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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8、九天之上(三) ...

  •   定睛一瞧,只觉人数比自己早前所估要少些,季舒唇角一勾,这是断定她不敢追来吗?还是当真说艺高人胆大?

      饶是耿义素来稳重,冒着风雪深入敌方十余日,此刻终于发现水师踪迹,面上也难免现出几分激动,“世子……我等可要即刻掩杀过去?”

      “自然,他赠我份厚礼,我岂有不还之理?”

      她将手一挥,万余骑瞬间若离弦之箭,朝远方队伍飞驰而去!

      因雪层甚厚,兼之朔风呼啸不绝,以致青衣军后方未能及时发现袭兵,还是在前领军的水师突有所感,回头一看,便见万余悍骑若饿虎扑食般冲来。

      “步兵结阵御敌!”仓促间,他一抽马鞭,带着数千骑兵欲往北面奔逃,只盼后方步兵能多拦会。

      季舒接连挥动帅旗,冲锋的军阵中当即有两名都统各率部下,自两翼包夹而去,耿义则领三千人分作数队长蛇阵型,从各方悍然杀入步兵中,如入无人之境般,轻易便将步兵阵型冲散,肆意收割着人头。

      季舒率余下骑兵自后方紧追,同时指挥两翼包抄的军队不断收紧阵型,直如一个半弧,欲将前方奔逃的敌军圈入其中。

      距离一寸寸缩进,待至两百步之距时,季舒果断打出旗语,命令飞快下传,追击在最前排的骑兵纷纷伸长右臂,将泛着寒芒的弩.箭对准前方敌军。

      一轮射击后,骑兵装填弩.箭之际控马偏移半步,后排骑兵乘隙持弩补上,前后配合下,数息便使成百上千的青衣军坠落马下。

      领军在前的水师却是不管不顾,并未做出任何举措,双目紧盯着前方,手中掏出把匕首,直刺身下马匹,马儿吃痛,嘶鸣一声,撒动蹄子愈发往前疾奔。

      远远瞧见他这举动,季舒口中轻“咦”一声,似乎有些疑惑,然而她仍是足尖一勾鞍边挂着的长弓,挽弓搭箭,半眯着眼,直瞄准前方猎物。

      “嗖”的一声,一箭穿风破雪,势若雷霆,瞬间便将水师身后的那面将旗射落,水师下意识回头看去,一张蜡黄的面上掠过些许惊色。

      又是一箭搭在弦上,季舒指节微动,略偏了些,避开他要害。

      “军师小心!”旁侧一人将他撞开,瞬间便中箭落马。

      水师身子一晃,压低身子伏在马上,急令周边将士将他围住,季舒却不会放过这大好良机,不断有箭矢自弦上发出,将人射落马下。

      额上渗出冷汗之际,水师眸中一亮,终于瞧见了前方接应的军队,他再将匕首一刺马腹,飞马往前奔去。

      前方接应人马足有三千,乃是祁县守将奉他命令派遣而出,他收复两县后,便急忙往三水县回撤,因随行人马仅有万余,恐生变故,每经一县便会令守将派兵接应,同时也好补充些粮草。

      此时接应人马见水师遭袭,自然急忙前来援救,水师也顾不得许多,只令他们逆势而上,扰乱后方追袭的骑兵阵脚。

      得此喘息之机,水师最终率领两千余残兵匆忙赶至祁县,一入城门,也不管后方尚在缠斗的青衣军,径直下令关闭城门。

      眼见水师避入城中,季舒也不分心,指挥骑兵变阵作战,将水师送来的人马尽数吃下。

      小半个时辰后,季舒留下部分人马清扫战场,自率五千骑驰至城门前百步外,祁县城防倒是比廉县好些,不过方才水师为脱困,已被她吃下不少守军,就是不知城内现下还有多少人马。

      就在她估摸着能否强行破城时,水师突然出现在城墙上,随即上千名衣衫褴褛的百姓亦被捆缚上城墙,城上当即有人高声喊话。

      “季世子远道而来,我等本该开城迎候,奈何世子携重兵相逼,全无为客之礼,素闻世子爱民如子,我等只好令百姓前来相迎,世子入城之日,便是百姓坠城之时!”

      季舒眸眼一深,未置一词,只将视线凝在正中那道清瘦的身影上,水师亦定睛向她看去。

      两人隔着风雪遥遥相望,这是他们首次真正意义上的正面打量。

      半晌,季舒唇角一勾,似不在意他的威胁,顾自低语,“原以为是名将领,不曾想是个谋士,谋士领兵,有意思……”

      自方才那场角逐中,她明显能感觉到水师并不通武艺,连骑术也算不得多好,且指挥能力只算平平,并非戎马之将。

      唯一叫人惊艳的,便是那颗脑子。

      不比季舒的从容,水师眉头紧皱,看向季舒的眸中满是忌惮,又夹杂着不解。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百金之子不骑衡,圣主不乘危而徼幸。”搭在城墙上的指节收紧,水师低声喃喃道,“此人……”

      早前虽也预估过敌军追袭的可能,但他万万没想到季舒竟会亲自率军深入险地,身为三军主帅,肩负安定军心之责,往往只在后方运筹帷幄,鲜少会领兵上阵杀敌,何况如季舒这般孤军深入。

      她但凡有个三长两短,整个大军瞬间便会分崩,其中风险不言而喻。

      水师着实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只因不料她竟胆大至此。

      “真是反常道而行之。”

      旁侧将领闻言,不免忧道:“军师,那季舒果真不会强行破城?”

      水师摇了摇头,轻叹一声,“她不知祁县具体情况,不会贸然行动,何况其乃正义之师,多少要顾忌声名,必为此掣肘。”

      “方才观之,她所带兵马并不多,骑兵也非攻城良器,待其粮草耗尽,必然撤兵。”

      整个落马郡内已然坚壁清野,季舒轻装追袭而来,所携粮草必然有限,想要破城得粮,便得让骑兵弃马而战,如此不亚于让步兵丢械,战力大跌下损失定然不小。

      听他如此说,将领面上慌色淡去不少,接着问道:“我等便这般等着?可要派人突围求援?”

      “行军之道,用之在于机,显之在于势,我等先机已失,后势倾颓,眼下唯可待敌而动,以不变应万变。”

      将视线收回,水师扫了眼城上百姓,眸中无一丝波动,冷静道:“好生盯着这些人,若她果真攻城,不必留情。”

      见将领应下,他反身正欲下城,行不几步却猛然一顿,回头惊疑不定地看着仍停驻原地的季舒,神色瞬间阴沉下来,细长的指节紧紧捏着身前女墙。

      “莫非……还有后军?”

      季舒却不知他隐隐猜到了自己计划,便是知晓,也不会有过多反应,她只将军队两分,镇守南北两门,将水师等人死死圈在城中,不让人有走脱之机。

      半个时辰后,后方的耿义清扫完战场,率领余下骑兵驱着三千余俘虏,前来与季舒汇合。

      此次追袭虽未能擒得水师,亦可算是大获全胜,不仅杀敌近万,更缴获了一批粮草,大大减少了他们与敌军对峙的压力。

      “世子,这些人是就地斩杀还是暂行收押?”

      季舒瞥了眼那些已被收缴兵械的青衣军,思量片刻后说道:“收押一处,派人看着,若有生乱者就地斩杀,饿上一日再说。”

      耿义应下,又递上一枚染血的印鉴,禀道:“清扫战场时,士兵发现这枚印鉴,似乎出自水师。”

      “哦?”季舒长眉一挑,将印鉴接过,看向底下篆刻的印文,见得“水沐”二字,不由笑道,“真是天助我也。”

      此时天色渐暗,大军正在扎营,季舒往营帐行去,一边吩咐道:“从军中挑几个机灵点的,再从俘虏里选个识得木易的,令他们换上青衣军甲胄后,统统带来我帐中。”

      耿义领命而去,过不多时便带了五人送往主帐,季舒已卸去甲胄,换了身干净的常服,五人皆不敢直视她,行过礼后便垂下了头。

      手中把玩着那枚沾染血渍的印鉴,季舒打量了眼五人,点出那名青衣军俘虏,将一枚丸药威逼其吃下。

      “此药乃剧毒之物,一月内若不得解,便会肠穿肚烂而亡。”见那降兵瞬间跪地求饶,季舒满意地一颔首,紧接着利诱道,“若你乖乖听话,事成后不仅能得到解药,我再与你黄金百两,任你去留。”

      降兵闻言,自是忙不迭应下,季舒将手中印鉴递与自己军中士兵,吩咐道:“尔等携此印鉴即刻赶往乌兰县,见到守将木易后,将水师被围一事道出,只说围兵不过万余,乃水师令尔等前往求援。”

      几人应下,携印而出,耿义明白季舒这是欲重施水师之计,便是说道:“末将今夜亲自带人围城,以防有人夜缒而出。”

      季舒点了点头,令他自去调度人手,同时派斥候昼夜巡视后方,只等典戎率军前来。

      用过夕食后,她亲自巡视了番俘虏营,而后早早便歇下了。

      翌日一早,便听耿义来报,昨夜拢共擒获缒城者十余人,季舒听罢,眉头一皱,“此人应是察觉了。”

      耿义闻言,不由紧张道:“若是水师强行突围,走漏了消息可如何是好?”

      冷笑一声,季舒摩挲着腰间剑柄,眉宇间满是寒意,“他若真敢突围,旁的不论,将他擒住的本事还是有的。”

      言罢,又令士兵将那擒得的十余人绑缚城前,同时将饿了一夜的俘虏驱来,强逼着他们于两军阵前,将那些人斩杀。

      众目睽睽下,杀了自己人,不仅为摧毁他们的反抗之心,迫于心理上的暗示,几乎也断了他们反水的可能。

      水师在城上看着,只无声一叹。

      接下来的几日,夜间接连有人缒城而出,无一例外,皆让守在城外的士兵截下,季舒便照着头一日的法子,仍让俘虏将人斩杀,且期间只让俘虏食个半饱。

      待俘虏逐渐麻木后,季舒便令他们夜间参与围城,擒得缒城者的便编入军中,一应吃用与军中士兵等同。

      两军便这样紧张对峙着,双方各使手段,城中极力欲将消息传递出去,城外兵士则死死拦截。

      旬日后,季舒终于等来了率军赶至的典戎。

      典戎一入帐中,还未及谢罪,便让季舒一把扶起。

      “前事便罢,眼下我有重任交予你,望你好生执行,切莫再失手。”

      典戎本是风尘仆仆,一听有立功的机会,当下精神一振,瓮声道:“世子请说,末将定不辱命!”

      “我已派人前往乌兰县,欲将木易钓来,你带人于道上伏击,将这援兵吃下。”

      听她话中之意,分明是要让敌军也尝尝那围城打援的滋味,典戎眼中一亮,恨不能立刻便杀去一雪前耻。

      “世子放心,末将定斩下此贼人头,将其献与世子!”他说着便要反身出帐。

      “回来。”季舒将人叫住,长眉一挑,眸中意蕴深长,“且记着,无论如何,定要留他一命。”

  • 作者有话要说:  注:
    【1】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百金之子不骑衡,圣主不乘危而徼幸。——司马迁《史记·袁盎晁错列传》
    (家有千金的人坐时不靠近屋檐边,家有百金财富的人站时不倚在楼台的栏杆上,英明的君主不去冒险而心存侥幸心理。)
    【2】用之在于机,显之在于势。——姜尚《六韬·文韬·兵道》
    (用兵在于掌握战机,在于集中兵力形成威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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