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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嫦娥应悔偷灵药 ...

  •   牢房私语,两人都将声音压得极低。

      “他拉着我到了郊外溪边,说几日后要和别人比试,怕丢面子,让我和他先演练几回。” 王成龙说着也觉言辞古怪,生怕徐璧不信,忙补充说道,“以前我们也常做。他最好和人打架,只是输多赢少,每每不平,故而想暗地操练。”

      “两个大男人比试,总归动作大些,一场下来衣衫头发全都散乱。他借口说去小解,让我在原地等候。我信以为真,然而一炷香过后也不见回来。那时天蒙蒙亮,我这才发现不远处草丛凌乱,露出一点红色,好像是一个人躺在地上。刚近前走到身边,段府的家丁就来了。”

      竟是这般巧合?徐璧拧眉问道:“那时附近可有异状?”

      王成龙摇头:“只我一人,并无其他人来往的迹象。”

      照此说来,段平早已死去。徐璧又问:“仵作验尸认为死亡时辰为何?”

      “大概是寅时末?”公堂上一连串的证词令人既惊且慌,王成龙也记不清,只得含糊答道,“应是我和周大成刚到不久。但我不知仵作是否也是听令而行。”

      这话却没错,若有心设计,仵作故意延迟亡时极有可能。徐璧道:“公堂之上你可分辩过?”

      话一出口,王成龙猛地握拳对着牢柱狠狠一击。那日周大成在公堂之上全程不敢直视他,畏畏缩缩,躲躲闪闪,一看便有古怪。

      他满面忿然,气息不平,瞪大了眼道:“自然提过,当时衙役传唤他前来,他竟矢口否认,说那日在家没有出门,更不曾与我会面,其妹可作证。”说罢又是手击牢柱,胸膛起伏不定,满心愤恨难消。往昔和乐尽付笑谈,枉视他作兄弟,反被背后插刀,让人怎能服气。

      “周大成来找你,可有人作证?”

      王成龙摇头哂笑。他以前做事混账,方便狐朋狗友来找,搬到靠院墙的房间居住,私自开了一通门,平时无人看守。而城门守卫也说深夜不曾见他们出城。

      无人能证实他出门时间,确是棘手,不由徐璧皱眉沉思,试图再找出丁点儿线索。

      王成龙诉尽冤屈,已知末路,颓然倒在地上,双眼紧闭。幕后真凶为隐瞒真相,收买众人做成假案。他名声极差,人又不机灵,恰好被选作替罪羊,也不会有人为他伸冤,真真是好计谋。只可怜他母亲。想到此,王成龙用手背盖住眼睛,那里有泪流下。如今方晓悔恨,无奈人生路将尽,难报哺育恩。

      “我平生不求人,只求你回去后告诉我娘,让她宽心,不要为我难过。”

      徐璧于心不忍,但没把握之事也不好逞强,只安慰道:“我定会转达于夫人,你也多保重。”

      一旁宋老二忽然打了个饱嗝,徐璧不经意间瞟了他一眼,原本浑浑噩噩的双眼露出一丝探究,意味深长。徐璧不及深思,就听不远处传来懒散的脚步声。他伸手收拾食盒,抬高声音:“二爷,下回我再找机会来看您。”

      宋老二吃饱喝足随意一躺,摆摆手让他快走。等徐璧的衣袍掠过墙角,方抬脚踢了踢王成龙:“他是谁?”

      王成龙心灰意懒,翻身不理,良久才透出一句鼻音:“不认识。”

      翌日,徐璧请王成龙的两位好友带路去寻找周大成,孰料人去屋空,乡邻皆说数日不见。那两个地痞无可奈何,只能拜托徐璧再想法子。徐璧已知事情不单纯,若冒冒然去公堂喊冤重审,且不说罗毅等人,百姓受蒙蔽更容易做出激愤的举动。此事还当三思而后行,等厘清真相杀他们个措手不及。因而和朱珠再次造访段府,却惨遭拒绝,二过其门不得入。

      徐璧迂回曲折又去了绸缎庄,依然是同一个伙计,见他们再来脸色仍是不好看。

      “怎么又是你?”伙计没好气地说道。

      徐璧抱拳赔笑:“小二哥,今日来是有事相求。”

      伙计头也不回,自顾整理绫罗绸缎,眼神也吝啬付与。

      徐璧接连碰壁也不在意,继续说道:“我听闻公堂之上王成龙曾喊冤?”

      伙计闻言冷哼,停下来挑眉噎道:“难道还有人爽快承认的?”说完拿起扫帚胡乱戳,专往徐璧和朱珠站立之地掠去,驱赶之意昭然若揭。

      也幸得两人脾气好,换做旁人早就一走了之。徐璧神色不改,谈笑自若地掸了掸灰尘,无视伙计冷眼:“小二哥,我初听说段小姐之事,也觉十分惋惜。听百姓言,段小姐为人方正,四邻皆赞。如今她受屈枉死,严惩凶手自是应当。可若让冤枉了人,段小姐九泉之下如何能安?又或是真凶逍遥自在,段小姐又如何能瞑目?”

      伙计面上微露松动,抬眼再次打量。徐璧春蓝长袍,逍遥巾垂于脑后,眼中真诚,满身书卷气,看上去是个斯文人物。而他旁边的朱珠,高不过他肩,双眸凝愁,不知是在为谁心伤。两人面相上的确不像不知好歹的人。

      朱珠亦在一旁帮腔:“我和大哥初来济县,偶然而知一些真相,故而猜测真凶另有其人,并非有意替贼人喊冤。小二哥既然为段小姐伤心不平,也该替她着想,找出真凶方能告慰她在天之灵。”

      言谈间不见逼迫,一直彬彬有礼,难道说小姐之死真有内情?伙计迟疑了好一会儿,方下定决心问道:“你们要我做什么?”

      徐璧和朱珠相视一眼,道:“还请小二哥与我们引荐段老爷,询问当日具体情形。”

      伙计料想他们之前吃了闭门羹,听前去探望的人说,段老爷因爱女忽逝,不见外客。

      “我只能尽力而为,见不见还要看老爷的意思。”

      徐璧拱手言谢,并将住址相告,等他送来消息。

      “徐大哥,你说段老爷会见我们吗?”回去的路上,朱珠犹疑。易地而处,亲人甫亡已寻真凶,却有两个陌生人坚称真相不明,岂不是自取其辱。

      徐璧道:“咱们沿路打听,不也说段老爷是个明是非、懂道理的?他爱女至深,等回过头察觉其中不对,定然会继续查下去,为女报仇。”

      “可是……”朱珠皱眉,昨日徐璧探监而回,将王成龙之言一一说明,“若那位罗大人有意包庇,胳膊岂能扭得过大腿?”

      “总要试过才知,”心知朱珠担忧,徐璧浅笑抚慰,“咱们尽力而为。”

      朱珠对上他的笑,如冬日暖阳洒遍全身,双眸微弯,蕴含世间真理,不容奸邪逃匿。她抬眼,云雾退散,碧天净如扫。朱珠心中忽松,转而笑道:“徐大哥以后定是位好官。”

      “那也要先登科及第才是。”徐璧语中透着怅惘,朱珠再去看他,眉眼中似是拢了一层薄雾,覆盖浅浅笑意。她想起桃渡寺前的老僧,心中也蒙上淡淡愁绪。

      她低着头,不曾留意徐璧的视线停在她的鬓边。触及怀中的木钗,徐璧忽然道:“朱珠,我……”

      突来马嘶声打断他未尽的话,沿街行人躲闪不及,扑倒在路边摊上有之,相抱滚做一堆有之……待骏马扬尘远去,人人惊魂未定,咒骂声声。

      “大哥方才说什么?”朱珠被徐璧用身挡住,左臂环过她的腰,堪堪隔了一寸,故而毫发无损。只是依稀听得徐璧唤她的名字,之后的话却未听清。

      徐璧摇头浅笑,暂将绮思压下:“没什么。”

      朱珠浑不知错过,见徐璧左臂微僵,连忙问道:“大哥你的伤可还好?”

      徐璧笑道:“快好了,放心。”

      话虽如此,朱珠怎能放心,便催着他回到客店,拆了衣袖再看,这才松了口气。稍浅的伤口已经结痂,另一处伤口较深,朱珠细心替他换药,嘱咐他少动。而后又去客店附近买了吃食回来,两人凑合着吃了,等绸缎庄的伙计送来消息。

      徐璧右手无事,便将未完的书稿取出继续编写。朱珠则去客店借来针线,那日被白毛小兽扯破的衣衫还不曾缝补。

      一回行云流水写尽,徐璧眨了眨眼,放下笔暂作歇息。

      朱珠坐在窗边,斜阳余晖射入,半身黄晕半身青碧。双眸低垂,脸微倾,手中穿针引线,好似对着稀奇珍宝,说不出道不明的温柔小意。

      徐璧望着她,忽觉时光轮转,往昔情景浮现,怔怔然仿佛回到了睦州老宅。那里有水井一口,十五可掬一轮月光;有芭蕉两棵,夏夜听雨正合情思。院内还有他自幼栽种的秋海棠,朱珠若随他回去,还能得见今年花开。

      他暗自设想,心中霎时柔软一片,仿佛梦已成真。他一动不动,心飞千里外,数年后,夫妻们中秋对月坐,话桑麻;秋日赏海棠,正可与她簪一朵……

      朱珠咬牙断线,抖开缝补的长衫。她不喜单一缝补留痕,费心思在胸前破处勾了一枝青竹,竹叶横斜,竹节直上,恍若天织就。她心满意足,嘴角荡出一丝浅笑,移开眼却见徐璧神飞。她悄声走近,将长衫搁在桌子上,又把书稿理齐,方沿着徐璧的视线而望。

      两扇窗户大开,斜阳将尽,透露霞光。她于两处来回,终是忍不住抿嘴浅笑。

      “徐大哥,你在看什么?”

      蓦然回神,眼前人笑意盈盈,如浅淡梨花映春水,勾得人心思再起。徐璧想起方才所思,面上微红,他忙走到窗边,余晖覆面,将染红的面庞遮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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