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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3、九天之上(十八) ...

  •   正在府中紧张等待消息的土垚收到调令时,真是恨不能仰天大笑几声,虽然张广义并未下令斩杀水师,还是让他心中颇为遗憾,不过这并不影响他的好心情。

      迫不及待地前往名虹瑾所在的厢房,土垚当即将这个好消息告知了她,最后不忘恭维道:“世子真是好计策!不费多少功夫便让张广义自断一臂,没了水师,他不过是强弩之末,待我等前往三水,想必定能气得他吐出口血来!”

      土垚神情亢奋地说着,越发庆幸自己及时倒戈了季舒,不然宣城城破之日哪还有他的活路?

      想到这,他看名虹瑾这个本有些嫌隙的人都顺眼了许多,末了又催促道:“要收拾的都赶紧收拾了,我们明日便走。”

      见事情顺利进行,名虹瑾也有种如释重负之感,可是听了他这话,心中却有些犹豫。

      想了想,她还是拒绝道:“我在此地还有些要事,明日便不与将军同往三水了。”

      土垚大感意外,想着自己才投入季舒阵营,若是名虹瑾出了什么问题,说不得自己便要被迁怒,于是提醒道:“你可要想清楚了,我献城的消息一旦传回来,府上所有人都会被诛杀,到时张广义必会严查宣城,你若不慎露了行迹,后果就不用我说了吧?”

      “将军只管依计行事,无论如何,我绝不会坏了世子的大事。”

      听她如此说,土垚也没再劝,他本就不是个多热心的人,这次投敌连家眷都舍了,他才不是木易那家伙,旁人的性命哪有自己重要?

      当天夜里,名虹瑾便悄然离开了府邸,翌日大早,深觉逃离了死地的土垚,依令率领两万人马前往三水。

      自打水师入狱后,张广义便没有一日安心过,总觉身边的人随时都会背叛自己,他疑心越来越重,每每入睡,寝居外皆要布下重兵把守。

      即便如此,他也还是没能下定决心处死水师,潜意识里,这个一路助自己越走越高的人,于他而言始终是不一样的,不到最后一刻,他总有几分犹豫。

      如今正身陷囹圄的水师反而要比张广义从容许多,许是张广义始终未下杀令,又或许是他往日积威甚重,虽失了自由与兵权,亦无一个狱卒敢刁难他,甚至吃食都是捡好的送。

      与他同处一狱的还有几名亲信将领,几人却无水师的镇定,见他正闭目养神,又不敢出言打扰。

      不知过了多久,昏暗的牢房中突然透出些许光亮,很快狱卒便提着食盒来到牢房前,解开上头粗重的锁链,狱卒将吃食送了进去。

      “军师慢用,小人告退。”

      狱卒态度极好地退去,有将领自发打开食盒,一一取出取出里头的吃食,而后看向另一边的水师,“军师,且用膳吧。”

      水师睁开了眼,起身来到几人身边,而后盘腿坐下,沉默地进食。

      几人沾了他的光,不必如其他被关押的人一般吃着难以下咽的酸臭之物,只是如今到底朝不保夕,随时都有丧命的危险。

      沉默吃了片刻,终于有人低声问道:“军师……我等便这般坐以待毙吗?”

      水师咽下了口中的饭食,只面无表情地说了个等字。

      惴惴不安的几人没等多久,土垚献城投敌的事情便传遍了整个宣城,据说张广义听到这个消息时,当场便气得晕了过去。

      土垚投敌,便意味着三水还驻守的六万余大军很快便会调转枪头攻打宣城,而本就数次调兵的宣城兵力已不足十万,反观季舒,坐收大量降兵后更是如虎添翼,即将到来的大军,成了每个将领头上悬着的利刃。

      张广义昏迷的半日,恐慌的情绪疯狂在城中蔓延,而待他清醒后,头一件事便是将土垚府上所有人尽皆诛杀,而后便是下令宣城戒严。

      召集众将连议数日,却始终没能议出个应敌之策,更有甚者还提出率众归降,气得张广义一刀便砍了过去。

      眼见有人血溅当场,再无人敢提及此事,看着缄默的众臣,张广义只觉颞颥穴突突直跳,烦躁地挥退众人,令侍从燃起安神香,他很快便在香烟缭绕中阖上了眼。

      就在宣城上下人心动荡之际,季舒没几日便率领重新整合的大军到来,远远看着那乌泱泱的一片,城上兵将无不感到畏惧。

      十余万大军很快便列阵排开,典戎三人各率一军前往一道城门,士兵推着攻城器械有序向前,最终却在守将们惊惧的目光下停在了射程之外。

      季舒没有下令攻城,也没有其余动作,只让大军将宣城围了个水泄不通,而后便让火头兵当着众人的面埋锅造饭。

      视觉上的震撼给了守将们极大的压力,战战兢兢之余不免生出退意,毕竟木易降了,土垚也降了,他们再坚持下去只怕也难逃败绩,届时恐怕还要将性命搭上。

      几人对视一眼,退下了城墙,将大军到来的事情迅速上报,又有意把消息散了出去,而后联系了不少主降派,一同前去求见张广义。

      张广义刚一收到大军压境的消息便陷入了慌乱中,虽然早已猜到会有这一日,可真当此刻来临时,他仍是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不过几日的煎熬便让他苍老了许多。

      他还没有焦虑多久,很快便陆续有人前来进言,说来说去不过都是一个意思,认为宣城迟早守不住,不如早些归顺,还能保下性命。

      看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张广义并没有如往常一般动怒,沉默良久,他叹了口气,倦怠地说道:“尔等且退下吧,容本王再想想。”

      见他明显有所松动,众人见好就收,纷纷行礼告退。

      不多时,张广义将他的长子召了来,有些无力道:“如今的情况你也知道了,城中主降者越来越多,为父有些拿不定主意,你帮着参详一二。”

      事关生死,张琦哪敢轻易决断,犹豫半晌还是开口道:“父王,儿臣年少不知事,不敢妄言,军师……军师尚在城中,父王何不向军师问计?”

      骤然提及这个被自己刻意忽视的人,张广义不禁一愣,土垚叛敌,水师如何不会?即便先前冤枉了他,可事到如今,他也必定心怀怨恨,如何还会帮自己出谋划策。

      揉了揉额角,他无奈道:“罢了,你替本王前去问问吧。”

      张琦得了回话,神色一松,立刻便动身前往牢狱,一炷香的时辰后,便在狱卒的带领下来到了水师所在的牢房。

      令狱卒打开牢房,他顾不得身份,当即拜倒在水师面前,哑着嗓子道:“军师,军师救命啊!”

      水师拿眼打量了他一番,淡漠道:“世子大礼,水沐可受不起。”

      “军师乃父王左膀右臂,自然受得。”张琦急得满头大汗,辩解道,“父王此前都是误信了小人谗言,军师放心,我定会求父王放军师出来。”

      “不必了。”水师没有让他再说下去,单刀直入道,“世子此来所为何事,直言便是。”

      见他态度虽冷,言语间却并未将话说绝,张琦当即起身将城中情况尽数告知了他。

      “军师,我军士气大落,众将也无斗志,请降者甚多,父王如今难以决断,便遣我来问问。”

      水师沉吟良久,突然问道:“世子想听实话吗?”

      张琦被他问得一愣,片刻后方呐呐道:“这是自然。”

      “城中人皆可降而活,唯主上与世子绝无可能。”

      张琦脸色一白,颤声问道:“军师何出此言?”

      “主上非同一般叛军,裂土称王,践踏皇权,即便季世子一时不杀,待被押解至平都,亦难逃一死。”

      张琦听得明白,紧紧抓着水师的衣袖,泣声道:“军师……军师且救救我和父王。”

      水师不为所动,只摇了摇头,“如今已别无他法,唯死战尔。”

      不知过了多久,眼见张琦失魂落魄地离开,有将领愤愤不平道:“军师,张广义这般对待我等,军师何苦还替他谋算?”

      其余几人亦是出声附和,水师见此,只气定神闲道:“且看着吧。”

      张琦将话带给张广义后,父子两人相对无言,许久后张琦咬牙道:“父王,我们不能降,拼死一搏吧!”

      张广义沉重地点了点头,及至入夜时分,突将十余武将召至议事堂,而后将人尽数伏杀,翌日一早悬其首级于城外,以示决心。

      且不说城内因此如何动荡,季舒得知这消息时只嗤笑一声,不做理会,往后仍旧只围而不攻。

      因被张广义的狠辣手段震慑,宣城明面上安静了下来,也无人再敢进言归降,只是暗地里气氛却愈发诡谲。

      接下来的日子里,张广义但凡发现谁有怯战之意,每每皆是下了死手,一时间众臣人人自危,在张广义面前话都不敢多说几句。

      隐藏民居的名虹瑾每日都在监测城中动向,季舒分派给她的百多好手都被散了出去打探消息,仍跟在身边的,都是州府内原本的家臣。

      她敏锐地嗅到了城中风雨欲来的气息,没过几日,郡守府内突然大乱,不知从何处竟传来了张广义身亡的消息。

      事情俞传俞烈,眼看整个宣城都乱了起来,名虹瑾当即带着家臣和百来护卫直奔牢狱,狱中显然也得了消息,眼下除了被关押的犯人,根本瞧不见几个狱卒。

      擒了个狱卒,从其口中逼问出水师所在,名虹瑾一路疾行,很快便来到了那处牢房。

      水师原本正静坐茅草上,突然听得大量脚步声响,他当即张目看去,一眼便瞧见了来人。

      长睫微颤,他面上的惊讶毫无掩饰,“是你?”

      “看来水师等的另有他人。”名虹瑾隔着牢门看他,眼含讥诮,“如今能保你的人可还未入城。”

      水师垂下了眸,不出一言。

      见他这般,名虹瑾怒气愈甚,“当初你放我逃亡松阳,可曾想到会有今日?”

      “令爱尚在陈府,若要将其带回,还需仰仗世子出力。”水师依旧不看她,平静道,“现下对我动手并不明智。”

      “你倒是拿捏得分明!”名虹瑾冷笑一声,恨不能即刻拔剑斩下他的脑袋,“当年逼死我父,如今张广义的死只怕也是你一手促成,凉薄如斯,你真以为世子会对你毫无芥蒂?”

      “人各有志,多说无益。”

      名虹瑾还未有所反应,她身侧的家臣便催促道:“小姐,何须与此贼多言?趁世子还未入城,快些手刃了他,为大人报仇才是紧要!”

      水师仍是端坐着,头也未抬,名虹瑾紧紧攥着手中的剑,眸中是刻骨的恨意,良晌,她闭了闭眼,冷声道:“水沐,当初你放我一回,今日我还你,他日你再落于我手,我定会取了你项上人头祭奠家父。”

      家臣一听,登时急道:“小姐,这可是绝佳的时机啊!”

      “走!”名虹瑾看了他一眼,不容拒绝,率先迈步离去,一众护卫见此,立刻紧随在后。

      几个家臣看着她的背影,又恨恨看了眼水师,无奈而愤恨地跟上。

      名虹瑾快步在前,恨意未消的眼中满是坚毅,季舒对水师如此费心,显然是有意收入麾下。

      失去的已经失去了,比起报仇,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季舒给的机会她决不能放弃。

      她却不知,在她走后,水师的神情有多复杂。

  • 作者有话要说:  嗯,青衣军剧情终于结束了,接下来几章会切换百越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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