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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爱屋及乌 ...

  •   第十章爱屋及乌

      老太太终究是没有逃脱自己的命运,虽然迟了几年,但还是摔了一跤归西了。老爹悲痛欲绝,哭得不能自已,好好的一桩喜事,变成了丧事,青君强忍悲痛,立即发出讣告,相府里的戏班子被请了出去,改成了大元寺的师傅,过来做最后的超度。

      阿娘的身体本来就不大好,一听老太太去了,登时昏过去了,府上哭声一片,内院没有个做主的,姨娘们乱成一团,还是老爹怒斥了一番,这才安生下来。

      阮九楹临时受命,安抚姨娘们,赶紧披麻戴孝。

      这是混乱的一天,青君一滴眼泪都没有落下。

      前世今生,她已经给老太太送走好几次了,每一次都算得上尽善尽美,老太太最疼爱她,她陪伴老太太的时间也最多。

      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一次,老太太说出了心底的秘密。

      原来,老太太知道她是女儿家。

      喧闹的相府,从早到晚,都一直是喧闹的,老爹一直在哭,哭得嗓子都哑了,他哭着,姨娘们陪着哭,之前来祝寿的此时改成了奔丧,很多官员都唏嘘不已,好生劝慰一番之后悻悻离去。

      青君不知道这一天是怎么过去的,到了晚上,她披着麻衣,额头系着白孝带,一直跪在灵堂当中。

      后院的诵经声当中,还掺杂着些哭声。

      阮青君面前的火盆当中,火苗跳动着,老太太这一生,结束了。夜深了,老爹终于哭够了,到了灵堂当中,跪了灵前。

      他的嗓子已经快说不出话来了,在火盆里挑着火:“青君,累了吧,去歇歇。”

      青君跪得笔直,轻摇了下头:“我没事,您去躺一会儿吧。”

      现在她是以长孙的身份跪在这里,虽然双膝跪得麻了,又冷又僵,但是,这也是她最后能为老太太做的事了。

      老爹给老太太烧纸,口中还念念有词:“儿子不孝,想必是娘没有那么大的福泽,偏偏儿子想要天下人都为您祝寿,所以才压了您的寿,都是儿子的错,是儿子自大害了您啊!”

      青君在旁沉默。

      老爹继续烧纸:“从前娘说,想要住大房子,想要有田有地,儿子办到了,娘说,想要多子多孙,儿子也尽力了,这辈子让娘穿金戴银,让娘过好日子,来生咱们还是娘俩。娘,师傅们说了,超度了,就能过十八关,去轮回托生了,等您到了好地方,给儿子托个梦,也叫儿子放心……娘……”

      说着,又控制不住,哭了起来。

      青君轻搀了他的手臂:“爹,祖母在天有灵,会托梦的。”

      老爹跪在地上直磕头,顾不上圆滚滚的肚子,磕头了就不起来了,低低的啜泣声断断续续从他的喉咙里嘶哑着。

      他失去了母亲,从此再没有娘可叫了。

      而且,面对死亡,总还有下一个就轮到我了的了然,这个时候,老爹的伤心之处,无人能解,青君陪着他给老太太多添了点纸,之后强行给他撵走让他去休息了。

      灵堂得有人守夜,阮青君不让人上前,一个人跪在灵前。

      寒风从帐外吹进来,她穿着单薄,此时已经感觉不到冷了,麻木了。

      老太太把这个秘密带走了,那么她也不会告诉老爹,一个以为骗到了,一个让人觉得她被骗到了,两方都挺好的。

      她烧着纸,也和老太太说着话:“祖母不用担心我,我今生一定长命百岁。”

      第一次,她是个短命鬼,之后知道自己的命运之后,她改嫁给了二皇子,果然多活了两年,再之后,她又改嫁给了三皇子卫央,又续命几年。

      现在她命运的轨迹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转动,尽管老太太还是摔了一跤走了,但是她不会重蹈覆辙。

      火苗跳动着,寒风吹过脸边,脚步声由远至近。

      都这么晚了,谁还会来灵堂,青君以为是家里人过来添火,没有抬头。

      来人就站在了她的面前,随后一动不动了。

      青君抬头,谢兰亭已经换了素衣,此时全身上下没有一个饰物,披着一件白色的翻毛的斗篷,就站在她的前面正看着她。

      他双手拢在斗篷下,丝毫没有要跪的意思。

      老太太出事之后,府上所有的宾客都等着原地吊唁,当时相府混乱,招魂的时候老爹哭得不能自已,青君趁机让人将贵客都请了出去。

      没想到谢兰亭去而复返,还是在这三更半夜的时候。

      她低下了眼帘:“小侯爷怎么又回来了?”

      谢兰亭向前一步,到她身侧单膝跪了下来,他从怀里拿出一个蒲垫,是新做的素垫,一手在她双膝上轻拍了下,示意她起来一下。

      青君双膝之下,有一个铺垫,因为跪得太久已,她两腿已经麻了,她单手撑地,想要站起来,可到底是脚一软,往旁边摔了去。

      谢兰亭肩一动,她扶住了他的手臂。

      他顺势把蒲垫铺了她的垫子上面,手臂轻抬着,慢慢随着青君扶着他的力道站了起来。

      青君紧紧抓着他的手臂,两腿发麻,使得她不敢再动:“小侯爷别动,我腿麻了。”

      谢兰亭转过身来,定定地看着她:“一口一个小侯爷,你是故意的吗?非要这样吗?”

      刚进京的时候,他们曾是至交好友。

      那时候走得比较近,阮青君想起过往,不由低下了眼帘:“小侯爷,不是青君非要如此,是世道如此,青君不敢造次。”

      她慢慢地,松开了手,站稳了。

      谢兰亭也低着眼帘,轻叹着气:“算了,不跟你计较。”

      说着到灵前见礼,他规规矩矩地给老太太磕着头,青君连忙跪下还礼,膝下因为多了一层蒲垫,柔软许多。

      “其实小侯爷不必行此大礼,只怕祖母受不住。”

      谢兰亭伏身不起,磕了三个头,才回身看着她:“不过是爱屋及乌罢了,老太太当受。我陪你守一会儿,一会儿来人了再走。”

      爱屋及乌,她眸光微动。

      不过,还是拒绝了:“多谢小侯爷好意,可是这是灵堂,小侯爷一小身子骨也娇弱得很,还是回去休息吧,我一个人没事的。”

      她只是脸色苍白一点,看起来根本没有什么事,谢兰亭来之前还颇有担心,此时见她神色如常,不知再说什么好。

      他转身才要走,院子里又响起了急匆匆的脚步声。

      很快,一道人影冲进了灵堂。

      穆西风边走边扯下了锦绣的外衫,只留中衣中裤,素白一片,大步流星地到了青君面前。

      他一脸急色,担忧都写在脸上,胸口还不断起伏着,一看就是急着赶过来的。

      今天是他当值,正逢外域使者到京,忙了一整天,才跟着二皇子安顿好了使者使臣,匆匆忙忙从行宫赶了过来。

      青君抬头,看见是他,鼻尖微酸:“才回来?”

      穆西风双目赤红,嗯了声,转身给老太太磕头。

      青君在旁边挑了下火:“祖母,小舅舅过来给您磕头了,您平时不是也疼他的吗?到时候好好保佑他,千万保佑他,好好的……”

      给老太太磕了头了,穆西风转过身来,跪了青君的身边,和她一起跪着。

      他余光当中,看着青君:“你没事吧?”

      青君看着他一副担忧模样,长长的出了口气:“呆子,我能有什么事。”

      说着一低头,额头抵在了穆西风的肩上。

      谢兰亭脚尖一动,才要上前,到底是转身走了出去。

      那雪白的斗篷打了个转儿,寒风吹过来,拂过青君的脸面,她看着谢兰亭远去的背影,一直看着他消失在了眼里,这才回过头来,好好跪直了身体。

      此时灵堂里面再没有别人了,穆西风才是低声说道:“使臣入京,已经好生安顿下来了,二皇子殿下听闻府上老太太过世,也要来的,不过他现在皇命在身,实在不便,我听他的意思,是要后半夜换了衣服,悄悄的来。”

      三位皇子,本来都不应该来吊唁的,青君怔了下:“他来干什么?”

      这个穆西风当然不知道,他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许是示好,他们都想与府上关系更近一些。”

      有道理,青君垂目不语。

      穆西风见她一身疲态,微微皱眉:“你身为长孙,要跪的时候还多,我去外面守着,你稍作休息,起来吧。”

      说着,他起身走到灵堂外,就站到了风口。

      他身形高大,穿着单薄,处处为她着想。

      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多少还是有些默契的,青君收回目光,继续给老太太烧纸,火光映红了眼,她看着燃尽的烧纸,咬住了唇。

      祖母仍然按着剧情去了,如果命运注定了她是要当个垫背的短命鬼,那么她非要迈过这个坎,过了这个晚上,那就从头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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