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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六 天下第一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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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疏雨如愿成为藏剑弟子,虽然他的二师父不是让他扫地就是让他打铁,他依然很乐观,就当作修行的一部分。对那个只有几面之缘的大师父,他心里是挺感激的,虽然不知那人用什么法子说服了五庄主,分别两三个月之久,还时不时有小玩意儿捎给自己。看着面前琳琅满目的小挂件,叶疏雨暗笑,大师父这是想让他开一个杂货铺子养家糊口么?想起在西湖回廊见到的那抹水绿色,叶疏雨挑出一个青色荷包戴在身上。
轻掩房门,叶疏雨回身站在院子里,阳光洒在身上,驱散不了清晨空气里寒冷的温度。遥望北方,他想起娘亲,印象中一直温婉如水的女子果然在接到他的家信之后赶来藏剑,并没有像师父说的那样提着剑杀过来,不过也狠狠臭骂他一顿,在面见大庄主之后就回了别院。叶疏雨挠挠头,想起娘亲临走前又是忧虑又是期待的神情,他很是困惑,原来娘亲也会露出这种表情啊。突然一双时而冷淡如水时而狡猾明媚的双眸在他脑海浮现,想必那人现在已经到北方了吧,那幅小身子骨在江南长大,看起来柔柔弱弱,不知道能不能挨过边塞的严寒,别被一场风雪刮没了。
行到剑庐,叶疏雨收拾妥当准备铸剑,叶云天溜溜哒哒走来,倚在门框瞅了半天,盯的叶疏雨背后直发毛。
“二师父。”
“嗯,行了,把手上的活计交给其他弟子吧,你跟我走。”
“二师父?你可是要教我藏剑心法了?”叶疏雨立马扔下手中的东西。
“啧,你大师父说的真对,毛毛躁躁的。”叶云天嫌弃的白了叶疏雨一眼,“从今天开始,我教你的东西你要好好记着,我只教一次。”说完他扭头就走,边走边嘀咕,“哼,我又不是不教,每次都催催催,都没见她对我这个师弟这么好过。”
“啊?二师父你说什么?”叶疏雨追上来。
“没!我说什么了?”叶云天脚下一顿,回头气鼓鼓的对叶疏雨说,“赶紧走!磨磨蹭蹭!一日之计在于晨!要练武赶紧走!”
“今年的雪怎么这么大?”
纵然被一件湛蓝色厚重披风裹得严实,那身躯依然显得单薄,杨念棠拂开不听话的发丝,伸手接住片片鹅毛大雪,瞬间竟然分不清洁白雪花落在莹白手掌的何处,直到被微热手温化成了剔透水滴顺着指缝缓缓落下。
“虽说瑞雪兆丰年,可是物极必反啊。”
“嗯,今年流民比往年要多,关口附近受灾有点严重,统帅已经派重兵把守,希望不会出什么乱子。”
太原北面广袤的苍茫大地,蜿蜒长城巨龙般守卫着关内百姓的灯火烛光。雁门关城墙上,一身玄甲的将军燕离歌手持刀盾,像雄狮一样傲视北方。杨念棠静静立在燕离歌身边,狂风呼啸,吹得披风猎猎作响,狐裘毛尖一直扫过消瘦脸颊。
“以往这时候,过冬的物资早就送抵雁门关,偏这几年,哼!”杨念棠不屑地回望了眼长安方向,继续说到,“边疆安定、百姓安居乐业?那些只知在安乐窝里人云亦云的各位显贵却从不肯亲自来看一眼现实,红口白牙吐出安定这两个字真真一派胡言!北有奚和契丹,南有南诏,东有新罗倭国,四面危机重重;何况眼下奸臣当道惑乱朝纲,还有那偷盗别人姓氏的小小牙郎安禄山竟然真得了圣人宠信,背后的小动作朝廷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些人倒真当我天道轩不存在了。”
燕离歌闻言皱了眉,说:“你的那个小徒弟倒是厉害得紧,天道轩最近几次动作都是她的手笔吧?”
“是,别看她年纪轻,胆子却是很大。”杨念棠好像想起什么似的低头慢慢思索着,“而且安排周全,下手比较干净,没有后顾之忧。”
年轻的苍云将军望着北方那片雪白天地有半晌没说话,那里不止有一个部族对他的家园虎视眈眈,他能做的也只有握紧手中的盾与刀,用血与肉来铸就铁壁铜墙,而身边这个文雅柔弱的人,正在以他们的方式与敌人拼死抗争。自己的技艺决定了自己的存亡,他们的头脑决定了他们的生死,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尸骨无存。
“这偌大江湖中,能在朝廷说得上话的,也就只有咱们这少数几个门派,可是毕竟人微言轻,有时还会惹祸上身。”
杨念棠低眉:“是,就像家父。”
燕离歌转过头注视杨念棠,一席话语满满担忧:“你现在要走的路很凶险,想翻出十几年前的旧案绝非易事,朝堂政局本就暗波汹涌,当年江湖上参与的人死的死,失踪的失踪。你们万事要小心,不可莽撞。”
“师父放心,我晓得。”
狐毛随风摆来摆去,又不好常伸手去抚,杨念棠轻吹几口气,却被撩得更痒。
燕离歌依旧审视着杨念棠没有收回视线:“你师弟捎信来,说你又收了一个江湖徒弟?”
“嗯,是...家父故人之子。”
“莫非...?”燕离歌大惊,“念棠,有些事情,太执着反而会徒增事端。你既已知道原委,何不放下?”
“总要试一试,许是一个新的线索也说不定...阿嚏!”终于忍不住,杨念棠一个喷嚏打出来。
“倒是辛苦你陪我在这里吃风挨冻的,去歇着吧。”燕离歌笑了,冲远处挥挥手,“过几日你便要启程去谷里,让悲云带你去广武镇子置办一些物品吧。”
看到燕离歌招手,燕悲云慢慢走近,英武的苍云少年剑眉星目嘴角含笑,白色盔缨缠绕在漆黑盾甲之上,手中陌刀轻舞,挥出一片肃杀。
“小师侄,”杨念棠笑意盈盈回首,“每次来都要麻烦你。对了,广武镇子里哪儿有卖小玩意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