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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鹩风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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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蓬莱三山,“黄檗”是具有传奇色彩的一代宗师的名字,不必说初涉法术领域的术学生和刚刚毕业的术童子,便是已经具有一定资历、开门授徒的白衣朱衣术师,提到黄檗,无不立刻肃然起敬,露出一副仰望“苍天在上”的慨然神情。
“此事非同小可,你可不敢乱说。”白术终于恢复镇定:“你不过是常世一个普通人而已,如何会有黄檗先师的遗物?”
白术忽然变得凝重的神色使装模作样的苏木疑惑了:原来爷爷说的都是真的?我还以为是老头子故弄玄虚……
楼下忽然传来“呱呱”的鸟叫声,声音凄厉不同寻常。
“小八?!”苏木莫名惊诧,还不知其所以然,白术的脸色已经大变。
她一个箭步冲出房间,根本不走楼梯,右手在二楼的木栏杆上用力一撑,跃过栏杆就翻身而下——“这是二楼,楼下空的!”苏木急得声音都变调了,心想不好这下子要摔出人命——白术已经两脚稳稳地站在一楼厅堂正中。
楼下并无人影。
苏木稳步走下楼梯,上下打量了几眼白术:“你身手不错。”
白术却没理他,正在使劲地扭门锁。
“啊——不是这样扭,你别使蛮劲啊!你没用过门锁?”苏木帮她把门打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白术匆匆赶出门去。
夜色下的街道很是空旷。只有斜嵌在如海底般的夜幕上的半块明月,带着几许慵懒味道,向下斜睨着人间万象。草丛深处偶有一两声虫鸣。
白术疑惑地望着远方。她分明感受到了那种难以言喻的不祥之气,赶出门来眼前却空无一物。
“那只鸟是怎么回事?”白术转过身来,两眼紧盯着小八黑不溜秋的球状身材。
“?”苏木不解。
很敏锐啊,对异物的知觉居然在我之上……白术微微一笑,对着小八默念了一支引火咒。她当然不是要杀死小八,如果对方只是普通的鸟,肯定会被烧得哇哇乱叫,到那时她自然会收回法术,如果对方不是普通的鸟的话……
面对白术的苏木脸上忽然显出惊恐的神色。
在白术看不到的身后,一条状似赤练蛇的家伙,正从房檐下探出身来,颈部扭曲,对着白术的后颈露出了锋利的尖牙。
“小心背后!”苏木脱口而出。
白术敏捷地闪避开来。
不料那蛇竟然一头撞进了处于同一高度的鸟笼,力量之大,竟然把竹木的鸟笼撞破,眼看一口就要咬到小八身上。而小八身胖翅短,笼内空间又狭小,任它把翅膀扑腾得黑羽乱飞,也根本闪避不开。
苏天雄爱鸟成癖,祖孙二人几乎把这只胖八哥当成家人一般看待,小八若是就此被咬一口,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苏木急得手足无措。
白术想的却是眼下一片混乱,已经下在小八身上的引火咒根本来不及收回,可怜那只肥鸟要被烧得尸骨不留了……
却见黑羽乱舞之中,一个人影大小的黑色影子“喀啦”一声胀破竹笼,如同黑色疾矢一般急窜而出,一飞冲天,仿佛黑斗篷般宽大的两翼展开来,翼下微露一道寒光。黑影闪身就已落在屋檐之上,动作起落之间,快得苏木和白术都来不及判断。等到二人从眼花缭乱中回过神来,看到的不过是屋檐之上落着的黑色八哥。
只是——那条貌似赤练蛇的物怪,已经断成两截,从半空中掉落下来。
“啊?!”眼看蛇血就要喷溅白术一脸,她吓得叫了一声就躲到苏木背后,紧紧拉住苏木的睡衣袖子。
落在地上的两个“半条蛇”兀自扭动不休,暗紫色的污血在地上画出刺眼的轨迹。
“啊啊……”白术语不成声,吓得快要哭了。看来女孩子都怕蛇,尽管她是什么“术童子”,在胆小这方面,和普通小女孩没有什么区别。
苏木鼓足勇气,伸手去拎蛇尾巴尖,不料已经被切断的蛇头,却弹了起来,眼看一口就要咬在他手上。苏木要缩手已经来不及了。
“啪”的一声,上方飞来一个小石子,正中蛇头,准确无误地卡入张大的蛇口之中,塞了个严严实实。
苏木抬起头,冲房檐上竖起大拇指,说一声:“谢谢你,小八!”房上的小八发出得意的大叫,和苏天雄的声音一模一样:“快拿四逆汤!重用人参、附子!”
这是最近苏木教给小八的一句拿手好戏,本来要给爷爷卖弄卖弄来着,不料这只不通人情的扁毛畜牲,却与此情此景,说出了这样一句无厘头的话。
于是苏木和白术二人,双双满脸黑线。
屋里传来一阵起身的响动,紧接着是苏天雄的声音:“木木你这一大早天还没亮的,折腾什么呢?”
知道爷爷起身,苏木赶紧冲着白术使眼色:“你东西拿到了快走啊!快走!等会儿我爷爷来了我说不清啊!”
白术却因为听到“木木”二字,忍俊不禁,爆出一阵大笑。
苏木垂头丧气,这下子想瞒也瞒不了了。
苏天雄批衣推门而出:“木木啊,这天色还早……哦。”他看到了白术,问:“这位是……”
“这是我们同一个社团里的同学!”苏木赶快胡诌一句:“从这周一起社团要晨跑,怕我起不来,我让她早上来约我的!”
“哦……”苏天雄恍然大悟地说:“那你记得带上早餐,给你同学也拿点,还有把你的睡衣和鞋换了,总不至于这样就跑出去……”
“是!是!爷爷!”苏木赶紧答应着,并且行动起来。白术偷眼去看方才蛇尸所在的地方,却发现那里已经空空如也。奇怪……
在几乎没有行人的街道上慢跑着,苏木埋怨着身边的白术:“你究竟是神是鬼?能不能不和你发生瓜葛啊!”
白术却没有听他在说什么,心不在焉地左顾右盼着。
“喂!我在跟你说话!你有没有在听!”苏木大喊。
“小八!小八!”苏天雄拿着装了小米绿豆的小钵走出来:“那个冒失鬼弄坏了你的笼子,来,看,我给你换了新碗新盘子……”他的后半句话说不下去了。
饭厅里的早餐桌旁,坐着一个一袭黑衣的青年男子,黑色的衣袖口处,伸出苍白的、纤瘦如同鸟爪的一只手,抓着桌上苏天雄给自己买的油条豆浆,吃得不亦乐乎。
“请您叫我风千。”男子转过脸来,长长的黑色额发,衬着一张干净清秀的少年脸孔。只不过嘴边糊着一圈豆浆的白沫,手里还擒着一根油条,实在和风雅风度不沾边。他放下油条,惬意地伸了一个懒腰:“先生,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舒展过了呢,每天关在那个小笼子里,防止被您孙子识破……”
“哈哈。”苏天雄说:“苏木他才不知道你是这样子呢,你就放心吧。”
“可是,白小姐过来,似乎有点麻烦吧……”自称风千的少年说道。
“白术她现在的功力,还不足以窥破你的真身。身为昔年的四鬼法师,被术童子视破,颜面何存啊……”
“既然血河已经出世,用不了多久就会妖怪云集,到时候三山自然会派人来,你我的身分想瞒也瞒不了啊。”风千边吃边说。
“你还吃!”苏天雄锁起眉头:“就是因为你如此贪吃,才会让你的真身变得肥胖不堪啊!你现在这个样子,不论多么苗条,都是幻化来的吧。”
苏天雄一语道破,风千尴尬无比,满脸绯红。一口的油条堵在嘴里,只发出“呜呜”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