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座山》空心橙

2、二

　　溪生抱着在店家那存下的香烛灯油，急匆匆地踩着一地爆竹的纸片就往山上走，连红色的纸片粘在僧鞋上也无暇顾及。

　　及至看到每日里常见的寺门 ，溪生才放慢了脚步，好像刚刚急匆匆赶路的是另外一个人似的。

　　溪生绕开正门，踮着脚尖溜到后院，小心翼翼地打开后院门，探头进去确认了院中四下无人，这才放心地推门而入。
　　“溪生”正当溪生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的时候，老和尚的声音突然在他背后响起。

　　溪生暗藏得意的脸一下就垮了，他仿佛催眠一般在心里默念“听不见、听不见”，不料老和尚这时又开口说了句:“过来”，溪生的表情彻底变成“苦瓜”了。

　　溪生不情不愿地向着老和尚出声的方向作了一揖口称“师傅”，却在弯腰时趁老和尚看不到的时候做了个鬼脸。

　　溪生作过揖，边向着老和尚的方向走去，边想着这次该怎么躲避责骂的时候，却一头撞在站在老和尚身前的人的背上。

　　还未待溪生呼痛，一只手便伸了过来，溪生下意识地闭了眼睛，可那只不带温度的手在溪生被撞得狠的额头上轻揉着，冰冷得不似人类的温度却正好缓解了溪生被撞的疼痛。

　　正当溪生觉得额头好些了，准备和眼前人道谢的时候，那人却先开了口“还痛吗？小、郎、君 ”，溪生睁眼看时，入眼的果然还是那双妖异的红眸。

　　还未等溪生说些什么，那厢老和尚便开了口“溪生，这是师傅请来的客人，你替我好生招待，不得失礼。”

　　“……是”，溪生狠狠地往那个男子身上撇了一眼，规规矩矩地问道:“那师傅打算何时出门”

　　老和尚不时会邀请陌生人来寺小住，但寺内房间有限，老和尚便会借口出门云游以腾出房间招待客人，时间从几日到数月不等，溪生听老和尚这样说，知道老和尚又要出门“云游”了，便想问清老和尚的出发日期。

　　老和尚一脸赞赏的表情看着溪生，眼里满是欣慰:“我今日便出门云游，你先去吧，我和他再交代几句话。”

　　“今天吗？”溪生听言一愣，老和尚一般都是隔日整理好行囊才会“出门云游”。

　　溪生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口，只是仿佛被抽掉了全身的力气一般，颓然应了一声“是……”便向着老和尚作了揖，就默默退下了。

　　老和尚看着溪生的背影，“这孩子……”语气中满是不舍，转头对着男人行了一个单手礼，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说道:“老衲肉眼凡胎，不知你究竟是何方妖灵，但若你想对溪生出手，就莫怪老衲不尊佛理。”

　　“大师放心”，那男子自老和尚说话伊始才将目光从溪生背影收回，难得不带任何调笑语气开口:“我并无意冒犯宝刹威严，真要细究起来，反而是我有所求。”

　　老和尚直视着那男子的眼睛，半晌才说道:“阿弥陀佛，如此甚好，老衲此次云游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来，溪生……就托你照顾了。”

　　老和尚说完，向着大殿的方向行了一礼，整理好袈裟便出了门，只是明明是云游却不见随身行囊。

　　那男子在老和尚的背影完全被山中草木遮掩后，冲着传出抽泣声的地方露出一点无奈的笑容，背着山门朝着偏殿走去。

　　时近黄昏，夕阳徘徊在地平线的边缘，迟迟不肯下落，似乎也在哀悼着这场或许无人知晓的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