乐祸的目光。我的目光是不是也聚焦在她身上，对着她的背影在心里想：这个时候了，你只要张嘴申辩，一切就都清楚了。你装吧，继续装吧！

　　班级里最近的丢钱事件让我一直怀疑一个人——陈姣姣。她曾经在教室外边的一个角落里接一个电话，声音发抖而且胆怯。电话里的声音很大，我正好路过，却可以听到里面的声音：“你明天不给我送钱来，你就等着看看照片吧！”

　　“我明天一定送去，一定送去！”陈姣姣唯唯诺诺的样子真的很少见。她看到我路过，抬头给了我一个微笑，笑得非常勉强。

　　那天下课，老师刚刚离开教室，王心瑶就站起来大喊：“谁拿了我的钱？谁拿了我的68块钱？”然后她就突然趴在桌子上大哭起来，哭得特别伤心，她一边哭一边说：“我早上还看到了的，我就夹在我的语文书里的！”她的同桌连忙劝她，说：“你先别哭啊，是不是掉哪了，书桌里你都找过了么？没掉地下吧？”

　　王心瑶摇头，哭得更大声了。听说王心瑶的家庭很贫困，她没有父亲，母亲只是一个清洁工人，工资很低。学校甚至都减免了她的很多费用。就是这样的一个穷孩子，拿着68块下午要交卷子的钱，却被人偷了。真是让人气愤。

　　我其实在课间操的时候，看到陈姣姣在王心瑶的桌位里坐了那么几秒，而且神色很慌张。难道是陈姣姣？

　　接下来，胡刚的100元钱丢了。他是班里的好战分子，很霸道的一个人。真想不到那个小偷还敢偷他的钱。

　　胡刚大拍桌子，吼得十分吓人：“还有人敢偷我的钱？真是不想活了！我的钱刚刚放在我的文具盒里，我就出去上了趟厕所就没了。谁偷的最好现在就交出来，否则让我知道是谁干的好事，我非剁了她的手不可！我的钱上有记号，我现在就开始搜，谁也不许离开座位！”

　　我没想到的是胡刚竟然搜同学们的书桌和书包，甚至连衣袋都要看个遍。这要是放在平日里，我一定火冒三丈地去阻止他。他有什么权利搜别人的东西？但是，同学们都静悄悄的，默许了他的做法。

　　他从前面开始一个一个地看别人的书包，连衣袋都要查看一遍。我气愤于这些没有骨气的同学，女生包括男生。我想离开这个无聊而且不合法的环境，但是为了表示我的清白，我不得不坐在座位里等着他来“搜查”。而且，我被砸玻璃的事件困扰着不敢抬头，我几乎像一只老鼠害怕光明的到来，我又哪有心思去关心别人怎么做事呢。何况我若出面阻止，一定会被怀疑是我偷的钱的。所以，我乖乖地坐在座位里，看着眼前的闹剧。

　　有时候我也很纳闷，为什么我还是改不了把目光投向小美的习惯。这习惯给我的伤害难道还不够大么？

　　我把目光投向了小美。我清清楚楚地看到陈姣姣向前倾斜了一下身子，她装扮成要看前面的状况的样子，实际上，她的一只手正伸到了小美的桌肚里，然后飞快地拿回来。她猥琐的样子让我知道她一定没做好事。

　　果然，当胡刚搜到小美的时候，起先他是很客气的。我猜想他一定没有怀疑过小美，他说：“艾美池，你站起来让我看看你的书桌吧。我知道你不会说话，我不是故意要为难你，但是每个人都有嫌疑，我必须都搜搜。”

　　于是小美高姿态站起来，冲他点点头，表达对他的行为的谅解。那一刻说实话，我甚至为他对我的解释感到高兴，其实他的语气是没有怀疑小美的。“我不是故意要为难你”，这话听起来也真的让人开心，不是么？

　　可是谁会相信，胡刚竟然在小美的桌肚里掏出了那张100元钱，那钱上用油笔写着一个“董紫荆”的名字。钱上写上名字是小学老师的做法，为了避免收到□□他们都要求学生写上名字。也就是这个名字使得胡刚可以信心满满地确定那是他的100元。

　　“这就是我的100元，这上面有名字，你还想抵赖么？我原本以为你不会说话够可怜的，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你个小偷，你竟然敢偷我的钱！”胡刚已经放弃了他曾对小美的信任，他嘲笑似地举起那枚百元大钞，挥动着它咔咔地响。

　　但是那张有特殊记号的钱却真真切切地从小美的桌肚里拿出来了。胡刚晃着那张纸币咔咔地响。

　　是陈姣姣！这个混蛋！

　　她竟然诬陷小美！

　　我真的想拍案而起，但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何况她已经不是我的朋友了。我没有亲手抓住陈姣姣，我又有什么证据指正她呢？

　　所以我坐在那里，看胡刚质问她，看王心瑶和其他几个同学向小美伸出手，像所有恐怖片里那些鬼怪一样，伸着手要索要小美的性命般。我看着很恍惚，也很气愤。

　　“把钱还我，你这个小偷！”

　　小美的眼泪还没有流出来，王心瑶的眼泪已经流出来。她哭着对小美说：“你把我的68元还给我好么？下午要交卷子钱了。我真的没有多余的钱，我妈妈赚钱不容易，如果我说我的钱丢了，她会难过死的。你把我的钱还给我好么？”王心瑶可怜的样子让我都跟着难过。

　　这样被人栽赃陷害的此刻你为什么就不能说句话呢！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这时候只要你张口，你辩解，他们就不敢这样欺负你啊！

　　可是小美就是不说话，她咬紧牙关哭得那么无奈。

　　让我更加气愤的是，她竟然侧过头看了我一眼。

　　这是期望我的帮助的意思，我知道。这是我们之间的密码，只要她一个眼神我都知道她要做什么。

　　这便是习惯了。习惯了我出手帮助，习惯了在我的保护伞下生活。哼，既然你自己选择要继续装下去，咬紧牙关就是不肯说话的话，那你就死撑下去好了！

　　终于小美跑向讲台，拿起一只粉笔，用力地写下：“我不是小偷！我没有偷你们的钱！”这样的两句话。这些字大得夸张。粉笔被她用断了，写最后的感叹号的时候，她的指甲已经和粉笔一起抠到了黑板上，有咔咔的声音。最后，她把手里的粉笔使劲地扔到地上，然后跑出门外去。

　　那天下午班主任到班级就丢钱的事件开了个班会。大体是告诉同学们不能因为从我的桌肚里找到那100元就断定小美是小偷，也告诉同学们要看管好自己的东西，最后就是教育那个真正的小偷不要以恶小而为之等等。

　　但是我知道事情是不可能就这么过去的。

　　我承认我有点不像从前的我了。但是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像涨潮的海水一样，一浪接着一浪，我来不及躲闪，已经被完全淹没。在这样连呼吸都是问题的境况下，我是会发生一些变化的，虽然这变化有点时候连我自己都觉得茫然。

　　比如班级的丢钱事件还没有平息的时候，我在操场上看到了楚君和小美，他们那么开心，楚君正眉飞色舞地讲着什么，小美低头含笑。我心中的嫉妒之火腾地燃烧起来。这也确实不像从前的我了。但是，嫉妒之火一旦燃烧起来，似乎就难以熄灭。

　　那个低头含笑的人应该是我，不是么？？我日日想念，夜夜失眠，我到底在成全谁？

　　我那时运动起脸上的肌肉，非常优雅地微笑，我要让小美嫉妒，吃醋，甚至抓狂。

　　说我卑鄙吧！我那时确实就这么想的。

　　我微笑地走向他们，小美的脸上也动了动。她显然以为我是向她走去的。但是我径直奔向了楚君，只当小美是空气。

　　我的声音甜甜的，说：“楚君，原来你在这，我找了你好久了。走吧，我们找个地方说说话。”

　　我以为他会拒绝，没想到楚君回头对小美说：“小美，我和小路说点事，一会我来找你。”然后就和我一起走了。我就势把手挽上了他的左臂，同时回头微笑着看小美，以某种胜利者的姿态，我看到小美的脸都惨白惨白的。

　　走了一段路，楚君停下来，说：“你不找我，其实我也要去找你谈谈。”

　　“谈什么？”那一刻我有一种期待，期待他能说些甜言蜜语，告诉我他从见到我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我。我一直这样认为的，要不然他怎么会救了我，给我买那么隐私的女孩子的东西，那样自信满满地邀请我去看他的比赛，在我最无助的时候如同属下一样打个电话就出现。

　　他是喜欢我的，我一直这样认为。但是我相对他来说却是反复无常的。先是那么感激，然后是为了小美斥责他会错了意。如果说他背弃了我而选择了小美，那也是我无理在先。他是没有任何错的。

　　他很绅士地说：“还是你先说吧，你找我一定有事吧？”

　　我愣了一下，我其实找他没事。不过是为了刺激小美而已。但是我不能让他知道我这么卑劣。于是我故意换了话题：“其实，我很喜欢你，你知道么？”

　　楚君有一点语迟。

　　“你不用说谎。你可以直接说不喜欢我。但是，我也要告诉你小美是个骗子。她会说话，她骗了所有的人！”

　　“我也很喜欢你，但是我并不喜欢你这样子说自己的朋友。看得出来，你对她来说是很重要的朋友。她曾经说过和你类似的话。你说你会为了她放弃一切包括爱情，她也说过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哼。”我冷笑。会么？她会为了我放弃她的爱情么？我做到过，她却未必能做得到！

　　但是现在我不要再放弃自己的爱情了。我要卑鄙一点，自私一点。

　　“呵呵，是么？她说过这样的话？可是，真的没办法，我也不相信小美是小偷，可是我有什么证据不是小美拿的？而且，我真真切切地听她说过话！她自己要硬撑着忍受屈辱我有什么办法？”

　　“小路，一段友情维系下来不容易。我们的生命中还有几个10年能给我们让我们去结交朋友？”

　　“为什么你眼里只有小美？那我呢？你在酒吧里救了我，给我买了牛仔裤和卫生棉，在我心情跌入低谷的时候出现在酒吧里，你陪我走路，看我借酒发疯，送我回家。这些都算什么？”我终于把我压抑在心底的话都说了出来。

　　“可是……”楚君被我喊得有些发怔。

　　我开始变得柔和，我说：“楚君，原谅我，当以为我是喜欢你的时候，我说谎了。那因为我知道小美喜欢你。那时候我是她的朋友。那时候我以为小美的爸爸是救了我爸爸的英雄，我从小就知道我们家是欠她的。就像你问我的那样，为了她我愿意放弃我的爱情。但是，楚君，现在不同了。现在，我已经对她没有任何亏欠。我喜欢你，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

　　我再一次放弃了自己的骄傲，一次又一次都是为了小美我在陈姣姣面前低头，但是现在我又一次放弃了自己的骄傲，在一个我喜欢的男孩子面前这样不知脸红地表白。

　　我都分不清，我是为了自己在表白，还是单纯地为了从小美那里把楚君抢夺过来。我自己都分不清。但是我可以肯定的是，这表达决不像我开始喜欢楚君时那样单纯。那时我单单是喜欢他额前被风吹起的头发，喜欢他那个让我回电话的手势。

　　“小路，我也喜欢你。可是你不知道我心底的伤。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我伤害了一个女孩子，我用树枝刺破了她的喉咙，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找她。我对她承诺如果有一天她变成哑巴了我一定娶她。你知道么，当我知道艾美池不会说话的时候，我以为她就是小美。可是，不是。她说她不是。所以，原谅我，我不能许你一个未来。”

　　“可是，你不是故意的。她受到的不过是皮肉伤，并没有造成任何的实质性的伤害！”我的脸上已经挂满泪水。

　　“你怎么知道？你认识何美？你……你就是何美对不对？从我认识你的第一眼，我就看到你的善良、你的正义，你就是何美，对不对？”

　　我点头，艰难地点头。我知道，我的一个点头，历史都要改写。可是我还是点头了。伴随我点头的动作，我的泪水更加肆无忌惮地流下来。伴随着我的点头，我知道，楚君就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了。伴随着我的点头，我知道，我已经不是从前的钟小路了。

　　“真的是你？真的是你么？小美？天啊！我终于找到你了！”

　　楚君突然把我抱在怀里，我任由他紧紧的拥抱。我只是不停地哭泣。无法停止地哭泣。

　　钟小路，你终于抢回了你的爱情，可是，你为什么还要流泪呢？

　　楚君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冲动，松开我。挠了一下头发说：“我，我真是太高兴了。”他的高兴我看得十分清楚，因为那无法掩饰。

　　楚君这样的男孩子，我早说过，只要我说是何美，他就一定逃不掉。他就一定会在胸前打上一个烙印，从此，他就是我的了。

　　他伸出手来，轻轻抚去我的泪水。然后，他缓缓地说：“还哭什么啊，我们都重逢了，不是很好的事么？你忘记了，我还替你背了很多黑锅呢！”

　　我被他逗笑了。是啊，我们的相逢是多么得尴尬而甜蜜啊。如果没有小美，如果不是为了小美，如果所有的这些都没有发生，而是单纯的，我喜欢他他又喜欢我，那该多好！

　　如果有一天，楚君知道了我的欺骗……

　　我不能再想了。我知道我的行为很龌龊。可是我既然已经迈开了这一步，就没有办法回头了。未来会有多苦多痛，我也只能忍受了。

　　我安慰自己说，这没有什么大不了。她置疑我对她的友情，她的妈妈勾引我的爸爸，她装成哑巴让我因为亏欠而甘心情愿地付出……这一切的一切相对我今天做的，都是九牛一毛。况且，我是真的喜欢楚君的。

　　“后来你们也搬家了是么？你怎么就改了名字呢？”楚君他对我，终于又是哄孩子的语气了。这语气，我期待了很久很久了。

　　“嗯，当年你们家搬家了以后不久，妈妈就带着我搬家了。因为一喊我的名字，妈妈就伤感，所以，妈妈就给我改了名字。”

　　“我记得阿姨不是姓钟的吧？”楚君有点疑惑。

　　“不是。钟是我姥姥的姓。所以就这么改了。你呢？后来搬家后都发生了什么事？”

　　幸亏我反应的快，否则我真的没法解释为什么我会姓钟了。我于是匆忙转换了话题。

　　“我的妈妈是太害怕你的妈妈了。把你的脖子刺破后，我妈怕承担巨额的医药费，所以不得不搬走了。你知道，那时我家很穷。”

　　“我知道。”

　　我和小美做了10年朋友，我知道得太多了。应付楚君这些问题还是可以的。

　　楚君突然伸出手，轻轻地摸了一下我的脖子，我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楚君舔了一下嘴唇，说：“我以为会留下疤痕呢。还好没有。”

　　“那么小的时候受的一点小伤，怎么会有疤痕呢。”我说这些话的时候特别心虚，眼睛都不敢看他。我否定疤痕的时候，小美脖子上的伤疤突然明晃晃地出现在我的眼前。小美永远是穿立领上衣的，为的就是遮挡脖子上那道浅浅的伤疤。

　　“没有疤痕就好，没有疤痕就好。”我看见楚君的眼睛里闪现着光芒，我想他是忍着没有掉下来眼泪。

　　“你知道么？小美，我一直都在找你。”他的眼神里闪现出柔情的光芒，可以瞬间把我融化，可是我坚持住不融化是因为他说的是“小美。”

　　我一直都在找你。这是多么温暖和让人感激的句子啊。我一直都在找你，在茫茫的人世间，因为想你，因为念你，所以我一直在找你，一直在等你。那个被找的人，被等的人是多么幸福啊！

　　可惜，他一直在找的人不是我。
　　而且，他，叫我小美。

　　可是，我不是小美。

　　我很介意！

　　“我现在叫小路了。叫我小路吧。”我受不了你叫我小美，我在心里这么说。

　　“哦。不好意思，我给忘了。呵呵，好的，小路。你知道我找你找得多么辛苦。”然后我们就站在操场的某个角落，楚君给我讲了一些故事。

　　原来楚君他建立了一个个人博客，名字就叫“寻找小美”，他甚至登载了自己的手机号码。没想到有个女孩在博客上留言说：“我就是何美，我不知道你一直在寻找我，请回电话给我。”并且那女孩留了电话号码，楚君就不假思索地拨通了那个完全陌生的号码。

　　那是个声音很好听的女孩，楚君激动不已：“小美，是你吗？真的是你？我是楚君！楚君啊！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啊！”女孩子非常甜美地回答。

　　“你现在都好吗？你现在在哪里？”楚君的声音急切而颤抖。

　　“我一切都好，我在清洲。你在哪里，你都好吗？”

　　“我都很好，小美，我可以去看你吗？告诉我怎么样可以到你那里。我真的很想念你！”

　　“我也很想念你，说说你的近况吧！”女孩建议道。

　　于是楚君就开始谈了很多自己的学习、学校等等情况，女孩又建议楚君谈谈当年的事情。楚君就开始追溯过去，而且一直在说：“对不起，小美，你有没有受伤？我当时看到出血了就吓得跑回了屋子。妈妈也很害怕你母亲会不依不饶，就带领全家搬了家。小美，你在听吗？对不起，我那时太小，我不懂得责任是怎么样的事情，我选择了逃避。当时出了很多血吗？你一定很疼吧？你留下疤痕了吗？”当楚君说完这些话的时候，他听到了对方哭泣的声音。于是，他更加着急地说：“小美，别哭了，是我不好。我过去看你。我明天就坐车去看你！”

　　过了很久，女孩啜泣着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其实不是何美。我是信息台的热线小姐。刚参加工作不到一个月。老板规定每个月必须保证有2000分钟的客户来电，我才能保住饭碗，我是乡下来的女孩，没有朋友也没有客源，我为了完成任务才出此下策！对不起！”

　　“算了。”楚君对我说：“你知道么，小路。当时她说她就是何美，我就被这突如其来的幸福催出了眼泪，在回忆过去和不断道歉的过程中，我泪流不至。这么多年来，我都不能从听那份思念之苦中解脱出来，这么多年来，我备受煎熬。当自己不断成熟起来的时候，我懊悔的不光是失去了你的音讯，最重要的是我当时没有主动去承认错误。没有对你说声对不起。”

　　“都过去了，楚君，都过去了就不必再提了。我们不是终于遇到了么！”我不敢看他的眼睛，直接把目光锁定在他的胸前。

　　那天我们谈了很多，我编和很多很多谎言，但是这些谎言并没有让我觉得很困难，因为我对小美太熟悉了，像熟悉自己的掌纹一样，所以，我随口就可以回答出楚君提出的任何问题，我们一直谈到晚自习的铃声在校园敲响，是的，我们都忘记了时间。

　　那天楚君没有给小美打饭。小美买了面包在晚自习上吃。而我，生平第一次抱着那么多小食品回到了班级。薯片、果冻、锅巴、泡芙、奶糖、火腿……我从来不记得我从小到大有过这么多零食。

　　“不用，你不用给我买这么多东西的。”听到晚自习的铃声响起，他拉着我跑到校园小卖部，要给我买些吃的。我虽然一直在拒绝，但是他还是指个售货员看：“这个，这个，还有这个……”然后一股脑地塞到我怀里，价格也不问，付了钱就拉着我往教学楼跑。

　　他拉着我的手，边跑边说：“记得吃啊！不然会把胃饿坏的。啊，听到了没？”

　　上帝，我太迷恋他这样哄孩子的语气了。我要疯了！

　　“嗯！”我轻声地回答。

　　到了我的班级门口，他伸手揉了揉我的头发，说：“进去吧，好好学习。把东西都吃了啊！”

　　天啊，又是这样哄孩子的语气啊！

　　我的脸上洋溢着阳关走进教室，我看到小美一边嚼着面包一边在做卷子。她看了我一眼，又继续写字了。

　　她一定不知道，我现在是她了。我现在是她的心上人的女朋友了。

　　下晚自习的铃声让我有些茫然不知所措。平时我会尽快地离开，防止遇到来等小美的楚君。但是今天，我不知道要不要离开。

　　小美也坐在位置里，等着。我知道她在等楚君。

　　两个女孩子，从前的好朋友，现在在踌躇着等同一个男孩子。

　　楚君出现的时候，我们的班级里已经没剩下几个同学了。小美拿着一本书读着，我很清楚她根本无心读书。陈娇娇耳朵里塞着耳机哼哼呀呀的唱着，根本不管还有其他同学在学习。我已经走到了班级门口。

　　“我一直在等你。”看到楚君走到我们班级门口，我就立刻迎过去，这样对他说。其实我是要遮挡他的视线，避免他看到小美再节外生枝。

　　“恩，我忘了给小美打晚饭了。我得和她说一声。”楚君想越过去去和小美说句话。

　　我突然地拉住他的手。我这样子主动的动作一定让他很激动。他看着我，打消了刚才的想法。“我一会给她发短信道歉好了。都是你害我忘记了时间。”他的手一直握着我的手不放，然后我们走向了操场的方向。

　　“你等我下，我给小美发个短信。”即使有了我，他还是惦记着小美。是他的善良，我知道。但是，我提心吊胆。

　　“来，我帮你发短信吧。我编辑短信快。”这是最最明显的欲盖弥彰。我的目的不过是要监督他们之间都说什么，而且，一定的一定是不能让小美有机会告诉楚君她才是何美。其实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小美的善良本性是不会允许她承认自己是何美的。楚君对他说自己心里只有何美的时候是多么好的时机啊，只要她一个点头那么楚君就是她的，但是她没做。是她的善良，我也知道。但是的但是，我还是担心。

　　“也好，我这手太大，编辑短信真的很费劲。”楚君笑了笑，把手机放到我的手里。

　　“你就编辑：小美对不起，我今天晚上临时有事忘记了给你打饭了。”我们坐在操场的长椅上，借着灯光给小美编辑短信。

　　我依照他说的编辑，然后发送。

　　“没关系。你吃过晚饭了么？小路找你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吧？”小美的短信很快发过来，我看了一眼，不情愿地递给楚君，楚君说：“告诉她我吃过了。再告诉她一个好消息，我终于找到何美了。何美就是她最好的朋友小路。她一定会大吃一惊的。”

　　我惊愕，我担心这样的短信发过去，小美会立刻回复短信说她才是何美。所以，我对楚君说：“别这么肉麻了好吧，就直接说我们开始交往了，请她祝福我们好了。”

　　“也好，听你的。”楚君不是太有心计的男孩子，否则他可以有一万次机会知道我在说谎。又或者，他的心里“何美”的位置太高，让他几乎忘记了一切就这么容易让我骗到了吧。

　　“小美，我和小路交往了，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她！请你祝福我吧，我一直把你当成我的好朋友，我知道你会祝福我的。”

　　这是我编辑的内容，我想这样看似平淡无奇的字眼对小美来说一定是一种打击。而且，这样的表达方式完全可以赌住小美以后的任何动作。

　　我和小路开始交往了，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她——表明楚君对我的深爱，叫她知难而退。

　　我一直把你当成我的好朋友，我知道你会祝福我的——表明楚君对她只是友情，而且令她必须从朋友的角度祝福我们。

　　我的短信编辑的无懈可击，我相信这条短信一定似一棒重锤要了小美的命了。相信我，这么做我也不是那么开心的。我真的不是卑鄙下流的女生。我只是，站在爱情的当口，耍了一些自以为是的手段而已。

　　如果你同样是个女孩，同样爱一个男孩，同样做了别人的丫鬟10年，而最后终于知道你从来不曾亏欠她，并且最终知道她骗了你，把你当猴耍的时候，你就会理解我了。真的。

　　但是，请听我的忠告：永远，永远不要做我做过的这些事，因为心灵的折磨如抽丝般长久不去，一直折磨到你开始怀疑自己，一直折磨到你体无完肤。爱情，不应该要这样得到的。不是么？所以，一定要听我的忠告！

　　小美的短信很久很久才回复过来，只有三个字：祝福你。

　　“小美她怎么不会说话的？”楚君突然问。

　　“她没告诉过你么？”

　　“没有，她几乎不太说话，我问过她，她只是说是从小的一次事故，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故。”楚君自言自语的，我则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幸亏，小美什么都没说。

　　“我也不是很清楚。大概是小时候不小心碰到的吧。”我只好躲避这个话题，然后我们坐在长椅上，有一小段时间的沉默。

　　其实，我还没有做好准备，说实话我甚至不知道恋爱的男女都应该做哪些浪漫的事。但是管他呢，只要有楚君在身边，其他的就都不重要了不是么。

　　我把一只耳机塞进楚君的耳朵里，这样子，我们中间就有一个MP3把我们联系在一起了。分享一个MP3是多么幸福和浪漫的事啊！

　　耳机里飘出一段音乐：“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楚君突然问我：“你觉得这世界上最浪漫的事是什么？”

　　我想了一下，说：“我觉得最浪漫的事就是我坐在我喜欢的男孩子的自行车前面，被他载着招摇过市，然后我们一起尖叫着唱一首我们永远都忘记不了的歌，我想这就是最浪漫的事。”

　　楚君侧过头来看我，问：“这就是你想的么？”

　　“是啊！这世界上有些平淡无奇的事情才是最弥足珍贵的呢。真的！”

　　楚君笑了，说：“知道么，这也是我想到的最浪漫的事。”

　　“真的？”我有些狂喜。这真的让人激动到不行。我们，竟然是这样的心有灵犀啊！

　　楚君在我心里一直不是一个会花言巧语哄女孩子开心的男孩，但是他是温和的，让人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而这样甚至有点木讷的楚君却真的做了一件非常浪漫的事。

　　第二天中午，我接到了楚君的电话。

　　“你到操场来啊，我找你有事。”

　　我真的真的迷透了楚君的声音，有一点沙哑，又永远带着哄孩子的语气。

　　“好，我马上到。”

　　走进操场的大门。我看到一棵硕大的柳树，枝叶浓密低垂，被风吹动，充满了诗情画意的味道。一个玉树临风的男孩，一手扶着车把，一脚斜跨在自行车上，那样子倾国倾城。我相信，再过多少年，我也忘记不了他的样子，那一刻，他是我的，心是我的，人也是我的。

　　“你哪弄的自行车？”我压抑着兴奋问他。

　　“不是偷的就是了。呵呵。上来吧！”我无限深情地看他，然后羞涩地坐到车后座上去。

　　“错了！”楚君说，“不是说好了坐在前面的嘛。来，快坐上来。”

　　于是我就坐到车横梁上，他双手扶车把，把我整个人都罩在他的怀抱里。他的头就在我的脖颈间，我可以感受他温热的气息以及洗衣粉在他身上留下的香气。

　　“开车喽！”楚君高兴地喊着，然后他蹬起车子让自行车飞快地跑起来。我有点害怕地抓住车把，但是我还是高兴地大笑。

　　车子在围着操场绕着大圈，风声在耳边掠过，偶尔有几个在操场外边路过的学生就发出啧啧的羡慕之声。我彻底被感染，开始展开双臂，在自行车前大声欢笑。

　　“我们唱首歌吧！”楚君建议道。

　　“怎么隐藏我的悲伤，去你的地方，你的发香散得匆忙，我已经跟不上……”我开始唱起来，楚君就跟着轻轻地和：“闭上眼睛还能看见，你离去的痕迹，在月光下一直找寻，那想念的身影……”。楚君的声音很好听，虽然有一点这个年纪的沙哑，但是真的真的很好听。

　　我虽然知道迟早有一天我会失去楚君，但是我同时也知道，这个如诗一样的情景，我会记忆一生。

　　我像小燕子一样展开双臂，脖颈后是我喜欢的男孩的气息，车子快速前进，耳边有风将我们的歌声传遍整个校园。

　　其实，我没有告诉楚君，其实我认为最浪漫的事，还有我在那个男孩的臂弯里，我偶尔回头和他说话，他就趁机亲吻我的嘴唇。

　　这是很害羞的，我没有对他这么说。他不会这么做，因为他这样子做他就不是楚君，而如果他不是楚君我就不会喜欢他。

　　我爱他，因为他是他，不是别人。

　　如果这样的情景被影音记录下来该多好，那样的话，即使到了我的80岁，老态龙钟，我也要播放这段视频，告诉自己的心，他是我深爱的那个男孩子，然后昏昏睡去。

　　这首周杰伦的《》对我也突然有了格外的意义，以至，在后来他离我而去的时候，我把这歌装进我的MP3播放器里，循环往复地听。

　　我和楚君之间甜甜蜜蜜的样子让操场外那个窥视的人气得跳脚。一定是这样的！因为我看到她使劲踢了一脚她身边的那棵大树，然后弯下腰揉自己踢伤了的脚。她是陈姣姣。她的嫉妒之火四处蔓延，我那时并不知道她已经在预谋很多事情了。

　　那个中午，楚君再次没有给小美打饭。

　　小美一定不知道，从此她就失去了楚君。她的心上人被从前的好朋友抢夺而去了。

　　那天我们张扬的幸福我一生难忘，也是那天我又对小美做了一件错事。

　　那天我们唱着歌，骑着自行车在操场上飞驰，完全忘记了时间去食堂吃饭。

　　我猜想小美一定到食堂转了一圈，没发现楚君的时候，她才给楚君发了短信。但是楚君的满眼里都是我，怎么可能听到短信的声音。我是听到了的，但是我没有提醒楚君，连笨蛋都知道我是故意的。然后我和楚君做在操场的双杠上，自行车优雅地停在我们不远处。

　　“呀，忘记给小美打饭了，她的饭卡还在我这里！”他突然间想起，然后从双杠上跳下去。

　　我默不作声。这是最好的办法。沉默有时候是最好的武器，可攻可守，可以见血封喉。这并没有夸张，因为楚君看到我一动没动地坐在双杠上，并且脸色很难看，他就彻底地交了枪。

　　“你看，他的饭卡还在我这里，我也忘记和她说了。昨天晚上就害人家没吃上饭，今天又……多不好！”他一直解释，而我就是闭口不言。

　　“小路，你不要这样。都是同学么。小美她又不会说话，我就是想帮帮她。你也知道好人要做到底的。”

　　我还是沉默。

　　楚君有点慌了，他说：“要不这样，今天我就去给她打饭，然后我就把饭卡还给她，好不好？”

　　我坐在双杠上，一动不动，继续沉默。我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小路，你看。那我总得和她说一声吧。你说，我有了你，就马上不管她了。这是不是太重色轻友了。”

　　我从双杠上跳下来，大步离开，没有理他。楚君就立刻追上来，一把拉住我的胳膊，我知道我胜利了，楚君此刻都有点手足无措了。

　　“小路！小路！你说话啊！”

　　我真的委屈，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眼泪掉了下来。

　　楚君看到我的挂满泪水的脸，他彻底慌乱了。他一边慌忙给我擦眼泪，一边哄着：“小路，你别哭啊，你别哭啊！是我不对，是我不对。你怎么也得说句话啊。你想我怎么样，你告诉我。我全听你的。”

　　我很委屈，因为他这样的疼爱这委屈成指数加倍。

　　“有我一个还不够么？”我哭泣着说。

　　他的大手一次次拂去我脸上的泪水，拂去了又流淌下来。我的泪水突然就止不住了。

　　“不是的，不是的，小路。你一个就够了！你容我个时间去把饭卡还给小美。她毕竟是你的朋友。你从前保护她爱护她，你突然离开，她要怎么办啊？”

　　我大声起来：“那我的男朋友给别的女孩打饭，我要在怎么办啊？！”

　　我的男朋友，这样的定义楚君是受用的。他的眼睛闪着激动的光芒。然后说：“好的，我把饭卡还回去。你和我一起去。好吧？”

　　我于是和楚君一起出现在小美的身边。

　　小美愣愣地看我。她的眼睛有些红肿，她昨天晚上一定躲在被窝里哭了。我站在不远处，楚君就走过去。我可以清楚地听到他们谈话的内容。

　　“小美，那个……我把饭卡还给你吧。我最近有足球训练，不是太有时间，我怕耽误你吃饭了。不好意思了，害得你昨天和今天都没有吃上饭。”

　　小美伸出纤细的手，拿过那张饭卡。我知道她的心里一定有破碎的声音。一张饭卡维系的是一段青春的情感。现在却被我活生生斩断了。

　　小美最后给了楚君一个微笑，然后用很不一样的眼光看了我一眼，然后向楚君弯了弯大拇指，就转身回了教室。

　　我是残忍的，也是可怜的，我恐慌到惧怕一张饭卡给我带来的威胁。

　　那以后，我天天粘着楚君，让他给我讲这么多年来他的生活。他也天天粘着我，问我小时候他走后发生的一切。我们手牵着手，在校园里招摇过市，在女生嫉妒到发疯的眼光里炫耀我们的幸福。

　　只有我知道，这幸福如烫手的山芋，让我战栗。我战战巍巍地享受着我的幸福，我分分秒秒都在担心，迟早有一天小美会告诉楚君事实。所以，我控制着局面，不让楚君和小美单独见面。

　　但是，他们还是见了一面。

　　那是一个阴雨天。我因为突然的腹痛在宿舍里休息。我趴在床上想着自己是不是吃什么吃坏了肚子，但是我认真地分析后还是发现，我都是吃的平时吃过的东西，没有半点特别。我是喝了我杯子里的半杯水后肚子痛的。难道是这杯水？

　　那半杯水放在桌子上，桌子靠在窗子旁，桌子的两边就是两张床，一张是小美的，一张是王芳的。

　　王芳是个事不关己的人，她是一个学习的机器。她每天除了学习就是学习。我从来没发现她和我们说过任何与学习以外的话题。宿舍里每天趴在被窝里拿着手电筒学习的那个人永远都是她。可是大概上天是不公平的，她的努力和她的成绩根本不成正比。她在班级里最多是个中等生。

　　也就是说，王芳不会，也根本没有什么心思关注别人的问题。这杯水不可能是王芳捣的鬼。

　　那么，这杯水一直放在桌子上。一直是我从前喝的凉开水。为什么这次喝过之后就会肚子疼呢？

　　除非是小美做了手脚。

　　让我想想刚才我喝水前后都发生了什么事？

　　我进了屋子，看见小美坐在她的床上，看到我进来，她的神色突然有些慌张，然后她嗖地拿起一本书读起来，那本书挡住了自己的脸。

　　我径直走过去，拿起杯子就一饮而尽。小美坐了一会，就离开了。再然后，我就上了我的上铺，没多久我就肚子痛起来。

　　难道是她？

　　老天啊！我确实不该怀疑她！是的，是的，从前她是善良的，安静的，上进的女孩。从前我们好得像一个人一样，我怎么可以怀疑她！

　　但是，她有作案动机啊！她能欺骗我10年，难道就不能在我的水杯里做什么手脚吗？要知道，我现在是抢了她的心上人的啊！

　　所以，勿庸置疑，一定是她！

　　而且，她不在我的视线之内，楚君也不在我的视线之内。这是多么危险的事情！如果他们在一起怎么办？如果小美跑去揭发了我的谎言怎么办？

　　不行！我得下床，我得去找楚君。我得时刻警惕他们不能单独见面。

　　说我可悲吧，我真的很可悲。这世界上还会有一个女孩子像我这样提心吊胆地恋爱吗？我知道一定不会有的！只有我，用不光彩的手段得到了一个男孩子的心。又时刻担心下一秒就将失去，像从来没有得到过一样。

　　我坚持着下了床，我的小腹疼得很厉害，甚至疼得让我冒出了虚汗。

　　我慢慢地下了楼，想去楚君的班级里找他。不知道为什么，只有看到他我才能安心。

　　外边还下着雨，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我开始后悔没有带把伞出来，我抬头望着天发愁的时候，我看到一把大伞慢慢走过来，大伞下是四条腿。撑伞的是个男孩，他把伞更多地遮在另一个人身上，生怕这个人淋到一滴雨。

　　当她们站在我的面前，也就是一个雨答下的时候，我看得很清楚，是楚君和小美。在我这么久的掌控下，他们还是单独见了一次面，而且是这么亲密地打着同一把伞。

　　“小路？你也要出去？”楚君看到我，有点吃惊地问。

　　我生气地瞪着他。楚君看了一眼小美，解释说：“我刚才陪小美去买了点东西。还下着雨，你别出去了。外边有点凉。”

　　凭什么？凭什么你可以陪她出去买点东西，却不让我出去？

　　我一赌气直接钻进了雨里。雨水打在我薄薄的海兰色校服上，直接就湿透了，落在我的皮肤上。

　　凉，冷。

　　我在前面跑，后面是楚君追过来的声音，他大喊我的名字：“小路！小路！”他轻而易举地追上了我，因为我根本没有要甩掉他的意思。

　　他追我，说明小美还没有泄露我的秘密。这我还是能分析出来的。

　　于是，我可以像公主一样发脾气，把我的委屈夸张地表达出来，而且要全部都定义成他的罪名。

　　“小路，你这是干什么？还在下着雨，你淋病了怎么办？”他拉住我的手，责怪我。

　　“我没干什么，不用你管我！你去陪她好了！你去陪她雨中漫步好了！”我发疯了一样对他吼叫，其实我多少是有点夸张的意思。他们在一起我并没有太吃醋，倒是楚君追过来让我知道他还不知道事实，我还可以夸大地表示一样我的醋意。这对我对他都是有好处的，我想。我这样说对他来说是表示我吃醋了，我在乎他；对我而言，我可以进一步把他牢牢地拴在我身边。他跑也跑不掉。

　　这是不是又是有点卑鄙？用这样的小伎俩来抓住一个男孩的心，我很失败，是不是？嘲笑我吧！我已经骑虎难下了。我不能没有楚君。我已经越来越迷恋他了。

　　果然，这一招十分有效。

　　楚君抓过我的手，说：“你不要这样，不是你想的那样，小路。你听我解释。”

　　我摇头：“我不听！我不听！”

　　他哄我：“小路，你别任性，你听我说。刚才小美是要出去给你买东东西，我见她没打伞才陪她去的。”

　　“她给我买什么东西？她就是在骗你！”

　　楚君无奈地笑笑：“我的小公主，你不要这样好不好？小美她是你的朋友！我真的不喜欢你这样子说自己的朋友。”

　　“你就是喜欢她！”

　　“我怎么是喜欢她？我喜欢的是你，这你知道！别闹别扭了。这样的日子生气不好。”他耐着性子哄着。

　　我喜欢的是你，这你知道。听到这样的句子我的心一下子就柔软起来了。我撅嘴：“什么样的日子？”

　　他又有点不好意思，搔了一下头发：“你这几天不是不舒服么？”

　　我刚要争辩，回头想了一下，真的就是这几天。我的眼神暴露了我的想法。

　　他轻轻地摇头，说：“是小美告诉我的。我问她要买什么东西，她只说要给你买点东西。到了卖店我才知道，她给你买了一个暖水袋。夏天用暖水袋还能做什么！你还这样子说人家。这可真不像钟小路的作为。呵呵。”

　　“你在笑话我！”

　　“我没有。我可没有。想不到钟小路这样的假小子居然还是个醋坛子。”

　　其实，楚君不是太会甜言蜜语哄女孩子开心的男生。可是，我还是喜欢他，我还是爱他。

　　这件事我真的是错了。我后来才知道，小美是预计到我那倒霉的日子就要到了，才要把桌子上我杯子里的冷水倒掉，换成热水，但是听到我开门进去的声音才显得那样的紧张了一点。毕竟，那时候我们的关系是那么的微妙和复杂。

　　可是，真的要原谅我，那时候，因为误解，因为楚君，我都有些草木皆兵的感觉了。

　　“你还说？”

　　“我不说了，我不说了。小路可是一个充满了正义感的善良的好女孩！从来不是小心眼小醋坛！”

　　我笑了，作势敲了他的前胸：“讨厌！”

　　楚君的手还在撑着一把大伞，另一只手握着握的小手。我有空闲的手敲他，他却实在没有别的办法来回应我。

　　“以后不许单独和她在一起。我会吃醋，现在你是我的男朋友，百分之一百二十都是我钟小路的！”

　　这样的霸道对男生其实是受用的，我明显看到楚君的脸上有得意的神色。

　　“我刚才都白说了？还这么小气啊。小美她是你的朋友，而且是那么可怜的女孩子。”

　　我故意吼他：“你就是喜欢她！”

　　“我没有，我都说了我喜欢的是你，我的小公主，你不要闹了。”

　　听到了没？他说我是他的小公主啊！是不是每个女生一辈子就想得到的就是有个男生把她当公主一样宠爱？看吧，我得到了。因为我说我是和美，于是我轻而易举地得到了。

　　我开始撒娇：“你真的没有喜欢她？

　　他发誓一般地说：“真的没有！我喜欢的是你，你知道的！”

　　我不依不饶：“那你还说过她可爱呢！”

　　他笑了，说：“她确实很可爱啊。”

　　“你还说？”

　　他求饶般地重复：“不说了，不说了。”

　　“你喜欢我么？”我拂了一下他手臂上的雨点，那些雨点是他为了不让小美淋雨而自己遭遇到的，还是刚才为了让我不要误解而遭遇到的，我已经无法辨别。但是不管怎么样，我要把他们都从他的皮肤上拂掉。他的手臂有点发凉，那些昭示着男性特征的汗毛有些浓密，让人看起来就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你知道么？当一个女孩子一次次地重复问一个男孩子“你喜欢我么”的时候，她就是真的喜欢这个男孩子了，喜欢到患得患失的地步。而对于我，更是患得患失得可怜，因为，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我迟早要失去他的，这只是个时间问题。但是爱情就是这样，你让我现在放弃，已经不可能了！

　　“喜欢。”

　　他用手轻轻地弹了一下我的额头，摇摇头说：“你以后千万不要这样了，我真的不会哄女孩子开心。你知道我不是一个会花言巧语的人。”

　　“你真的喜欢我么？”我又要确定一次。

　　他把我的头揽在自己的胸前，，下巴抵着我的头，我可以感受他的下巴因为说话的细微动作，他说：“好了，好了。我真的喜欢你。已经第三遍了，不要再问了啊！钟小路应该是个对自己很自信的人啊？怎么了？怎么这么不自信呢？”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在他的胸前享受这样的一种幸福。这幸福可能转瞬即逝，所以，我必须珍惜。

　　回到宿舍里，我并没有像楚君说的那样感谢小美。我爬上了我的上铺就看见一个鼓涨的热水袋，伸手一摸还是热的。我知道这是小美做的。我真的不知道她一直记得我的这个日子。其实这时候我已经知道我的腹痛不过是每个月的倒霉日子的前兆，我疑神疑鬼地怀疑小美是多么的可耻。

　　我也知道我该说声谢谢。但是就算我说谢谢，一切也都是不可以挽回的。难道要我说：“对不起，我骗了楚君，我抢走了你的小爱人”？就算我肯说，她怎么可能说“没关系”呢！

　　所以，我拿出30元钱，下了床，放到小美的身边的床单上。

　　小美看着那30元钱，明显地怔住了，她用失望的眼神看我，但是我没有用眼神回望过去。我重又爬回上铺。

　　我知道我伤害了小美。抛开别的不说，一个热水袋怎么可以用金钱来衡量？我给她钱，无非是否定我们之间的友情。

　　小美轻轻地拿出自己的小包，从里面拿出一张纸币，她登上梯子，把5元纸币放到了我的床上。

　　一个热水袋，不附加一点情感，它的价值，只有：25元。

　　也许我不该这样，我知道我的心里也放不下我们的友谊，这么多年，风风雨雨，怎么可能说忘记就忘记，但是，发生了这么多事，又如何让我能用从前的心情去对待小美呢。

　　我甚至发了脾气让楚君把小美的饭卡还回去。那时候，楚君只是以为我在吃醋。我永远记得小美从楚君的手里接过饭卡时的眼神，其实那时我的心里非常难过。我一次次在心里骂自己卑鄙，又一次次告诉自己我曾经为了她放弃的东西不可计算。我列举了自己的放弃，譬如：我的头发，我女孩子天性的温柔，我可能结交的别的朋友，比如范一朵。

　　我还记得范一朵小时候讨好我的小事。她拿一个大苹果，是我很少见的大大的红红的苹果，那时候我的父母工资很低，从来没买过那么好的苹果。我所能吃到的都是有皱纹的抽抽巴巴的苹果，也不见得很红。但是我接过那个大苹果以后，却喊来小美，整个的送给她吃了。

　　我还记得范一朵在我家门前大喊我的名字，我下了那个外楼梯的小楼，却跑去另一个小楼大喊艾美池的名字，那时她的眼神有多忧伤，我真的还记得。

　　但是，范一朵也有不坚持初衷的时候。在我去找楚君的当天下午最后一节课的铃声敲响的时候，范一朵神奇般地站在我们班级的前面，我都怀疑她怎么能这么迅速，不会是她最后一节课都没有上一直站在这里吧。

　　“小路？”她冲我挥手。

　　在我失去小美这个朋友的时候，还好还有一朵，我对此格外自豪。

　　可惜，事情并非我想象的那样。范一朵再也不是拿着苹果给我吃的那个女孩子了。她非常严肃地对我说：“我们到那个拐角去说话。”我第一次见到她这样的神情，说实话，我不喜欢。

　　在那个楼梯的拐角。她站定，回头看我，很严肃地说：“小路，你觉不觉得你不太像从前的你了？你们班级丢钱的事我听说了。你怎么能那么狠心，就不管小美么？难道连你也相信小美是小偷么？”

　　为什么？为什么全世界都给了小美青眼，独独给我白眼。

　　我很不满意地说：“她是不是小偷和我有什么关系？她不是小偷又怎么样？我有什么义务一定要帮助她证明她不是小偷？”

　　范一朵不住地摇头：“小路，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你还是钟小路么？”

　　“很奇怪么？你从前不也是告诉我没必要对她那么好的么？难道小美不能说话的秘密不是你泄漏给陈姣姣的吗？你有什么资格批评我的不是？”

　　范一朵一定是呆掉了，她嘴唇翕动，但是没有再说出一句话。我于是转身离开。离开的时候我看到小美怔怔地站在我们的不远处。

　　卑鄙，她竟然在偷听！

　　无论如何，全世界都给我黑夜，毕竟还有楚君，他一定会给我白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