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跋扈》九昭辞

21、第二十一章

　　宋云抒和白文毓同沈氏在厢房里用了斋饭后，待了一会就坐马车下山了。

　　“这才刚入三月天，天儿竟都这么热了。”白文毓拿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小声埋怨道。

　　宋云抒也懒得动弹，拍拍她的胳膊：“坐好了别动，心静自然凉。”

　　她瞧着白文毓红扑扑的小脸，好笑地弹她一个脑瓜崩：“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白姑娘瞧见了哪个俊俏的公子哥，羞得脸格外红！”

　　在大邢十三四岁的姑娘就已经能议亲，又因着大邢男女大防并不严重，两人这样熟悉，说出这样的话也没什么不好意思。

　　哪知话还没落音，就见白文毓的脸“腾”一下就变得红的滴血似的，连指尖都微微泛着红。

　　宋云抒没想到她会有这么大的反应，狐疑地看着她：“你不是和我说只是同太子坐了会儿就回来了吗？”

　　“是、是就坐了一会，我没骗你。”白文毓抬眸碰到她的眼神，不由一惊，说话都不顺溜了。

　　宋云抒当然不是怀疑她，文毓和太子的确不熟，这宋云抒是知道的，她也相信太子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不过既然只是坐了会，文毓脸红什么？

　　饶是宋云抒素来小心思多，这会也实在想不通了，她干脆将落玉手里的团扇拿过来，在白文毓跟前挥着：“算了算了，瞧你热的，回去到东来客吃冰沙？”

　　白文毓见她不再追问，这才松了一口气，笑着挽住她的胳膊：“好啊好啊，我要加红豆还有甜酪！”

　　*

　　宋云抒和沈氏回府后，进了二门，就见外院内院的丫鬟妈妈们都忙忙碌碌，脚步飞快，不由疑惑。

　　还没到宜华堂，就听见里面有说笑的声音。

　　“母亲。”
　　沈氏同宋云抒进去，就见下首坐着一位姑娘，乖巧地陪着蕙阳郡主说话。

　　蕙阳郡主见两人回来了，笑着朝她们招手：“快过来。”

　　宋云抒看了眼那个姑娘，觉得有些眼熟，转而看了眼那姑娘身上的衣裳，是去年京都时兴的木兰青双绣的料子——那就不是京都的闺秀了。

　　蕙阳郡主见宋云抒懒懒瞧了一眼就坐进了椅子，嗔她一眼：“认不得了？小时候你们还一起习过字呢！”

　　小时候？
　　宋云抒这才知道这熟悉感从哪儿来的，只听她轻笑一声：“哦，是她啊。”

　　听宋云抒这语气，那姑娘面上有些难堪，脸上的笑也挂不住了，低着头不再说话。

　　只有沈氏在一旁还云里雾里的，蕙阳郡主嗔了别扭的宋云抒一眼，笑着把那姑娘拉到跟前：“她是你大堂哥刚过门不久的夫人，你喊堂嫂。”

　　又偏过身子对着沈氏：“这姑娘是扬州老家二房的二姑娘，叫连沁，之前你和怀瑾成亲时她没入京，所以你们也没见过面。”

　　宋云抒的祖父母只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宋鸿拼命挣了军功，在京贵为柱国大将军，二儿子则在扬州从商，虽比不得宋鸿，但扬州富硕，日子过得也算不错。

　　按理应是长子赡养父母，但两个老人都住不惯京城这般喧闹的地方，没过多久就执意要回扬州老宅，宋鸿和蕙阳郡主拗不过他们，只能把两个老人送回了扬州，由宋云抒二叔赡养。

　　说起宋云抒这二叔，人倒是挺有生意头脑，在扬州经商也渐渐积攒了些家底，和妻子陈氏育有二女一子，还有妾室所出的一子一女，日子过得还算舒坦。

　　陈氏的大女儿已经出阁，宋连沁是她的小女儿，如今也有十五了，正是该议亲的时候。

　　沈氏同宋连沁见了礼，蕙阳郡主才说起宋连沁来此的缘由。

　　原是春闱将至，二房的嫡长子宋维康进京赴考，身为亲族，他们自然希望望宋鸿能照看自己的侄子一阵。
　　这于将军府来说根本就不算事，既是一家人，自然一口应下。

　　“维康在你们来之前给我见了个礼，现下正在前院和怀瑾说话呢。”蕙阳郡主笑着说，“怀瑾也是考过春闱的，也能同他说些应注意的地方。”

　　宋云抒漫不经心地喝着茶，似笑非笑：“怎么也没个声响突然就来了？害得我一点准备都没有，再说了，堂哥来赴考，那堂姐来做什么？”

　　宋连沁闻言抬头，却见宋云抒并没有看她，抿了抿唇，又看向了一旁蕙阳郡主，眼睛里有些委屈。

　　“你这丫头，之前老家送信来的时候不就和你说了，是你自己不放在心上，这会却怪别人了。”蕙阳郡主跟在宋云抒身后打圆场。

　　“再说了，连沁长这么大也没来过京都，来玩几天怎么了？”蕙阳郡主瞧着宋云抒别扭的样子，失笑，“好了好了，连沁舟车劳顿也累了，拾芳阁已经收拾好，你先去休息，等用晚饭再唤人去叫你。”

　　宋连沁忙道谢：“劳烦郡主娘娘为我和哥哥操劳，连沁感激不尽。”

　　“都是一家人，说这么客气话做什么！快去吧！”

　　待宋连沁下去后，沈氏见婆婆和小姑子还有话说，也未多待，说了几句话就有眼色地退下去了。

　　屋子里也没别人了，蕙阳郡主脸上的笑这才淡了一些，睨了身旁悠哉悠哉的宋云抒一眼：“你啊，就不能给人留点脸面？心里知道不就行了？”

　　宋云抒若是这么好说话，那她的名声就不会是现在这样了。
　　她分出一绺发丝绕在指尖，皱着眉：“母亲您身子本就不好，难不成还要为那宋连沁的婚事操劳？扬州那边的心思祖父祖母知道吗？竟也肯？”

　　蕙阳郡主淡笑着：“幼幼，母亲说了，咱们都是一家人，你二叔的大女儿嫁在扬州，日子过得好，你二叔定也想连沁更好。”
　　话说多了，有些口渴，蕙阳郡主啜了口茶水：“如今正好有机会同维康入京，她也是你祖父祖母的亲孙女儿，又怎会阻拦？”

　　“而且，重要的是维康三月的科考，连沁的婚事咱们尽力就好，有你大嫂帮着我，不会太辛苦的。”

　　宋云抒不大想听这些，胡乱点点头就敷衍过去，蕙阳郡主见她没半分耐心，无奈笑了笑，就让她回去了。

　　清秋跟着宋云抒走出宜华堂，刚才她在旁边听着，觉得有些奇怪。
　　她们姑娘虽怕郡主累着，却定也知道大少夫人会帮着郡主，怎么会这么咄咄逼人？

　　她踯躅着开口：“姑娘，您和连沁姑娘是不是有过什么不快？”

　　宋云抒脚步一顿，惊讶地看了清秋一眼，清秋和落玉是宋云抒回京后母亲才安排在她院子里的，所以当年她被养在祖父母跟前时发生的事，两人并不知情。

　　她只知道清秋心思细，却没想到清秋会这么快想到这方面。

　　清秋见她脸色不好，虚虚扶住她：“姑娘不愿说，咱们就回院子休息吧。”

　　宋云抒点点头：“走吧。”

　　*

　　一旁的拾芳阁里，宋连沁在屋子里慢慢地踱着步。

　　“姑娘你快来看！这珊瑚摆件好漂亮啊，个头也比咱们府里的大多了！”丫鬟翠烟这看看那摸摸，眼睛放光一样：“这翡翠盘水色也好，还有这个……”

　　一个小小的屋子里就有这么多的好东西，那整个将军府又该是怎样的泼天富贵！

　　“翠烟！”宋连沁心里烦躁，低声怒斥一声，“你没看见那宋云抒对我的态度吗？还有心思顾着这些？”

　　“姑娘，人家宋姑娘是正三品县主，身份尊贵，瞧不起咱们商户人家也是正常的。”翠烟给她倒了杯水灭灭火，小声嘀咕道。

　　茶杯是上好的八仙白瓷，宋连沁紧紧捏着，横她一眼：“你是哪一头的？还帮着她说话？”

　　虽然自古从商者身份低下，可大邢的这种风气历经数百年已经淡了不少。
　　宋连沁入京前尚觉得二房虽是商户，却家底丰厚，不会比将军府差多少，可如今瞧着，他们比京都的世家大族少的不仅是银子，更是底蕴。

　　“等哥哥金榜题名后，我们二房便再也不用看他们的脸色了。”

　　翠烟偷偷翻了个白眼：“诶呦，姑娘又不是不知道，就咱们大公子被夫人宠成那样，在扬州尚不是出类拔萃，这会能考到什么好功名？”

　　“你、你给我出去！”翠烟这死心眼的丫头，胳膊肘使劲往外拐，回去就把她给发卖了！宋连沁几乎要被她给气死，拿起手里的茶杯就想往地上砸。

　　翠烟还想自己不过说了实话，姑娘怎么就生气了，正要出去，回头一看吓得手直颤，忙上前制止：“诶！我的好姑娘，这可砸不得，您要把这砸了，咱也赔不起啊！若是惹得郡主娘娘生气，不给姑娘议亲可怎么办？”

　　翠烟按下她的手，讨好笑道：“姑娘莫生气，奴婢听说昌华县主在宫里也受尽宠爱，只要姑娘能同昌华县主处好关系，那一切就都迎刃而解了呀！”

　　宋连沁岂会不知？
　　可宋云抒今日对她的态度，明明就是还记得小时候的事。

　　“你说的容易，可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宋连沁看了眼周遭精致的摆设物件，心里的嫉妒像沸腾的水，怎么也按捺不住。

　　从小她在家就没什么存在感，大姐和二哥夺去了所有的风头，她一直心有不甘，所以这次她才会说服祖父母，同意她跟来京都。

　　宋连沁站起身来，走到自己的包袱面前，不论怎样，她既然来了，就没那么容易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