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世界》赤霄霄

40、第三十九章

　　陈怡从进入关卡以来就表现得十分透明，看起来完全是隶属于章耀辉的存在。

　　身为关卡中少数的几位女性，她没有黎月的张扬，没有克莱尔的高傲，没有余薇的心机。相貌中等，实力中等，智慧中等，说得好听一点是样样均衡，说的直白一点就是平平无奇。毫无主见，完全听从于章耀辉的安排。她唯一的存在感就是在分配阵眼的时候被谢安舒分配到了后院。

　　“我觉得陈怡应该是最适合后院这个阵眼的人。”谢安舒在之前众人集合的会议上对反对的人这样说道：“她是我们这些人之中唯一一个毫无攻击性的人，本身又是极具母性和亲和力的女性，性格也很温柔。如果我们要超度莺莺的灵魂的话，起码应该让她对我们有着一定的信任感。所以我认为让陈怡作为第一个接触到莺莺的人效果会最佳。”

　　这是陈怡第一次受到这样的肯定。散会后她私下里悄悄找到谢安舒，想要向他表示自己一定会完成任务的决心。

　　“嗯？”谢安舒笑着看向陈怡：“不用专程来向我说啊，我之所以给你分配这样的任务，就是因为你有完成它的实力。”

　　说完，看着陈怡脸上的表情，谢安舒犹豫了一下又说道：“请不要怪我交浅言深，我这段时间一直有观察你们所有人，包括您，陈怡小姐。”他刻意用上了敬语：“我发现您的内心似乎有着一些轻微的自卑感和消极意识，您好像并没有真的将自己融入到第二世界，融入到这个关卡中。只是在刻板地完成交给自己的任务，内心却没有投入和努力的迹象。恕我直言，这很危险。我一向信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值，而关键在于自己能不能发掘出属于自己的才能，或者别人能否发掘出这个人的潜力。”

　　没有努力……确实。陈怡的一生可以说的上是平平淡淡，只是塔尔塔洛位面中一个很普通的普通人。出身于中等的家庭，上着一般的学校，干着枯燥的工作。论特长算不上优异，论缺陷也称不上致命，就连死亡也是因为一种常见的精神疾病，存在感只体现在医学教科书上这个疾病每年死亡率那庞大的分子数。

　　所以第二世界在自主分配的时候才会将她和章耀辉这样的人分到一起吧。陈怡有时候会这样想。他身上有着自己没有的干劲和热血，优点很鲜明，缺点也一样突出。而她始终是站在他阴影之中的一抹小小的影子，默默地羡慕着他人身上耀眼的光芒，习惯了听从这些闪闪发亮的存在们的指挥，却没有半点与之争辉的心思。

　　这样一个随波逐流的人，也难怪谢安舒会说自己没有努力了。陈怡并没有感到被冒犯，相反，今天的事令她很开心。

　　大概是第一次被人重视，被人提出有着针对性的意见与建议。也是第一次，她被称之为“唯一一个”，这样独一无二、无可替代的感觉，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都不曾经历过。

　　“谢谢你，我会记住你的建议。”她并没有说出这些属于自己的事，到最后也只是平淡地道了一声谢，就跑回到章耀辉的身边了。

　　不过现在她忽然想要出声支持一下谢淮，不为别的，只是因为他给了自己最初的关注和信任。

　　屋外的三个人没有想到这种时候陈怡会说出这样一句话，代表着她将自己关键的一票投给了谢安舒，相信严淮和章耀辉两个人可以拖住秦师莲。

　　不过我不仅仅是相信谢淮的判断，也是相信阿辉的实力。也许我做不到像他们一样耀眼，但他们也一样有着不如我的地方，比如说在听从别人的命令这方面。陈怡在屋内不自觉地露出了一抹浅浅的轻笑。

　　“我们现在除了破门，还应该做什么？“陈怡转变了心态之后也变得积极了起来，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下一步究竟是什么。

　　“呃，”谢安舒被陈怡那罕见的态度震了一下，说道：“你刚才试过破坏阵法了吗？”

　　“有……但是阵法只是亮了一下，并没有什么变化。我又试了几次，只好来攻击门，想着起码要先出去再说。”

　　“亮了一下！”谢安舒眼睛一亮：“果然如我所料，刚才所有的院子我和闻人谦都问过了，阵法都处在规则的保护下不能攻击，你这里应该只是攻击力度不够大，没办法打破防御而已。所以，黎月，这里就靠你的了。”

　　黎月挑了挑眉毛，对于被依靠这种事情和谢安舒郑重的态度显得很是满意：“小事一桩，等我把门打开，破坏一个阵眼还不是手到擒来。”

　　闻人谦则在一旁提问道：“你之前就让我传达让所有人在后院集合的消息，而且这么多人被困在屋内，你却仅仅只让我们帮助陈怡这边，我还以为是因为你想要优先考虑通关的方案，现在看来，你早就知道后院的阵眼是可以破的了？”

　　“是有这个想法。”谢安舒知道这种时候不能有所隐瞒，否则会让这些人失去对自己的信任：“我认为以秦师莲的战斗力，根本不应该出现在前三关之中。我们需要的很可能并不是打败她并暴力通关，而是寻找打败她的途径，或者想办法削弱她的战斗力。一旦有了这个想法，很容易就能联想到莺莺吧？她是秦师莲狠心杀死并且镇压了这么多年的亲生女儿，而且至今她仍然对此心存愧疚。所以放出莺莺的灵魂，让她去对付秦师莲，这才是通关的正确方法。”

　　闻人谦听罢对谢安舒的联想推理能力表示叹为观止，摇了摇头，然后就专注地帮着一起破门了。

　　另一边，黎月和陈怡对于刚才那番话，脸上分毫不显，心中也是一阵翻腾。

　　有时候，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就在于这些细节上。即便把同样的消息摆在他们面前，他们也未必能够联想到这么多，更何况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

　　“嗬——哈！”黎月把心中的悲愤化为力量，整个人化身成了一头矫健的猎豹，一爪狠狠拍在门上，一下就将之前饱受攻击的门击了个粉碎。
　　起码我力量比他强！

　　谢安舒则是再一次受到了轻微的惊吓。
　　虽然知道这是个豹人……但这么一个大胸细腰美女变成一只满是肌肉的豹子这一幕也是很有杀伤力的啊——对于直男来说。

　　“吼！”黎月……豹子咆哮了一声，风一般地冲进了屋内，开始狂野地攻击地上的阵法，将一旁呆滞的陈怡等人完全晾在了一边，仿佛陷入了自己的世界。

　　“小心！小心！别伤到莺莺了，注意一点！”谢安舒回过神来赶忙冲里喊道。
　　“吼！！！”

　　阵眼也不是那么好破的。更何况现在严淮和章耀辉都不在，单靠黎月和陈怡费的时间还是久了一点。

　　在这期间，黎月和闻人谦的指定者终于也破开门赶到了这里，四个人一起，效率顿时就上来了。

　　谢安舒：这种只能打酱油的感觉真是……

　　在众人齐心协力的努力之下，终于，阵法出现了裂痕，然后在下一轮攻击中骤然崩溃，整座阵眼暗了下来。

　　众人停下了手。谢安舒和闻人谦本来在门口站着，现在朝旁边让了一让，令屋外血红的月光照了进来，在原本是阵眼的地方映出了一个半透明的少女的身影。

　　说是少女其实有些夸张了，严格的来说，就是叫她幼女都不为过。整个人算上发髻身高也只是刚刚过了谢安舒的腰部，脸颊上还带着一点可爱的婴儿肥，看着最多只有十岁的样子，穿着的本来应该是浅粉色的小襦裙，却被天上的血月映成了不详的红色。

　　再看脸上，众人之中定力较差的陈怡和闻人谦忍不住小小地惊呼出声。

　　少女长的很漂亮，可以想见是遗传了母亲的美色，可是在那张一看就知道会备受宠爱的娇容上，却有着一双乌黑的眼瞳——没有眼白，整个眼眶之中只有无尽的黑色与隐隐透出来的血色。

　　被一直宠爱着自己的母亲背叛，即便死了以后也被迫在这个山庄里镇压了数十年，每天晚上都听到灭门仇人在自己原来的家中徘徊，原来会把一个小小的孩子逼成这样吗。

　　就连谢安舒看到莺莺脸上空洞的表情也不禁开始犹豫自己之前的计划——是不是直接超度了她比较好，那样虽然没有办法击败秦师莲通关隐藏任务，但是凭借严淮和章耀辉的速度，在秦师莲追上来前就离开山庄还是可以做到的。
　　这样就不用逼这个可怜的小女孩再一次面对自己的母亲了。

　　莺莺不知道这些把自己放出来的人是谁，也无意去了解。她只是呆呆地看着屋外的月亮，神思游移。

　　她的全名叫做杨若莺，本来还有一个姐姐叫做杨若兰，可惜那个姐姐在她出生前就夭折了。

　　“莺莺，你知道吗，娘亲的家乡有一种花叫做兰莺，花开的时候就像是仰头吟唱的黄莺鸟。每年春天，娘亲家乡最美丽，唱歌最好听的女孩儿都会被戴上兰莺花编成的花环，嫁给自己相许一生的情郎。”年轻的秦师莲轻柔地抱着怀中小小的莺莺：“娘亲给你们取这个名字，是希望你和姐姐可以长成这世上最漂亮的姑娘，唱着最动听的歌，嫁给最心爱的人。可惜姐姐已经不在了，莺莺要连同姐姐的份一起幸福地长大哦。”

　　小小的莺莺懵懂地坐在娘亲腿上，在娘亲轻轻的摇篮曲和温暖的怀抱中无忧无虑地打着小呼噜睡了过去，只是记住了那句一定要连同姐姐的份一起幸福地长大。

　　可是娘亲，你从一开始，就没有给我长大的机会啊……

　　时隔数十年再一次看到天上的月亮的莺莺，已经永远失去了长大的机会。那张永远停留在十岁的脸上，渐渐滑下了两滴血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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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幸福的人大多相同，悲惨的人却各有各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