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夕》行客不知名

1、朝夕

　　“宋夕。”他说，“朝夕的夕。”

　　秋雁向北，江水滔滔西行。
　　长风过夏，扶了落花春去。

　　天高地远，流云为路。
　　但闻马蹄声响，骏马于云端驶过。一匹匹神俊非常，蹄踏祥云。

　　“的的——”
　　“的的——”

　　祥云破开，水似地飞流向上，钩在一辆辆木车车把。可轻轻一抚，又水似地流散了，拍出一二朵云浪。车不管，自顾自走。车后各立两人，其中高悬一大旗——“云”。

　　车轱辘着过了，隐入云雾深处，跟出许多墨衣人。
　　前头贴着车的，尚且垂眸敛目，默然前行。等到后头的，倒抬起眼，不住观望。

　　一个黑衣少年推了另一个一把，嘴里轻轻道，“宋夕，你快看。”

　　“我看着呢。”被喊的少年也轻轻道。他瞧着十五六岁，一双笑眼弯弯。双颊婴儿肥未褪，带出着股乖巧的稚气。那是属于少年人的天真温和，拘在深色板正的墨袍里，像拘着一捧云。

　　底下是密林，是蒙蒙的土，是细细弯弯的路，是走路的农夫。农夫手里牵着绳，绳牵着毛驴——驮着红袄子的小娘子。

　　少年嘻嘻笑了，侧头同宋夕道：“要是师父没拐走我，我也能娶媳妇的。”
　　师父回头瞪了他一眼。

　　车马轻飘飘地过了，眨眼间甩开那对小夫妻。黑衣少年被揪着耳朵提到前面去，隐隐是师父的骂：“拐！啊？拐！”

　　几个师兄弟面面相觑，眼观鼻鼻观心。
　　谁都知道二师兄是个小叫花，当年一眼瞧见师父就蹭着鼻涕抱上去，活像狗皮膏药。师父年纪不大，长了颗祖父心，收起小徒弟来一个接一个，一串串的像母猪下崽。

　　也好在他年纪不大，崽子还没来得及下太多。拎出来最大的也不过是宋夕。

　　师父面前，二师兄宋岳没大没小，底下一群小的却不敢：“大师兄，这次是为什么要出来？”

　　大师兄又笑了。他看起来实在不像大师兄——太爱笑了，笑起来还有一对浅酒窝。他想了一会儿，琢磨着解释：“宗里得到消息，铁木铃结了花骨朵。”

　　小弟子又问，“铁木铃是什么？”
　　宋夕道，“就是一种铃兰花，听师父说，很久才开一次。听说开起来很好看。”

　　这也是玄门的老风俗了。
　　铁木开花，哑巴说话；铁木铃开，天佑吉祥。修道之人逆天而行，最在意也不过是个天赐祥瑞，所以师父忍不住带着小徒弟们搭了宗门的车，来拜上一拜。

　　临到到了，离了云车，落至地上。
　　眼前云散雾去，但见前头密密麻麻，墨似的高树。遮天蔽日，直逼云端。乌压压的墨色，遮出一片乌云般的天际。铃兰多生于阴坡林下，这一株株铁木铃却偏不，拔地而起，朵朵高悬。那一点一寸的白，就挤在铁木间，挤在缝隙的阳光里。

　　师父还在那儿同宋岳道：“铁木铃下不说谎，你给我仔细着！”
　　宋岳嘻嘻地笑，于是又招了一巴掌。

　　他未必疼，但嗷嗷叫，躲到宋夕身后。宋夕拉架拉惯了，也护他。

　　铁木铃开，来这里的人不少，但多是玄门正道——魔修不大信这个。四处许多同龄少年，被各家长辈领着，乖觉的很。

　　铁木铃开花时许愿最好，可这一簇簇骨朵径自闭着，也没谁能掰着它们开。师父同一旁人打听了，说这骨朵合了许久，也不知道要合到哪年哪月。

　　师父愁啊，宋岳乐啊。
　　他眼珠骨碌一转，扭身就想往外窜。师父后脑勺长了眼，一抓就拽住他胳膊，拽得他一个踉跄，差点撞倒身后路人。

　　宋夕反应快，连忙去扶。
　　可那人一个闪身，直直路过他。

　　他身法奇诡，步伐轻且慢，像在飘。
　　一身白衣，偏头上戴着兜帽，遮住大半张面颊。

　　宋夕开口道：“对不住，前辈，叫你受惊——”

　　“惊”字尚未念完，那人已走过。宋夕伸手扶了个空，侧了身，只来得及看见他淡漠的眼。

　　真的是很淡漠的一双眼。
　　连眼皮都不肯多掀一寸，半半地阖着。

　　只是——那双眼睛，一只眼珠是纯然的白，一只是森冷的黑。偏偏同样漂亮，于半掩的兜帽下，于隐隐的光下，近乎剔透。

　　惊鸿一睹，擦肩而过。

　　宋夕回头，见他负手而去，步伐依旧。前方那么多人，似乎没谁留意他。而那一身缥缈白袍，偏缠着几分森冷，实在说不出是仙是鬼。

　　用师父的话说，宋岳是个一刻不消停，猴子成的精。他一发现没撞到人，即刻又开始扭：“师父诶师父，你就别拘着我们，叫我们去看看罢——师兄你说对不对——”

　　宋夕恍了下神，也没听他说了什么，习惯性道：“对。”

　　他又朝前方看了两眼，发现对方已消失不见。

　　一黑一白一双眼——
　　宋夕揉揉眼，心想。

　　怪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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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毕业季，随缘更，养肥看。感谢寻常百姓大大的地雷~快乐~~
攻是宋夕，有隐藏属性，俩人就都不标了。
再次申明，这是个我用来练手的be！！
慎点！！
爱你们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