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前雨落》豆腐四宝

7、七 再起波澜

　　等杨念棠回到阔别已久的千岛湖，已是第二年寒秋，一路紧追慢赶，终于在年节之前赶回长歌门，风餐露宿让原本就纤细的身体更加消瘦，途经昆仑还生了一场不大不小的病。深吸一口千岛湖空气，终于到家了，杨念棠如是想着。
　　相知山庄坐落于千岛湖岛屿之上，近处有轻巧雅致的水上双面空廊连接，廊外便是波光粼粼的湖水，曲亭上下轻烟掠过，偶有白鹭低低的绕水而飞；远处则有船家接应，围山而行，山上树木苍翠挺拔，看危楼跨水高阁依云，景色美不胜收。雕花老梨木为梁，金丝楠为柱，碧瓦构建屋顶，经过几代工匠不懈努力，相知山庄日渐完美，成为千岛湖一大胜景。
　　去御射场安置好黑云，杨念棠整衣正冠，径直前往微山书院。相知山庄本是为文人提供一个弹琴吟诗的风雅之地，民风尚武，闲时比武切磋，竟然自成一派，创出一套路数独特的武功，把内力融入琴音之中，攻击敌人，抑或是幻化出护盾提供保护，所以去往书院的路上，无处不见席地而坐交谈切磋的书生。
　　精巧玲珑的鸳鸯厅，北边暖阁各墙均有一面雕花小窗，内设六张精巧小案，弟子或在低声讨论或在专心练习，琴音阵阵不绝于耳；南边的凉间，透雕兰花缠枝纹挂落上的纱缎随风起舞，房屋的四角，高脚松竹梅样式三彩香炉中，沉香在静静燃烧，阵阵异香沁人心脾安神定魄。杨念棠站在门口，再次正了衣冠，才轻声走进去。
　　檀木曲足案后，儒雅男子眉宇温和，一曲高山流水委婉动听，水色衣衫的少女抱琴安静侍立在一旁没有出声，看到杨念棠，少女调皮的眨眨眼，杨念棠也回应般眨眨眼，听得男子一声轻咳，杨念棠行至案几前俯首作揖，道：“师父。”
　　战无涯抬头，扫一眼杨念棠的装扮略为不满：“好好的女儿家，偏偏要打扮的不伦不类，成何体统？江湖儿女本就不屑束缚自己，你又何必在意？”
　　杨念棠低眉顺目，无视少女掩口而笑冲自己做鬼脸平心静气回答：“徒儿只是过不去心里的坎罢了。”
　　战无涯叹了口气起身，青衣白衫更显温文尔雅：“有时候，执念太深未必是好事。你性子太过偏激执拗，刚则易折、强极则辱，你须谨记。”
　　“是。”
　　战无涯一拂衣袖：“我说的话你何曾听过？”
　　“弟子不敢。”
　　对于这个徒弟，战无涯内心涌出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十年前九龄公亲自把人送来时，就发现她倔强固执，喜怒不形于色，有段时间连话也不说只埋首拼命练琴。之后加入天道轩更是把所有事情都藏在心里，弃了自己的姓氏，穿着男装行走江湖，罢了罢了，他能多看顾就多看顾着点。
　　“你回去歇息几天，之后收拾下便去霸刀山庄吧。”
　　“霸刀？”杨念棠惊讶地抬起头。
　　“今年遣弟子去霸刀交流学习，路途遥远，你师祖举荐你率队前去，”战无涯加重语气，“还有归棹。”
　　杨念棠立时明白，定是天道轩指派了新任务。
　　“弟子领命。”
　　战无涯看杨念棠了然的眼神，点点头挥手说：“去歇着吧。”
　　杨念棠再次俯首作揖，躬身退出。战无涯身后的少女也欢天喜地想要跟着走，却被一声冷哼定住脚步：“音絮，你昨日的功课我还未检查。”
　　少女瞬间瘪了嘴，苦着脸瞅向杨念棠喊了声“师姐...”，眼看杨念棠浅笑走远，少女跺跺脚，不情愿的坐到案几前开始了早课。

　　长歌门翠湄居，大片大片的茶园郁郁葱葱，春季鲜嫩的青涩嫩芽已被肥厚叶片取代，放眼望去一片深绿。水岸旁大片竹海挺拔，微风拂过，枝叶摇摆沙沙作响，一条蜿蜒的竹制小路通往几栋临水而建的房屋。
　　“你不赶紧回去挑拣几件要带的衣裳，就知道跑到我这里念叨，小心你师祖以后天天查你的功课。”杨念棠打开柜子翻了翻，挑选几件衣衫。
　　“啧，你心眼偏的厉害我便不提了，这一回来就咒我。”杨念棠话音才落，坐在床边的小人儿就跳下来，一只手指着杨念棠一边控诉，“咱们俩的师徒情分那么深！可我却比不过你新收的那个便宜徒弟！拿来！”说罢瘪着嘴巴把手伸到杨念棠眼前。
　　杨念棠白了一眼伸到面前的手说：“咱们俩的师徒情分那么深！你还在乎这个干嘛？”
　　归棹闪身站在杨念棠面前叉着腰说：“我不管！你要是再这么偏心眼，看我天天穿男装去师祖面前晃悠！”
　　杨念棠闻言，一把捏住归棹的腮帮子：“好哇！我就说你师祖以前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怎么最近偏偏总是拿这个说事儿了？看我给你拧下来！”
　　“疼疼疼！不敢了不敢了！师乎...松叟...”
　　“哼！”
　　败给归棹可怜兮兮的小眼神，杨念棠松开手，转身又去收拾衣衫。
　　“按计划此去霸刀山庄会在太原书院停留一阵子，你带莫问琴，我带相知琴。”
　　归棹心中一喜，清亮可爱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她揉着腮帮子问到：“师父，那这次我可以买多少小玩意儿？”每每看到铺子货郎那里琳琅满目的各种稀罕物什，她是拔不动腿，恨不能全都买回去。
　　“只要你的书房还有藏东西的地方，随便你买多少。”
　　归棹顿时拉下来脸，也真是奇怪，不管她在书房里藏了多少东西，藏得多么隐蔽，都能被眼尖的师祖发现，这几年都不知道被收走多少，“没事儿，大不了我藏在你这里。”说罢见杨念棠又要过来拧她腮帮子，连忙跳开逃的远远的。
　　“你啊，可稳重点儿吧，在天道轩都能独当一面了，还跟小孩儿心性一般。”
　　“就不！在天道轩除暴安良那是我的本性，爱买东西是我的天性，可以共存的。”
　　“嗯，我看你这一套歪理都能说成正理的本事快出师了。”杨念棠整理完，坐在花梨木的小条案旁倒一杯茶。
　　“师父...”归棹慢慢凑上来，欲言又止。
　　“何事？”
　　“嗯...就是那个，”归棹其实今日过来，实在是有要事，可是见了杨念棠，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那个，我们也会在扬州停留一阵子吧？”
　　“嗯，是需要做一些物资补给的。你要是在扬州买太多小玩意儿，路上带着难免不方便，不如归程时再购置。”茶有些烫，杨念棠小心托着。
　　“我那个便宜师弟，是藏剑弟子吧？要不，你去瞅瞅他？”
　　“怎么想起来问这个？你想见他？他比你小一岁呢，入藏剑时日尚短，莫欺负他。”
　　“不是不是，”归棹连忙摆手，“我记得师父你信上说过他是藏剑五庄主叶凡的门下？”
　　“你到底要说什么？”杨念棠皱了眉头。
　　“就是...”归棹心一横，脱口而出，“藏剑五庄主叶凡拐了唐家堡二小姐唐小婉跑了，现在唐门霸刀正在追拿他们。”
　　“你说什么？”杨念棠大惊失色，手中的茶杯打翻烫红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