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到乡下来做客》木渔得水

17、我恨小麦

　　一开始，沈珏睡床头，沐阳睡床尾，但因为床太小，两个大男人不方便，最后还是睡在了一块。

　　沐阳背对着沈珏，心脏噗通狂跳，居然有一天能和沈珏成为朋友，一起闲谈、做饭，同住一屋，同睡一张床。

　　放在三年多前，怎么也不敢相信。

　　……哦，不对，还有一次。

　　那次阴差阳错的一夜，情对象。

　　沐阳顿觉脸上火辣辣的，耳朵都烧了起来，两只手放在胸前不知往哪摆，感觉到身后的庞然大物动了动，沐阳连呼吸都静止了一瞬，黑暗封闭的空间里，沈珏率先开了口。

　　“沐阳，你睡着了吗？”

　　沐阳眨了一下眼睛老实交代，“没有，你是不是认床睡不着。”

　　沈珏没回答他，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会低沉磁性的声音带了丝犹豫和迟疑，

　　“沐阳，我可以问你和秦雨曼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沐阳刚暖和的身体突然有些冷，心底的刺疼蔓延开来，曾经，他原本也有一个小家，有老婆孩子，但是一眨眼，什么都没有了，除了记忆什么都留不下，待时光流逝，连记忆也会消散模糊，遥远而陌生。

　　沐阳低低叹了口气，张口结舌半天还是断断续续的说着。

　　听到紧要处，沈珏突然一把拉过他平躺着，侧着身子在黑暗中看他，对着黑乎乎的轮廓脑海里却浮现出沐阳的喜怒哀乐，无辜悲痛，心疼道：“都过去了，乖。”

　　说着摸了摸他头顶，柔韧顺滑的发尖触在掌心，痒痒的。

　　沐阳知道他想表达安慰和支持，有时候一个动作胜过千言万语，手心的温度，手指揉过的力道，耳畔略粗的呼吸声，迷迷糊糊中，沐阳脑袋白光一闪，跌入了梦乡中。

　　只是之后几天的相处并没有第一天相敬如宾的美好。

　　沈珏和沐阳混熟了，同吃同睡同去学校，像是沐阳养的一只大型阿拉斯加。

　　只是性子傲慢霸道了一些，皮毛滑亮，长相俊美，赏心悦目。

　　“这个不要了，不值几个钱。”

　　沈珏半靠在大树下，看云卷云舒，看雨燕扑腾着翅膀飞往远方，非常闲淡的抽着烟，只是话里的意思却越来越认真。

　　沐阳皱着眉，继续弯腰割着小麦。

　　“你为什么会种这些东西，廉价又麻烦。”

　　沐阳从麦地里探出头来，脸上有些发红，腿上也被小虫子咬了，却淡淡一笑：“沈珏，你先回家去吧，等下会更热。”

　　沈珏看了看他，站着没动，用目光扫视了一番，无奈的走出树荫下了地抓住沐阳命令道：“回去了。”

　　沐阳抽回手捡起地上镰刀割着麦秆：“这两天天气好，得抓紧时间，不然过两天下雨全浪费在地里，我不就白种了吗。”

　　沈珏看着汗流浃背的沐阳，全身肌肉线条随着动作高低起伏着，脖子上被麦穗刺过的地方已经红肿，汗水一匝，手指抓过便几条血痕。

　　沐阳的皮肤天生莹白，被日光长久照射也只是稍微黑了一点，几条血痕在脖子上触目惊心。

　　“别割了，浪费就浪费了吧。”

　　沐阳抬起头，黑漆漆的眼睛无奈的瞪着他。

　　“你先回去吧，马上中午了，你呆在这里遭什么罪。”

　　沈珏不依不饶的拽着他手腕，

　　“这一块地值多少钱，我给你买下来。”

　　沐阳狠狠推开他掏出钱包的手，这情节似曾相识，有些滑稽，气笑的骂了一句，“深井冰。”

　　沈珏却是认真的，摸不吭声在太阳下站了一会，烤得头顶发烫，和沐阳打着商量，

　　“那这样，咱们雇人收小麦怎么样。”

　　“………”

　　沐阳铁青着脸被他拉着往家里走，一路上只有前后不一的脚步声和树叶沙沙的声响，刚到村口撞见了与沐阳从小一起长大的阿花姑娘。

　　阿花圆润了不少，整张脸红扑扑的，上下差不多宽，淡蓝色的衣服有些灰旧，帆布裤子，一双黑布鞋，有些腼腆和害羞。

　　看到沐阳打着招呼，眼珠子一转，停留在沈珏拉着沐阳的手臂上，“阳哥，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麦子割得完吗，我家的一早就割完了，要不明天我去帮你。”

　　沐阳把手抽回来，委婉的谢绝，阿花有些失望，咬着唇嘀咕，“这样啊，阳哥要是需要帮忙千万别跟我客气。”

　　“嗯嗯，你这是出来送吃的吧，快去吧，你爹在西边山头。”

　　“嗯，我晓得的，阳哥，我先走。”

　　阿花提着小盆，有些慌张怯弱的扫了沈珏一眼，撒丫跑了。

　　沈珏不解的摸摸自己的脸，自言自语道：“我很可怕吗？为什么你们村里的姑娘见了我要么装看不见，要么像见了鬼似的。”

　　沐阳心里想笑，但却还在为沈珏强制把自己带回家感到不满，只得冷哼一声，咬着牙气鼓鼓的多回家，到家后洗完手脸，乖乖进厨房做饭去了。

　　沈珏看着他滞气的背影，莫名觉得心里甜丝丝的，有点胀得发酸。

　　第二天，在沈珏重金请了村里的阿花来当保姆照顾沐妈后，沐阳终于忍不住咆哮出声，“沈珏，你到底要干什么。”

　　沈珏不但给他投掷糖衣炮弹，连村里也不放过。

　　“我是一家之主，你不要越俎代庖。”

　　在沐阳不满的告诫中，沈珏笑得一脸淡定，只是眼睛里那抹狡诈得逞的快意一闪而过。

　　晚上躺在一张床上的时候，沐阳心无杂念，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沈珏翻来覆去，弄得整个床叽叽嘎嘎，被沐阳一把按住。

　　“你那么大个人，别老动，这床有些年头了，床脚都腐坏了，里面是空心的，尤其是你那边的床脚，让你睡里面你还不乐意。”

　　沈珏哦了一声，一副苦大仇深勉为其难的样子朝沐阳挪了挪，整个胸膛贴着沐阳肩膀，温热紧实。

　　“明天你还要去割麦子？”

　　“是。”

　　“还有多少地？”

　　“两块。”

　　“得割几天？”

　　“看情况，不下雨三四天吧”

　　沈珏面无表情的问，沐阳毫无灵魂的答，沈大老板的日常对话变成这样也是很诡谲。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来到种满小麦金灿灿的黄金湾，一眼望去，麦浪滚滚，高低起伏，沈珏长叹一口气，用商界精英严肃的姿态面对一地小麦。

　　“我沈珏居然也有这一天。”

　　“你嘀咕什么呢。”沐阳手拿镰刀，穿着长裤长袖，不惧炎热的还戴了顶草帽，锁骨突出，线条优美，莫名像国际时装周走秀的模特。

　　就算再好看，也不能阻止沈珏发牢骚。

　　“你为什么种这么多地啊，它们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能卖几个钱，去城里捡垃圾也比这强吧。”

　　苦口婆心说完，沈珏外套一脱，裤腿一卷，僵硬着一张脸开始下地割麦，终究是不忍心看沐阳一个人干得累死累活。

　　沐阳吓得整个人都呆住了，抓了外套，猛一下扎进地里，拉住他胳膊，像看疯子的眼神，

　　“沈珏，不用。”

　　沈珏回视他，异常坚决道，“吃你的喝你的，睡你…的，不用见外。”

　　沐阳疑惑的看着他，

　　“不是见不见外，这世界上谁敢让你做这些事，你不用做到这种地步。”

　　沈珏开怀一笑，神不知鬼不觉捉住他手半真半假道：“你就可以。”

　　沐阳在这真真假假的回答里闹了个大红脸，脑子一片空白，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沈珏已经学着他的样子开始认真割麦子，那情景要多诡异就有多诡异。

　　沐阳心里一动，像被麦芒戳到了紧要处，又慌又乱，抓住他急道：

　　“傻子，割麦子不能露肉。”

　　虽然裹了外套，沈珏还是成了大花猫，皮肤过敏，肿得像猪头。

　　沈珏忍受着皮肤上的气痒气痛，重重呼出口气，咒骂道：“我恨小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