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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算计 ...

  •   王公子并不想提及自己究竟遇上了什么意外,他还未忘记自己是在询问叶孤鸿这个“有事哥哥找,没事找哥哥”的万年好弟弟究竟为何执意躲在乡野之地不肯给家里报信。
      叶孤鸿当然也不会带偏话题,他还记得自己好奇的是沈浪沈大侠竟不知怎地成了王公子的后爹、也好奇为何王公子不愿找这位便宜后爹帮忙。
      两人面对面互相瞪视一眼,谁也不肯先开口交代。僵持之时,就见玉天宝一副被人杀得灰头土脸的模样闯了进来,道:“小鸿,我……我看到了西方魔教的人……”
      他脸色青白,神态还有几分仓皇。
      这模样与叶孤鸿和王怜花之流英勇果敢的少年英杰比起来十足十的没出息,然而叶孤鸿心中却有些不忍,他按了按剑柄说道:“他们目标在你身上,若是发现你,也轮不到你回来找人——放心,只要玉罗刹不亲自过来,你就死不了。”
      王怜花也神态自若,眼睛眨都不眨一下,脸上还微微带着些笑意,他问道:“都来了些什么人?”
      这位千面公子常年易容,少有知道他究竟是个什么模样,但是他这一双眼睛生得实在好看,宛如星夜生辉。
      玉天宝心中微定,松了一口气,说道:“是孤松和寒梅长老,也不知为何,枯竹长老不在,之前正是他一直追杀我。”
      “他不在,自然是因为人已经死了,”叶孤鸿展眉一笑,“你以为,我是怎么救下你的?”
      玉天宝闻言大惊:“什么?”
      他因能力所限,对于这三位长老,一直以来能想到的不是躲便是藏,顶天了能想到买凶杀人,不料叶孤鸿轻描淡写之间已经要了一人的性命。
      叶孤鸿与他震惊的目光相对:“我去晚一步,你便要没命了。”
      彼时叶孤鸿刚刚安定下来,便想查看周围是否有快活城的势力追来,不料遇到了枯竹杀人抛尸的现场,他的内功远在枯竹之下,略一靠近就被发现了。
      这位魔教长老多年身居高位,端的是心狠手辣,二话不说便要杀人灭口。等叶孤鸿反应过来,夺命一掌已经到了眼前。
      叶孤鸿的年纪并修为本不是他的对手,偏偏近日里先是受到兄长的当头棒喝,后又被师父开导,下山游历却卷入色使的阴谋,救下人质反被恩将仇报不说,自己也身中剧毒,好友王怜花为了替他寻找解药,日日与虎为伴。
      这苦痛艰险磨砺了他的心境,让他的心境豁然开朗,兼之日前又有奇遇,当那位魔教长老的致命一击袭来,他在生死一线间忽然了悟,眼中的一切放慢了速度,紧接着手中长剑以他过去绝不可能达到的速度刺出。
      视死如归的一剑如流星般绚烂,又转瞬即逝。而他手中的白虹也奏出了最后的铮铮之音。
      ——对于一名剑客来说,仅仅一瞬便够了。
      枯竹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死、又死在什么人手中,然而这一切已经不重要了。
      王怜花问道:“枯竹的尸体,你是如何处理的?”
      “就地埋了。”
      从色使手下救人时,尚是叶孤鸿第一次杀人,那会儿情势危急,他没顾上尸首的事情。遇上枯竹才是第二回,他把玉天宝救回去后,隔了一日又去,见那人曝尸荒野,仿佛对死者不太尊敬。
      人既死了,往事已矣。他想了想,便把人就地掩埋了。
      王怜花闻言冷笑一声:“要不怎么说你初出茅庐呢?”
      他幼时被囿于云梦山庄,虽被逼着学了不少东西,对人世的认识却极为有限,所思所想尽是母亲所教。八岁那年,他被逼着杀了第一个人,是他最亲近的奶娘,紧接着又是贴身侍女,彼时他只觉得痛苦不堪,待逃出山庄,尽览天高海阔、世事人情,方知自己早已经孽债累累。
      然而他已经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了。
      虽说死生事大,却也只在弹指之间,那份对生命的敬畏早已经悄然无踪。
      叶孤鸿顿时沉默。
      他过去隐隐觉得自己与周围人所思所想格格不入,今天这种感觉竟是越发明显了。
      玉天宝在西方魔教长大,也是见惯了杀人的,并不晓得他们在纠缠什么,只说道:“这三位长老单个拎出来就够吓人的了,三人联手,连我父……连玉罗刹都要侧目,不过既然枯竹已经死了,自然没那么可怕了。”
      这位少教主初窥武学门径,只知道叶孤鸿胜了枯竹,但王怜花不同,他知道当日之战必然凶险至极。叶孤鸿彼时几经打击又剧毒在身,本就命悬一线,自然可以淡看生死,加之枯竹自视甚高,未将他放在眼中,这多方巧合但凡缺其一,眼前二人今日便尸骨凉透,哪还能在这里谈笑?
      他侧头看见好友已经摁住了剑柄——这是他跃跃欲试的表现——连忙劝道:“当日你能胜他已是惊险,今日来的可有两人。”
      叶孤鸿淡然一笑:“未战先怯,已经不是我的作风了,更何况,我今日也不是一个人。”
      王怜花一愣。
      他二人相识已经有些年头了,叶孤鸿性情恬淡疏阔,几乎无欲无求,性格中一点儿强硬的影子都没有,这会儿竟让他瞧出了几分侠烈豪迈之感。也不知是叶孤城给他的当头一棒起了作用,还是这几个月的江湖经历让他发生了这般蜕变。
      王怜花天资聪颖,与武学一途没有遇到过困惑,其余奇技淫巧、机关阵法、医毒之术更是无一不通,他也素来以此自矜,但凡遇到敌手,多用计谋而少正面迎敌。
      过去他总是输给沈浪,心里不明白也不服气,今日看见叶孤鸿身上竟然多了些与沈浪相似的东西,心里莫名有些沮丧。
      但他很快又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轻叹一声:“罢了,我替你去探探他们的来意再做决定吧。”
      玉天宝道:“我在镇上逛铺子的时候,从店里的银镜看到他们。”
      他自伤好后便接替叶孤鸿去镇上作采买,今日路过一家珍宝阁,想到自己过去的日子,心里不免感慨,便多望了几眼,不想竟发现了两位长老在对面酒楼坐着的身影。
      玉天宝吓得一瞬间寒毛直立,一时僵在了原地,也不敢瞧个分明,只慢吞吞地走了回来,等临近村子才开始拔足狂奔。
      王怜花笑道:“没有当场夺路而逃,你也还算镇定。”
      玉天宝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叶孤鸿问清楚了那座酒楼的位置,略想了一会儿,才说道:“不论他们来意如何,小宝总是在这里的,若不杀了他们,恐怕你余生都不得安宁。”
      他说这话的时候,不带一丝一毫的杀气,但王怜花却丝毫不怀疑他的决心。
      ——真是奇哉怪也。王怜花不由想道:一个有了杀心的人怎么可能没有丝毫杀气?
      他此刻也无暇探求,只说道:“我去探一探就来。”
      为了以防万一,三人一道偷偷摸进了王公子在镇上的宅邸,易容完毕之后,叶孤鸿和玉天宝等在府上,王怜花便离去了。
      王公子手底下眼线众多,但西方魔教的长老可不是一般人等,他唯恐手下人行事不利,打草惊蛇,便亲自上阵,等他走近那两位长老落脚的五福楼,心里不由暗骂了一句——枉费玉天宝在西方魔教长了这么大,竟然连自己门派的暗桩都瞧不出来。
      骂归骂,他面上却不动声色,不退反进,大大方方地走进了酒楼,不料竟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那人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红披风,脸上的胡子剃成了滑稽的模样,与眉毛相映成趣。
      ——此人正是名满天下的陆小凤陆大侠。
      陆小凤和沈浪算是经常被麻烦找上的一对难兄难弟,彼此交情深厚,都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也不知他来此处究竟是偶然还是刻意。
      王怜花想到玉天宝发现魔教之人的方法,眼睛向周围溜了一圈,果然在斜对角的方向看到了那家珍宝阁,一面剔透闪亮的银镜就立在正中间,端得是光可鉴人。
      他是见惯了珍宝佳品的,自然不放在眼里,但这面华美的银镜在小小乡野已经算是异宝了,不仅剔透无暇,且足有一个成年男子那么高,也难怪店家把它放在正中招揽来客。
      这珍宝阁的位置并那银镜的放置当真是恰到好处,实实在在地便宜了王公子。
      他一边思忖着要不要想个手段将那珍宝阁盘下来,一边在酒楼的大堂坐下,还略有闲心地点了几个小菜,只偶尔瞥一眼银镜,便能看清楚上面的情形——他坐得位置也妙,楼上是看不到他的,但镜子却能将二楼的情形如实展现。
      酒楼二楼靠窗的位置坐着两位清瘦的老者,此二人周身气质凶戾阴鹜,一看便不好惹,有玉天宝形容在先,王怜花纵是没有亲眼见过两人,也一眼就能猜出他们正是孤松、寒梅二人。
      而一楼大堂里,陆小凤陆大侠正坐在角落里,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酒,只偶尔抬抬眼,向王怜花的方向看来——看得倒不是这位把自己扮得眉清目秀的王公子,而是被王公子挡住的那面镜子。
      ——两人打得竟是一模一样的主意。
      王公子挑了挑眉,忍不住小酌一口酒,略微提起了些兴致。
      过了没多久,忽见一人步履匆匆上了二楼,小二上前竟被他挥开,同一时间,陆小凤站起来离开了酒楼,竟不知道向哪里去了。
      王怜花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其中的缘故,不由笑了笑,几口和干净了桌上的酒,喊道:“小二,再来一壶酒!”
      “好——嘞!”
      小二急急忙忙地拿了一壶新酒过来,方才上楼的人也匆匆跑了下来。那小二不知怎地滑了一跤,与下楼之人撞在了一起。手里的酒壶被撞碎,酒液四溅。那人横眉竖目地瞪了那小二几眼,恶狠狠道:“你没长眼么?”
      小二吓得两腿一软,倒在地上,颤声道:“对不起,这位壮士,都是小的不是。”
      坐在柜台看账的掌柜也连忙跑过来又是鞠躬又是求饶。那人也不愿意耽搁时间,自然不好与他一般计较,骂了几句便走了,王怜花手指微微一动,一只灰色的小飞虫便从他洁白如玉的掌心脱出,悄悄地飞了出去。
      那人急匆匆地走了出去,早已经守在外头的陆小凤也悄悄跟了上去。
      小二见逃过一命,瘫倒在原地喘了几口气,才在掌柜的怒骂声中爬了起来,又给王怜花重新上了一壶酒,为了赔罪,甚至还另给他上了几个小菜。
      王公子道:“罢了,你也是个可怜的。”
      他说着,又摸出了一吊钱给他。
      小二因祸得福,心里自是感激不尽。
      王公子低头将酒饮罢,付了钱款,便离去了。
      他既没有追踪方才那人的行迹,也没有立刻给叶孤鸿二人报信,反而走到了那家珍宝阁,花了大价钱将银镜买了下来,道:“我住的地方你们是都知晓的,给我送过去,少不了你们银钱。”
      店家满面红光地送走了这位冤大头,殊不知王怜花心里也在暗自庆幸着自己到哪儿都不忘安排新身份的习惯。
      ——姜还是老的辣,差点就叫那两个老不死的给钓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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