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座山》空心橙

1、一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个老和尚。
　　老和尚在这山上做了一辈子和尚，自觉没什么奇闻异事与自己有关，这一日，老和尚照例下山打水的时候，在溪水的旁边发现了一个弃婴。

　　老和尚抱起婴儿，说来也奇怪，那孩子见了老和尚不哭也不闹，只咯咯地笑，露出一点没长齐牙齿的牙床，老和尚觉得这孩子与自己有缘，便将孩子抱回了庙里，起名溪生。

　　溪生哪里都好，只一条——他喜欢听故事。
　　于是老和尚除了日常的挑水、抄经外，闲暇时就抱着溪生坐在寺庙门口的石阶上为他讲老和尚和小和尚的故事。

　　就在那一天天的故事里，溪生长大了，而老和尚也更老了。老和尚有时看着已经束冠却依旧如孩童一般天真的溪生会忍不住地叹气。

　　这年年关，老和尚派溪生去山下购置一些香烛灯油，这些年老和尚腿脚不便，杂务早就由溪生代劳，但这一次跑腿似乎和之前有些区别：老和尚把一些碎银交到溪生手里，反复告诉溪生，爆竹响完前一定要回到上山。

　　溪生虽然觉得奇怪，但也应下了，溪生在惯例的店家买完香烛和灯油，蹲坐在店门口等爆竹声响，可那爆竹是左等也不响，右等也不响。

　　溪生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锤了锤蹲麻的双腿，想着:既然爆竹不响，我何不趁这个机会到处看看？

　　这么想着，溪生将香烛灯油寄存在店家那里，携了银钱便四下闲逛了起来。

　　溪生这些年被养在寺庙，山下的生活对他而言充满了新奇，对那悬挂的街灯、路旁的小商小贩都十分好奇，有些小贩见溪生顶着一张白净的脸、穿着一身僧袍、脆生生地打听着这是什么、那是做什么用的，大多也都很乐意告诉他，若是遇到和善的妇人，还会趁溪生拒绝不及往他的化缘的口袋里塞一些瓜子、糖果的小东西。

　　溪生揣着满是瓜子、糖果的化缘袋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走着，突然耳边传来一阵寺院的鸣钟声，这时一个面容妖异的男子穿过人群朝着溪生径自走来，原本沸腾的人声不知何时竟一点也听不见了。

　　溪生正疑惑街道上何以只剩下他和这名陌生男子时，那男子却不知何时已经靠近近溪生。

　　男子打算用手挑起溪生的下巴，却被溪生躲开的时候，他倒也不恼，只是用着仿佛从远处传来的声音说道：“这是哪家的小郎君生得如此俊俏，不若给我做媳妇吧。”

　　溪生看着眼前男子与常人有别的红眸，正要张口反驳，却不知为何感觉嘴上如有千金坠上，怎么也发不出声音，他的嘴唇只能近乎徒然地上下张合。

　　“哟，我忘了”这时男子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用自己手中的折扇敲了敲自己的额头，正当溪生疑惑间，却突然凑近到溪生唇边，“小郎君要说些什么？”

　　这句话一出，溪生周遭的压力顿时全消，猝不及防之下，溪生刚刚没能说出口的话便一下子跳了出来“······你才要给我做媳妇呢！”

　　听完这句话，两人都愣住了，四目相对，一时之间好像连空气都凝滞了。过了一会，那男子突然出声，大笑不止，只把溪生笑得满脸通红，眸中的水意渐渐漫上眼眶。

　　眼见溪生就要“水漫金山寺”了，那男子忙将溪生的泪水以唇吻去，趁着溪生抽泣的时候，生怕溪生反悔似的，以极快的语速说道：“说好了，我给小郎君做媳妇，小郎君可不许去别人家了。”说完也不等溪生反应过来，便失去了踪迹。

　　等溪生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正站在街道的中央拿着一个盛满瓜子糖果的化缘袋，刚刚的一切恍然若梦，而街道的爆竹早已燃尽，而急着回山上的溪生并没有在意自己的右手的手腕内侧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墨色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