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鸟术师实习记》宇文觉

3、3.鬼瓷瓶

　　“啥？”听完爷爷前因后果的一讲，苏木也懵了：“您是说——那个祖传的瓶子里，封印的是鬼怪？”
　　爷爷点点头，捋了一把胡子。
　　“而且——瓶底的那个‘黄’字是封印者用自己的血写的镇魂签名？”
　　爷爷继续点头、捋胡子。
　　“所以——当瓶子被打破、签名被抹去的时候，其中的鬼怪就会散布人间？”
　　爷爷不停地点着头，胡子捋得顺滑如离子烫。
　　“那您为什么会把这么危险的东西堂而皇之地放在大庭广众之下啊？”苏木急得快要掀桌：“这样的东西，不都是应该放在一个保险箱里或者一个藏宝匣里，埋到地底下终年不见天日才对吗？”
　　“那是因为爷爷我……”苏天雄说不下去了，他一把年纪了，总不能对孙子说：“那是因为爷爷我爱面子，想让人家一进来就看到，咱家果然是书香门第中医世家，架子上摆得都是明清以前的古董呀！”
　　“这个瓶子确是古物，请个古董内行来修补一下，虽然和完好时候的价值不能相比，但其价值本身也不在于卖钱，倒是不足为惜。只是众多妖鬼自此为害世间，令人堪忧啊……”他摆出一副“富贵于我如浮云”的忧国忧民的沉痛架势，感慨道。
　　“那么爷爷，为了将功赎罪，我去把它们捉回来吧！”苏木握拳昂首作斗志昂扬貌。
　　爷爷起身，很有风范地缓缓摇着头，在苏木肩上拍了一拍，作语重心长状：“过了这个周末，你还是给我乖乖去学校吧……”
　　“爷爷！”苏木的脸垮下来。
　　苏天雄摇摇晃晃地向八哥的位置走去，一边往小小的鸟食罐里倒着小米，一边面对着鸟儿，好像对人说话一样问道：“小八，你说这事儿怎么办呢？”一旁的苏木饶有兴致地等着小八开口，这几句话可是他今天白天趁爷爷不在的时候教它学会的。
　　八哥歪了歪黑色的小脑袋，豆子一样的小眼睛转了转。
　　苏木的心怦怦跳，等着它开口说出那句惊世之论。
　　但是那只飞不起来的肥鸟只是一头扎在食罐里啄着米，像一只真正的禽兽那样，说不出一句哪怕是学来的人话。
　　苏木扫兴地转身离去，就在他快要走进里屋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粗哑的男声：“先生，白家的人来过了。”他惊讶地回过头去，除了喂鸟的爷爷和一副贪吃相的小八之外，门口空无一人。
　　他确信不是自己幻听，那么，难道是自瓶中逃逸出来的鬼怪，已经在这幢房子里蛰伏下来，以便伺机而动？一想到此，苏木不禁有些毛骨悚然。

　　月朗星稀的夜色之下，一连试了几次都认证失败的白术发出仰天长叹：“天呐丢了身份证连家都回不去了，这次实习可真是倒霉……”
　　蓬莱术师的道具之一“洞穿世界之门”，是为了追踪逃到外间的妖怪而研制的时空工具，使用多次之后，和主人的同步率会变高，但如果是没有经过磨合的新手使用的话，则必须通过身份认证。白术是今年才完成修业的菜鸟术师，丢失了身份证明，“门”紧闭不开，结果被困在常世，连蓬莱三山都无法返回。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等待同伴的救援，把她带回去，让先生开个证明，补办身份证，重新开始实习。
　　不过身为一个术师，哪怕只是刚毕业的菜鸟，在鲜少有灵怪出入的常世使用法术找回自己不小心遗失的东西，却也并非难事。她仔细回忆着上午发生的事情，终于把目标锁定到苏木所在的那所宅子。“嗯，一定是早上遁形的时候丢掉的。”
　　常世北京时间上午9点零三分，白术在苏木家打碎了一个青瓷梅瓶，同时遁形逃走。她并没有隐身，连鬼神都无法追踪的‘隐之咒’是十分高级的法术，绝非她这样的新人能够驾驭。把苏木唬得一愣一愣的法术其实是术学生们在学校里常用的小型变形咒——“促织咒”。这个法术正如它字面的意思一样，就是在短时间内使受术者变成蟋蟀（古称促织），趁人不注意的时候，贴着地面悄悄溜走。
　　因为在场的是普通的人类，所以使用小法术也不会被识破，算是相当简单有效。但是，这种技术含量很低的粗糙法术有一个很大的弊端，那就是很容易忘记把携带的物品一起变小，然后逃之夭夭的时候，身后落了一堆零碎。
　　白术匆匆潜回苏木家的老房子里。
　　白天里看上去富有古意的苏家老宅，笼罩在夜色里，黑暗的背景勾出黑暗的填充色，怎么看怎么觉得有些阴森恐怖。白术悄悄拿出小本子，在月色下看着自己画的简笔画苏木：铜铃大眼上面竖起粗粗的棒状眼睫毛，一对小眉毛一高一低，脸圆如饼，嘴巴是一细线的样子，于是她顾盼自得地偷偷一笑。
　　再次变成蟋蟀潜入宅中，悄没声地窜到楼上，解除法术之后，白术就堂而皇之地站在了苏木的房间正中。从道具小包裹里拿出夜间透视镜戴在脸上，白术开始了对苏木房间的扫描。
　　结果这完全是多此一举，她一眼就瞧见她的术士身份证大喇喇地躺在苏木床边的写字台上。
　　白术毫不犹豫地伸手去拿，一把把那黄杨木牌握在手中。“总算没丢了……”她如释重负地长出了一口气，紧张的心情骤然化解，笨手笨脚的真面目就暴露出来——她转身就碰倒了苏木桌边放得摇摇欲坠的一排书，书列轰然倒塌的同时、放在书列上的一个小木头玩偶也栽了下来，骨碌碌地又滚落在地板上，于是一时间倒塌声、滚动声、碰撞声络绎不绝，在万籁俱寂的深夜里简直如同惊雷一样响亮，近在咫尺的苏木就算是睡神，此刻也得被从床上惊得坐起身来。
　　起得太猛，一阵体位性低血压的眩晕感让苏木差点没晕倒。
　　苏木从熟睡状态中霍然起身，眼见刚刚还像段木头一样横在床上呼呼大睡的人瞬间变成了一个直角坐在床上，白术也吓得不由得尖叫一声。女孩子脆亮的尖叫声划破夜空分外惊悚。
　　等到苏木看清白术的脸的时候，脑子里不知道怎么着忽然就冒出一句“不是冤家不聚头”来：“还真是你啊……”
　　看着眼前狼藉的景象，白术想要逃走，但是慌乱之中脑子一片空白，一个咒语也想不起来，竟然手足无措地呆立在那里。
　　苏木瞟了她一眼，拿腔作调地说：“你究竟是谁？为何夤夜入人家？从实招来！”
　　白术尴尬地笑着：“啊，那个，我来取回白天不小心遗落的东西……打扰到你，不好意思……我并无恶意……”
　　听完这番支离破碎的解释，苏木摇摇头：“你白天是故意打碎那个梅瓶的吧？”
　　“啊？”白术一惊，心中暗想对方提起白天的事情，莫非是要索赔？虽然说确实是自己造成的，可是如果要赔钱的话……来常世实习的补助，不知道能不能赔得起啊！！！！
　　苏木却毫不知晓白术的这番内心活动，继续说道：“你是蓬莱的术师吧？”
　　“啊啊……啊？”白术大惊：这家伙知道我的身份？茱萸先生说，世间处处有高人，果然如此啊……看来这遭是逃不脱了……
　　“咳！”苏木清了一下嗓子，继续拷贝爷爷苏天雄的话：“此梅瓶为蓬莱术师黄氏昔年封存妖魔之物，昨日被你打破，妖孽得以逃逸人间，这个祸事可不小。看来——”苏木眯起眼睛：“你既然是术士，不会不知道这瓶的出处。你是明知故犯？还是说，你根本是妖怪的同党？”
　　“姓黄的术师？”白术心中一阵骇然，一个名字脱口而出，“莫非是……黄檗先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