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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5、番外·任是无情也动人(七) ...

  •   与拓跋弘缔结盟约后,时烈很快便得到了他许诺的物资,至于出兵大安之事,对于现在的她而言还太早。

      送走拓跋弘后,时烈先以黄金在暗中屯了大批粮草,而后将三万精铠给自己的嫡系部队配上,没有了大安这个后顾之忧,她再不需要藏锋守拙,亮出了自己打磨许久的利刃。

      七万大军趁夜出关,打了联军一个措手不及,时烈乘胜追击,攻破息国边境,以雷霆手段连下六城,逼得息国王储带着大量珍宝亲自前来求和。

      时烈笑纳了财物,转头便将其人头割下,悬于辕门外恫吓息国百姓,不过月余,她便打下了息国七成土地,余下几国闻风丧胆,纷纷遣使往泽余,愿割地止战。

      看着朝廷特使飞马送来的收兵调令,时烈冷嗤一声,旬日后便彻底灭了息国,将其王室屠戮一尽。

      打下一国的战利品数之不尽,即便朝廷断了她的粮线,也够她养活大军了,更重要的是,麾下兵将对她愈发信服。

      女子身份是她避不开的短处,可军中是个看重实力的地方,只要她到达一个让人仰望的高度,那点男女之别就算不得什么了。

      武将多好战,对于他们而言,一个开拓的君王远远胜过一个守成之君。

      时烈没有停下征伐的脚步,次年春灭奢比,岁前又打下了三苗,以战养战的方式让她的军队迅速膨胀,几乎翻了一倍。

      终于,在朝廷发来第十三封诏令时,时烈带着五万人回到了泽余。

      不论朝廷内上演着怎样的诡谲,开疆拓土之功在身,百姓对她的崇敬一再提升,甚至自发为她立了生祠,她的威望已越过了君王。

      金殿之上,父女再见,君王高踞宝座,而她终于不必再匍匐于王权之下,滔天的功勋让她可见君不拜,纵有直臣颇有微词,也淹没在了一片赞颂声中。

      至于私藏军械,擅自招兵,不遵调令,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谁又敢站出来说她一个错字。

      流水般的封赏赐下,可又哪里抵得上拓土之功?手握重兵的她早已是封无可封。

      王子中开始有人戒备着她,也有人上赶着巴结她,时烈不过一笑置之,而后放出消息,广寻天下名医。

      暂留王都的时间内,她将泽余有名的医者都征召了来,又大肆搜寻治疗寒疾的珍稀药材,月余后终于得了几张方子。

      时烈第一次吹响了那支短笛,忐忑地等了一个时辰,果见一只鹏鸟飞来,她控制住了那不足为人道的心思,只将自己亲自挑选出的一些药材和方子收拾好,又附了一封书信,交由鹏鸟带了回去。

      她想再见时能够换一个身份,她想能够配得上她。

      时烈等得焦灼,却一直没能等到回音,她有些失落,却不气馁,收拾好心情后便又带着军队继续征伐。

      她不会停下前进的脚步,总有一日能走到她身边。

      整整一年的时间,时烈又吞并了四个国家,远些的小国已经争相送来降书,愿向泽余称臣,年年纳贡,时烈没有拒绝,她并不想穷兵黩武。

      到这时,她手中的大军已逼近二十万,便是直接打回泽余都可。

      真正尝到权力的滋味后,她才知晓从前那个安分守己的自己有多愚蠢。

      她从未活得如此恣意,若再能得佳人倾心,便是此生无憾了。

      每到一国,时烈都会遍寻当地名医,搜集各种治疗寒疾的奇株异植,对温养身子有奇效的炎玉也得了数块,她亲自验看,挑选出最好的那些,而后召来鹏鸟送去。

      虽然从未得到半个回字,时烈依旧乐此不疲,或许这是她唯一能为南亦莲做的了,天下之大,她找到天涯海角去,总能找到的。

      就在她以为一切在握时,变故发生了。

      一日,时烈原是用着午膳,突然便觉心口一痛,当场吐血昏迷,幸而身边有医者随侍,及时用虎狼之药将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时烈苏醒时已是命悬一线,不过全靠一口气撑着,病榻前跪满了一地医者,随行的亲信将领也都赶了来。

      她此刻已无法动弹,脑子却是清醒,医者禀明,她中了无解剧毒,随时都有可能殒命。

      时烈心知肚明想要她性命的人不少,吃食穿戴向来注意,凡经口之物皆有数位医者试毒,平日外出也从来都带足了人手,没想到千防万防还是着了道。

      看着慌乱的部将和求饶的医者,时烈来不及查明真相,也没那个心力再做部署,她是真的要死了。

      大业未成,甚至……甚至未能再见一面。

      强烈的不甘让她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求生欲,撑着一口气令人吹响了那支短笛,她屏退了所有人,独自等着。

      心里数着时辰,但觉要昏迷过去时便咬破舌尖,这次她没有等太久,等来的也不只是一只鹏鸟。

      看着出现在眼前的谨言,时烈目中闪过一道亮光,用尽全身的力气抓着她的手腕,口中鲜血溢出,恳求道:“带我……见她……”

      谨言将一冰蓝小虫打入她体内,她稍觉好过了些,也顾不得许多,立刻催促起行。

      她一定要在死前再见上一面,否则死不瞑目。

      谨言默不作声,将人带上鹏鸟,往百越而去,时烈撑至半途,剧毒的折磨,让她的意识再次陷入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鹏鸟飞至神极殿。

      弥留之际,时烈总算是见到了心心念念的那人,三载未见,她不自觉便湿了眼。

      南亦莲依旧是素衣如雪,清眸无波,好似眼前的一幕并不能叫她动容半分。

      时烈也不在意,顾自笑了,“你说我们会再见的,我来了。”

      注目瞬息,南亦莲突然问道:“你得道了吗?”

      时烈脑子已不甚清明,努力思索着这话,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虚弱地回道:“你说得对,终我一生,我确实……未曾得道。”

      “有不甘,有遗憾,但……”时烈喘了口气,半睁的眼满是贪恋,闭合之际,最后吐出了两字,“我认。”

      苍白的面上已无生气,一生的起伏都化作了安详,只眉心一道细微的褶皱,诉说着主人无言的遗憾。

      南亦莲凝目良久,神色怅惘,仿佛透过她看到了未来的自己,兀然伸指点上她的眉心,低语道:“果真认了么……”

      漫长的黑暗中,时烈好似做了个梦,将过往的二十载岁月重走了遍,及至尽头,唯一惦念的也不过一人。

      她醒了过来,看着陌生的居所,一瞬陷入了茫然,待思绪回转,禁不住狠掐了自己一把,痛感令她疑惑、侥幸、后怕又狂喜,也让她真正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换上榻边置着的干净衣物,时烈四顾打量了番殿中,不多时恰见谨言入殿,时烈先是谢了相救之恩,而后迫不及待地询问南亦莲去向。

      “王上正与祭司大人在观星殿,随我来。”

      时烈不疑有他,与谨言一道离了寝居,神极殿无特殊情况不能驾驭鹏鸟,两人直行了大半个时辰方到达,途中所见令时烈啧啧称奇了许久。

      没有亲眼见过,实难想象世间还有这等奇景。

      各殿宇守卫极为森严,更可见猛兽协同,以小窥大,时烈暗自感叹百越兵力强盛,若南亦莲有开疆拓土之心,只怕弹指便可灭了泽余。

      有谨言引路,一路畅通无阻,中途不时有卫队向其见礼,时烈便也知其颇有身份。

      “你自入内吧。”

      见谨言出示令牌后便看向了自己,时烈谢过,独自入了观星殿,一经入内,她便知了为何会有此名。

      地面不知铺了何物,光可鉴人,时烈可以瞧见自己的倒影,竟是比铜镜还要清晰,此时正是夜中,周天星斗倒映其上,看得人目眩神迷。

      正中心置着一架庞大而复杂的器物,上头刻印着许多金文,每个圆轨内皆嵌着一面透明晶体,以各个角度对着殿顶开出的方口。

      殿中有两人并肩而立,一同参看交错的各个圆轨。

      “巫氏气数未尽,王上不可操之过急,曲氏那边,臣已联系上了曲后……”

      话音中断,时烈只见其中一人回首看来,女子容颜昳丽,身姿绰约,本是温婉之相,周身气势却是不怒自威,比起南亦莲的内敛,要迫人许多,尤其一双水眸,对视时竟有种刀锋的锐感。

      “这位便是王上以比目莲华救回来的泽余人吗?”商情似发现了什么稀罕事物,饶有兴味地打量着时烈,“虽有几分不凡,倒是少见王上如此插手外事。”

      “命不该绝罢了。”南亦莲淡淡回了句,似不欲再多言,“此事孤会再考虑一二,祭司且退下吧。”

      商情拱手施了一礼,与时烈错身而过之际,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似在琢磨着什么。

      时烈心头微异,行至南亦莲身侧,感激又暗藏着些许挫然,“你又救我一次,我怕是无以为报了。”

      “你不欠我什么。”南亦莲神色认真,抬眸看着上方星轨,“你有君王之命,闯入百越毒瘴,是天不绝你。”

      “至于此次,是我想从你身上印证些事情,付出的酬劳而已。”

      时烈闻言,不由有些失落,同时又满腹疑惑,不解道:“我身上能印证什么?”

      “我窥视了你的命数。”南亦莲唇瓣轻启,近乎叹息,“看见你身中剧毒。”

      时烈想起她们分别时南亦莲看她的眼神,这才明了,恍然道:“所以你那时说我们会再见,还让谨言给了我短笛?”

      见南亦莲不语,时烈心头五味杂陈,既惊叹于她的神异,更伤感她根本不是真的想再见自己。

      “我的确如你所见中了毒,这算是印证成功了吗?”沉默半晌,时烈还是忍不住关切道。

      南亦莲仍是不不语,只是看着她的侧颜,时烈突有所触,察觉到了萦绕她眉眼的怅然,顿时万分难受,自责道:“看来这不是你想看到的结果,我让你失望了。”

      良久,南亦莲轻叹一声,似将郁气倾吐而出,“其实本该如此,是我自己不愿认命罢了。”

      时烈不明白她中毒又与南亦莲有何关联,犹豫着问道:“人真的有命运一说吗?你看到的都会成真吗?”

      “世事均有定数,亦有变数,二者交缠,从而衍生了每个人的命数。”南亦莲侧首看着她,眸底漫起了点点紫色碎光,沉声道,“命数并不绝对,只是……”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宙目窥四九,其一为天机,想要逆命,就得寻到那个一。”

      时烈似懂非懂,思索片刻后道:“那……你是我的一吗?”

      “可以这么说。”听她这话,南亦莲眉眼略展,释然了些,又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其实你说得对,尽力便好,不能得便不能得吧……总归还能再试上一试。”

      话音刚落,她紧接着又说道:“你身上的毒虽解了,早前用药过猛,却是伤了几分元气,可在我这养上几日,若想离去,随时可寻谨言。”

      她的主动挽留让时烈有些受宠若惊,虽然难过自己帮不上她什么忙,还是从心留了下来。

      至于泽余那边,她消失一段时日,想必那些魑魅魍魉该迫不及待地跳出来了,回去时正好一并收拾了。

      时烈在神极殿住下,修养之余还能时常见到南亦莲,且经过那夜的交谈后,南亦莲待她明显近了几分,尤其是见过她身为百越王的一面后,更添了几分窃喜。

      她还是保持着一定分寸,没有过多痴缠,只在了解百越的同时,尽力与各族中人结交,不过让她感到意外的是,那位地位极高的商祭司竟未拒绝她的有意交好。

      能出入神极殿的都是百越重臣,一月过去,还真就叫她搭上不少关系,南亦莲对于她的举动未予置词,即便有时相谈她问起一些百越秘闻,大多也都坦然相告,这更给了她几分信心。

      深爱她不敢奢求,可南亦莲对她,应是有那么几分在意的吧?

      尤其在她即将回泽余时,更按捺不住心中情意,唯恐一别又是数载,人生无常,又能有几载年月?经历过一次生死后,她更不敢荒废时日。

      想她时烈也并非是个优柔寡断之人,两人都未婚嫁,有何说不得?何况依着南亦莲的性子,就算知了她的心思,顶多有些惊讶,或会拒绝,绝不至于断交。

      若止步于此,永远不会有机会。

      一夜月色正好,两人在亭中纳凉赏月,南亦莲似乎心情不错,眉眼略显柔和,看着她一步开外的姣好玉颜,时烈捏着拳头,终于还是迈出了那一步。

      “亦莲……可有心悦之人?”

      闻言,南亦莲长眉微动,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片刻后直言道:“并无。”

      时烈心中失落,又觉松了口气,不是她,至少也没旁人,她还有机会。

      鼓起勇气,她向南亦莲靠近了一步,近得能嗅到那逸散的冷香,也能看清那双深邃幽远的眸子。

      既能这般近,谁又能忍住不贪求更多?

      “有一言藏在我心中许久,这些时日总辗转难眠,思来想去还是想叫你知晓。”

      “我……我倾慕于你。”

      事实果如时烈所料,南亦莲闻言,仅目中略有讶色,面上不喜也不怒,亦没有不解斥责之意,只平静地点明了两人界限。

      “你我之间乃君子之交,仅此而已。”

      闻言,时烈难过至极,耷拉着眉眼,又觉不甘心,“你至今未大婚,也无属意之人,唯待我亲近些,何不给我个机会?你也说过,百越有二女生子秘术,我们……”

      “绝无可能!”

      南亦莲骤然出声打断这话,神色凛然,竟是动了怒,“我无心情爱,你自断了这心思。”

      时烈没想到她态度这般坚决,更从未见她情绪如此强烈,一时间脑中空白,慌了手脚,半晌吐不出一个字来。

      “此事莫要再言。”南亦莲背过身去,面上余怒未消,又有几分无奈,克制着放缓了语气,劝道,“情爱不过一时迷障,你且想清楚吧。”

      “天予你一线生机,你更该珍惜,有所作为才是,莫因妄念作茧自缚。”言罢便径自离去。

      看着她的背影,时烈不敢追上去再惹人生怒,立在原地懊恼又无奈,伤心且失落,也不知怎就弄得如此。

      直到时烈离开百越,南亦莲也未再现身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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