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万，恳请离开我儿子》江今九

4、第4章

　　短短十几秒，王思思经历了十七岁人生里的一场巨大挣扎，最终还是决定豁出去，声音微颤开口：“路医生，可以借你手机给我打个电话吗？”

　　明晃晃的心虚写在脸上，路宇想忽略都难。虽然不解，不过还是大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递过去。

　　王思思的手才刚恢复知觉，并不是很灵活。接过手机后，费了好大劲才输完一串电话号码。然而到了即将拨出去这一步，却停下了，昂起头看向他，小声问：“路医生，你这么轻易把手机借给我，不怕泄露了自己的私人号码吗？”

　　路宇先是一怔，随后立刻明白过来她想干什么，刚才那句‘给我打个电话’原来是这个意思。

　　目光落在那串电话号码上，沉声问：“这是你的电话号码？”

　　王思思羞愧点了点头，在他的注视下，最终还是怯怯把手机还给路宇。

　　“对不起，你别生气。”

　　路宇拿回自己的手机，盯着那串手机号码看了好一会，微不可察叹了口气。
　　他没有生气，身为医生，他理解病人的无助。她才十七岁，其实已经表现得很坚强了。换做其他人，一夜醒来突然瘫痪在床，未必能做到她这样。

　　最终，他还是包容了她的小心思，做了王思思没做完的动作——将电话拨了出去。
　　嘟嘟几声后，听到病房内响起电话铃声，他才按掉电话。

　　王思思愣愣看着他这举动，一脸不敢相信：“路医生……”
　　羞愧、感动、不解、激动……多种情绪交杂在一起，是她过去的十七年里没经历过的。

　　路宇将手机放好，并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这么做，只是一脸严肃对她说：“以后不许这样，想做什么要好好沟通。”

　　“嗯。”王思思重重点了点头，内心涌动的感动化作泪水从眼角溢出。她连忙擦了擦眼角，哽咽道：“路医生，谢谢你。”

　　看到她眼泪，路宇终究还是放柔声音：“回到家后如果遇到什么困难可以找我。”

　　“好。”她小心翼翼把藏在枕头底下的手机拿出来，把路宇的号码保存好。

　　号码很靓，只看一眼就能记住，她觉得应该是他的私人号码。
　　她知道的，大部分医生都有两个电话号码，一个私人的，一个工作专用。

　　保存好号码后，王思思突然问：“路医生，不管什么时候，只要遇到困难都可以找你吗？”

　　路宇笑了，他刚才那话是这个意思吗？

　　“小姑娘贪心了。”

　　王思思当然知道，羞涩一笑。

　　不过路宇接受了她这份得寸进尺，嗯了声：“什么时候都可以找，如果我在忙的话，没办法立刻回你信息，等不忙后会回你的。”

　　“好，我知道了。”王思思露出了生病以来最灿烂的笑容。

　　路宇也被她的笑容感染，笑道：“就是嘛，就应该要多笑笑，不要老学大人皱眉头。”

　　王思思不服：“我也不小了，再过一个月就成年了。”

　　“嗯，还有一个月才成年。”路宇很会抓重点。

　　在这里停留得有点久，路宇知道自己该离开了，临走前再次叮嘱：“回家后记得要坚持锻炼。”

　　王思思嗯了声，郑重保证：“我一定会好好锻炼的。”

　　路医生说她可以好起来，她就一定可以。

　　-
　　第二天上午，王思思出院，心情愉悦跟着父母回家了。
　　回到家后，她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点开微信，输入路宇的电话号码，申请添加他微信好友。

　　既然他说可以随时找他，当然是加个微信才方便啦。
　　不过路宇可能在忙，晚上八点多，她申请的微信好友才终于被通过。

　　她手指还不是很灵活，打字慢，所以先发了一个贼兮兮的问好表情过去，算是打招呼。而那头路宇很快回了个微笑的表情。

　　王思思看着那个微笑的表情，不自觉皱了皱眉。

　　没错，路宇回的正是微信自带的那个微笑表情。

　　还好经过住院那段时间的接触，王思思知道他是什么人，没有过度理解。但凡是其他人发这个表情，她肯定会认为对方在嘲讽自己。

　　他不是才二十三岁吗，难道不知道这个表情早已经不是原来的含义？
　　还真不是没可能，大部分学霸都只喜欢学习，不怎么留意网上的事。

　　王思思用语音打了一句话发过去。

　　静夜思：陆医生，我打字还不是很方便，介意我发语音吗？

　　她以为路宇这样温和的人，肯定不会介意，谁知道他却说：那更加要发文字，把握一切锻炼的机会。

　　王思思看着他这话数不出任何反驳的话，只能说不愧是医生。
　　没办法，她只能打字。花了好几分钟才终于打完一整句话。

　　静夜思：你知道这表情是什么意思吗？[微笑]

　　那头的路宇消息依旧回得很快。

　　路宇：不就是友好打招呼的意思？

　　看到这答案，王思思捧着手机忍不住直笑。
　　果然三岁一代沟，他不过大自己五岁多点，横沟就这么大。

　　她慢吞吞打字告诉他：原来确实是这个意思，但现在意思有变。

　　路宇：嗯？

　　王思思又慢吞吞打字和他解释这个表情的意思，只是比她打字更快，路宇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路宇：原来我已经年纪大到跟不上时代的脚步了。

　　看到这话，王思思知道他可能自己在网上搜索了解了，便又把刚打的那些话删掉，换了别的。

　　静夜思：你年纪才不大，是你不爱在网上聊天。

　　他才二十三岁，怎么可以说的自己已经年纪很大了一样。

　　路宇：确实。今天回家后有开始锻炼吗？

　　说到这个康复锻炼，王思思当然没松懈。

　　静夜思：有有有，我听你的话，挑了好久的黄豆和绿豆。
　　想到下午在家挑豆子的艰辛，她又委屈巴巴说：绿豆太小了，我能不能只挑黄豆？[委屈.jpg]

　　路宇：可以，不过等手指灵活些后还是得挑绿豆。

　　静夜思：好。

　　路宇：我准备回去。加油。

　　看到这话，王思思再次删去自己原本想说的话，再次回了一个‘好’，附加按摩捶肩膀萌萌哒表情。
　　医生真的好忙哦，这个点才下班。

　　今天医院确实很忙，胡老师临时加了台手术，他陪着忙到现在。刚从手术室回到休息室拿出手机，就看到一条微信好友申请，备注‘王思思’。
　　他也没犹豫，点了通过。

　　正准备把手机放好，就又看到她发了一个有点搞怪的表情过来。
　　出于礼貌，他也回了一个微笑。
　　就这样，一来一往，不自觉就聊了这么多。
　　忙了一天，身体已经极度疲惫，他迫切需要回去好好休息。

　　-

　　王思思父母是开小餐馆的，即使是放心不下，也不可能一天到晚在家守着女儿。所以多半时候，是她一个人在家，自己锻炼。

　　从坐轮椅到能站立，她用了差不多两个月。

　　一开始，她只能借助双手撑住一切可以借力的支撑物练习站立。
　　一次又一次，一天又一天，记不清多少次摔倒又多少次爬起来。
　　终于有一天，她尝试着撑住轮椅扶手时，站起来了！！！
　　时隔八十多天，她终于可以再次站立！！

　　全身的血液仿佛在燃烧，王思思激动不已，给路宇发了条微信分享这个好消息。

　　静夜思：我可以站起来了！！
　　静夜思：激动大哭.jpg

　　路宇几乎可以说是秒回，秒回了三个问号。
　　隔着文字，王思思都感受到了他的震惊。

　　路宇：你是不是仗着愚人节故意骗我？

　　看到这话，王思思才留意到今天竟然是四月一号。
　　她悻悻笑了笑，也理解路宇为什么这么说。
　　两人熟悉之后，她可没少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

　　她拍了张自己双脚站立的照片发了过去，用事实说话。
　　那头显示正在输入，但老半天过去却没看到半个标点符号发过来。

　　王思思坐回轮椅上，心怦怦跳，好奇他会跟自己说什么。
　　真棒？继续加油？你的努力得到了回报？

　　漫长的‘正在输入’终于结束，路宇发了一段话过来。

　　没错，一段话。

　　加微信以来，王思思还是第一次看到惜字如金的他发那么长一段话。然而脸上的笑容却在看到这段话后慢慢消散。

　　他发了一大段二阶段康复锻炼注意要点过来。

　　“真不愧是你。”王思思哭笑不得，回了他一个好，随后又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父母。

　　昨晚这一切，她又把手机放好，继续练习站立。

　　-

　　能稳稳站立后，王思思开始扶着墙满屋子慢慢学习行走。
　　像笨重的小企鹅那样，缓缓挪着小碎步的那种行走。

　　练习走路的这段时间，她身上总是青一块紫一块，走路不稳摔的。最严重那一次，右手手肘肿起一个大包，痛到没办法拿筷子。

　　身体虽然承受着疼痛，心里却是高兴，为自己每天那一点点地进步。

　　从站立到能慢慢行走，她又花了六个月。
　　其中的艰辛，除了她和父母，便只有路宇知道。

　　-
　　第二年的秋天，她如愿重返课堂。
　　曾经一起上课的同学们已上高三，陌生的班集体让她有些不适。

　　开学几天，王父王母终于察觉出女儿不对劲，关心问她是不是休学太久功课跟不上。
　　王思思摇了摇头，不知道该怎么和父母说。

　　班上的其他同学已经认识了两年，彼此之间都很熟悉。她一个因为生病休学归来的插班生，总有一种融不进去的格格不入。

　　没有和父母倾诉的苦恼，在回到自己房间后，终于还是忍不住和路宇说了。

　　静夜思：有点不知道怎么和新同学相处。

　　只是这一次，时间一点点过去，微信一直都没有收到新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