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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昭芸和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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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芸郡主被镇北王选定,两日后远嫁和亲。”
这是漫夭从镇北王设宴沐室中回来心烦意乱后听到得更加糟糕的事情。西启和北临的和亲造成了她的悲剧。没想到仅仅半年时光,北临就又要和亲,再次酿造昭芸的悲剧。
如果是旁人,漫夭还能够冷静分析局面,从容应对。可和亲的人怎么偏偏是北临唯一与她合得来的昭芸郡主。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昭芸走上和她一样的老路。
漫夭刻不容缓,即可便想起身,房门却被傅筹打开。
这是沐室之后他们第一次见面。他没有等她一起回家,而是替他摆平好一切之后独自先走了。漫夭回府之后等了傅筹许久,等着他质问也好,斥责也罢,她忽然间很想跟傅筹说说话。
可是傅筹一直没有来看过她。
但是却又在她准备替昭芸和亲之事奔走之时及时出现。
漫夭不明白傅筹到底在想什么。她不知道该对傅筹说什么,索性不开口。
傅筹却直切重点:“夫人打算动身镇北王府了?”
漫夭愣住,没想到傅筹已经洞察她的心意,便也不隐藏,点头承认。
傅筹看见桌台上因漫夭慌张打碎的杯碗,摇摇手,叫泠月去再换一碗,自己却不紧不慢地等着泠月退下才道:“镇北王,宸国实权掌握者,性情说一不二,势在必行。”
他一番言辞全在介绍镇北王,漫夭的心却沉了下去。
傅筹又道:“今日朝上,镇北王已经公然宣布,两日后带昭芸离开。”
他又说了一个事实。
漫夭苦笑:“是否万事在将军心中都能被分析得如此有条不紊。将军知我心意,没有劝我半句,却是已经叫我知难而退。”
傅筹也叹了一口气:“我没有任何要逼你的意思。只是现在依你所见,镇北王这样的人会轻易放过昭芸吗?这件事还有挽回的余地吗?”
漫夭不忍:“可和亲之人是昭芸,我不能只是坐视不管。”
傅筹反问:“那你要如何阻止呢?”
他一言一针见血,漫夭当真无话可说。
傅筹又道:“你是西启的长公主,若你插手此事,只会把西启牵涉进来,增加不必要的麻烦。”
颓然半晌,漫夭无力地坐回榻上:“难道这世间,竟是多有无可奈何之事吗?”
她本是独自感慨,却不料傅筹却答:“这世间,自然向来不让人随心所欲。”
漫夭看着傅筹,又垂了眼眸。她许久未说话,良久才轻声道:“将军一直这么绷着自己,累吗?”
“累。”
他仍然没有避讳地回答。
见漫夭疑惑地望着他,傅筹又道:“不过时间久了,也会习惯。”
漫夭不语,只是喝了一口清茶,却莫名觉得味苦。
苦她自己,苦无忧,苦昭芸,更苦傅筹。漫夭忽然觉得,这一场受绑架的婚姻,她并没有她想得这么无辜。
这半年来她守着离开的期望度日,而傅筹呢?
他守着的,是什么?
*
漫夭没有离开将军府。是言,如傅筹所说,她西启长公主的身份不仅帮不到昭芸半分,只会给她惹来更多的麻烦。
傅筹昨日临走前还说了一句话:“昭芸既与无郁有情,你觉得宗政无忧会坐视不理吗?你即便不相信我,对宗政无忧也不信任了吗?”
曾几何时,漫夭以为她最能把握心中所想。可事到如今,她却分不清楚昭芸有难,她躲在将军府寸不不出究竟是信了傅筹对形势的客观分析,还是他最后那一句信任宗政无忧。
漫夭叹了一口气,忽然感到她是的的确确帮不了昭芸,因为她现在连自己的心都越来越摸不清楚。
泠月一早便去打探消息,这会才回来,却带来一个对漫夭无比震感的消息。
“公主,奴婢刚刚听说昭芸郡主昨夜子时与陈王殿下私奔了。”
漫夭手中茶盏砰然落地摔个粉碎。泠月的脸上没有半分喜色,也没有说昭芸脱险,只说与陈王私奔,可见此事结果不妙。
漫夭不忍问,却又不得不问:“如何?”
泠月果然面露难色:“不过后来……被将军亲自抓回去了。”
“什么!”
“公主别生气,将军抓人,也是陛下的旨意。当时黎王殿下也在场。”
漫夭急得又问:“那现在昭芸个陈王殿下究竟怎么样了?”
“奴听说……”泠月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道出所有事实:“黎王殿下有心再替昭芸郡主周旋,可郡主在大殿之上却突然同意和亲……”
泠月话没说完,却看见傅筹进来,吓得更不敢说话了。
即便傅筹不来,漫夭也定会去找他。
漫夭摆了摆手叫泠月退下,索性直接问傅筹:“想必殿上之事,还是将军最清楚。泠月道听途说总比不得将军身临其境。”
傅筹叹了一口气:“夫人想知道的,泠月方才不是已经都说了。”
漫夭负气质问:“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傅筹缓步上前,边走边道:“我早就说过,以镇北王的个性,此事几乎没有回旋的余地。唯一的可能只能是靠黎王殿下的计划。可谁能想到这个时候陈王还会莽撞地带着昭芸郡主私奔。”
漫夭打断:“那不是莽撞,那是真情。”
“哦?是吗?”傅筹却当即讥讽道:“带着心上人私奔,连银子都忘记带的男人,是夫人替郡主以为的真情?”
漫夭哑然,万想不到陈王殿下竟会如此冒失。可转念一想,陈王自幼锦衣玉食,从未经历过逃亡留难,当然不知道生活琐事。这世间如无忧那样的王爷,恐怕再也不会有。
傅筹继续道:“至少郡主可以通过此事看清楚谁才是可以真正托付终生的人。她主动承诺愿意和亲,此事倒也算是有个了结。”
漫夭难以置信:“这件事情,在你心中就只是有个了结这么简单吗?”
傅筹也同样无奈:“漫夭,为何我觉得你今日一腔怒火好像是我让昭芸愿意和亲一样。”
漫夭反问:“难道不是吗?谁知道你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傅筹闻言,顿时无言,他眉头倏尔收紧,双拳也暗暗紧握:“你还在为清凉湖一事记恨我。容乐,我说过不会再利用你,你为什么不能相信我一次?”
漫夭转过身去,声音冰冷:“原本在谈昭芸的事情,怎么扯到你我。”
傅筹咬了咬牙,声音一字一句地从牙关中蹦出来:“你若因为清凉湖的事情记恨我,那我也可以因为镇北王宴沐室更衣的事情责怪你不是吗?”
漫夭忽然感到胸中一片闷怒终于迸发出来:“你终于开口问了,不是吗?你假装不在乎,隐忍数日闭口不谈,实则心中耿耿于怀。傅筹,你为何要在我面前装作一副伪君子的面孔。我与宗政无忧清清白白,沐室那一场阴谋,我不信你不知道是谁的计谋。”
傅筹看着漫夭先是凝视,再是接连苦笑,最后又是无声地摇头,再而点头,最后才道:“我的确知道那日是谁设计的你们。容乐你是不是刚才还想说,设计你们的,除了他,还有我。”
漫夭沉默,她背转着身,也看不清表情。
只有傅筹停在与漫夭三步以外的距离,不再前行。
傅筹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笑着又道:“或者夫人是否在猜测,以太子殿下的头脑不足以想出这么一石二鸟的计划……”
“你不要说了!”
漫夭怒目转身,却还是阻止不了傅筹继续道出最后半句:“所以我是替太子出谋划策,陷害你和无忧,来博得你的同情。”
她阻止不了他把这么残忍又让他们彼此难堪的话说出来。
漫夭真的不懂,傅筹到底是个什么人,他怎么能对任何人,甚至于对他自己都这么狠心。
漫夭道:“你一定要说出来吗?说出来让我们彼此无法再互相面对,这就是你对我的真心吗?”
傅筹缓缓抬掌,一直放在胸口之处才道:“容乐,付出真心的前提是还有心。而我这里如今,已经千疮百孔。”
漫夭别过脸去不去看他。每当如此的时候,傅筹的忍让和伤情都会让她感觉到窒息,感觉到被良心的谴责。她不想再次心软轮回到一次次重复的漩涡中去。
傅筹继续着刚才的话,又道:“你觉得我会为了陷害你和宗政无忧,先把自己的心插成千疮百孔吗?”
他又苦笑:“也许在你的想象中,我能做到,可是我做不到。容乐,你难道不知道有些事情你即便知道是假的,撞见的时候,仍然会心痛?”
漫夭也闭上眼睛,又挣扎着睁开。她不愿继续这个话题,漠然问道:“将军今日特意前来,就是为了与我争论吗?”
傅筹的声音在漫夭身后响起:“我是来跟夫人说,马车已经备好。昭芸远嫁已成定局,你与她情同姐妹,定然想为她送行。”
漫夭诧异地回头,却看傅筹已经走向门边。
漫夭问道:“为什么同意我去?”
傅筹推门的手停下,头也不回地道:“我从来都没有刻意阻止你做什么。只不过之前,我深知此事并无缓和余地,才会不让你带着西启公主的身份参与其中。如今大事已定,你自然可以替郡主送行。”
傅筹推门欲走,漫夭叫住他问道:“将军与郡主虽无深交,可之前她也时常来府中与我交好,与将军也相谈甚欢。如今她如此结局,将军难道没有一点替她惋惜之情?”
傅筹推开门,不带一丝温度的回答:“没有。在我看来她嫁给陈王也不是什么好结局。现如今她平定两国嫌隙,于百姓安康,也使陈王免责,才是最好的结局。”
漫夭辩驳:“于天下是好,于陈王也好,可是她不爱镇北王,于己谈何圆满?”
傅筹再次转过身看向漫夭:“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或许能慢慢理解我的看法。今日一时私奔,陈王能不管后果,不带银两带着昭芸跑,那日后呢?陈王的每一次不管后果,总有一日会害死昭芸。到那一天,他陈王依旧是宗政无郁,回到北临还是临皇的儿子。而昭芸又会在哪?”
漫夭被傅筹这一问失言。
傅筹却已经要掩门而出。
漫夭觉得,今日好像不该就这么让傅筹走。她还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反而是傅筹合门之前又道:“容乐,我原本只是一个一无所有的草莽,靠着军功立足于朝堂。而如今临皇似乎已经不再需要过去的军功业绩。所以大多时候,我说的话他不听,他说的我必须从。”
漫夭微愣,期初不懂傅筹最后一番没头没脑的话是何用意。
待他身影彻底消失,常坚在屋外询问她何时动身前往驿馆看望昭芸时,漫夭忽然明白过来。傅筹对她说的意思是:临皇让他去追无郁和昭芸回来,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漫夭感到内心一阵沉痛,伤感不已,以至于去看望昭芸的一路上都没有调整好自己的情绪。
她以为她即将看见的昭芸是落寞的,沮丧的,悲哀的。却没想到有些人的成长,仅仅是一夜之间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