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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武当派长老的忧郁 ...

  •   作为武当派最受掌门信任的长老,朴道生觉得自己很忙碌。
      他每天忙着给暗戳戳想要搞事的师兄木道人做心理工作、给觉得自己是小可怜没人爱的蔡师以侄人文关怀、对时刻想要放弃继承人之位的邱师侄循循善诱、解读餐风饮露仿佛随时要成仙的掌门的面部表情、为把盗帅当做偶像的折玉师侄树立正确的人生目标、按下宫师侄和叶师侄想把他们的挚友/兄长同时约到武当搞事情的蠢蠢欲动。
      最近,木道人跑去苦瓜大师蹭饭,掌门开始专心教导继承人,不安分的师侄们一个两个三个四个全都下山撒野,且短时间内不会回来了。
      朴师叔很欣慰。
      这一天,他忙忘了日常事务后早早地回到屋内款款坐下,为自己斟了一盏武当自产的清茶,欣赏窗边的日渐西沉、霞光漫天。
      他的手边放着一叠信稿。
      ——不急。
      他心想,师侄们年纪不大,最年长的蔡居诚也不过二十出头,他们最多剿些山匪水匪、抓些小偷小摸,在寻常的日子里来一出寻常的英雄救美,能出什么幺蛾子?
      一盏茶饮罢,他对着昏黄的烛火,拆开了第一封信。
      ——宫师兄被南王世子请去做客,而今下落不明。
      朴师叔眉头一跳,又赶紧拆了下一封。
      ——蔡师兄追逐贼寇至海上,而今下落不明。
      朴师叔面色一沉。
      ——叶师兄和快活王坐下色使正面干了一架,身中剧毒,而今下落不明。
      朴师叔怒火中烧。
      ——折师兄被妙僧无花偷袭,而今下落不明。
      “砰——!”
      朴师叔一拳砸在了桌子上,对自己默念了几声心平气和平心静气气定神闲,终于提起了长剑带着书信一路杀到武当的金顶。
      萧疏寒正在教导徒弟坐观万象感悟天地,见自己素来涵养了得的师弟一副杀神附体的模样冲了过来,不由一愣——莫非华山派的人又来借钱了?
      “何事如此慌张?”他问道。
      “掌门师兄,而今江湖形势险恶,几位师侄下山没多久,纷纷行迹不明,也不知他们安危如何。”朴道生一边说一边递上了信。
      萧疏寒一目十行地看完几封信,本就冰雕雪塑般的脸庞上越发覆上一层寒霜,他说道:“多派些人去找,小九那里,先去问问西门庄主有没有消息,孤鸿和千面公子交好,洛阳是他的地盘,注意一下他的动向,小玉既然在香帅那里出了事,自然得从香帅那里入手,至于居诚……”他沉吟了一会儿,按下身后躁动不安的大弟子,接着道,“叶城主也在海上,我立刻修书一封,他不会坐视不理的。”
      朴道生得了掌门的话后立刻派下弟子去传达,不过几日,他便得到了回音。
      原来宫九才与外界失去联络,西门庄主就提剑上路了,若非宫九及时现身,南王府这会儿大约已经被拆了;至于叶孤鸿和折玉,朴道生读信的时候,已经有武当弟子找到了他们的下落,皆平安无事,只是报平安的信还未传到武当罢了。
      听到这两个消息,朴道生很是松了口气,虽然蔡居诚的下落还不清楚,但叶城主已经查到了消息,可以确定人还活着——这自然比他们抓瞎来得靠谱多了。
      他放下信让人接着关注几位师侄的动向,果然又太平了好一阵子。
      朴道生再次清闲了几日。
      这日傍晚,门内诸事已毕,他伴着暮光漫步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这一次他没有烹茶,而是把落了灰的琴拿出来,小心翼翼地擦了擦,试了音色后,对着苍茫暮色奏了一曲《醉渔唱晚》,琴音清越而恬淡,乃怡然旷古之音。
      一曲罢,门外弟子啪啪啪鼓了掌,并再次向他递上了一叠信。
      ——蔡师兄被囚蝙蝠岛,不日即将拍卖。
      ——宫师兄与西门庄主共附蝙蝠岛,即将和蝙蝠公子正面干架。
      ——折师兄随香帅前往沙漠,即将和石观音正面干架。
      ——叶师兄与陆小凤大侠等人前往沙漠,即将和玉罗刹正面干架。
      朴道生放下信,沉默良久,一时不知该夸萧疏寒会收徒,还是该夸这届武当弟子真的很出色。
      最终他决定谁都不夸,等那几个小兔崽子回山后立刻把他们按在梅花桩上狠狠打.屁.股。
      想是这么想,他依然向掌门禀报了这些消息。
      一旁的邱居新听到蔡居诚即将被拍卖的事情,心神激荡之下剑气四溢,竟是突破了眼下的境界。
      却听萧疏寒道:“道生,你亲自去一次蝙蝠岛——恐怕这次的事情不简单,至于居新……”
      他看到了弟子几乎要冒出火光的眼神,沉默了一会儿,说道:“罢了,知道你坐不住,万事小心为上。”
      眼见弟子也好师弟也好一个个都下了山,萧疏寒面上不动如山,心里却想:只望木师兄与这些弟子的事情无关吧。

      萧疏寒坐镇武当,不得轻易离开,他的弟子们却是出海的出海,进沙漠的进沙漠,要说这其中谁最清楚这一系列事件背后究竟有什么阴谋,那么非太平王世子宫九莫属。
      宫九作为一个王孙公子,自来不缺情报,一直都知道木道人野心勃勃想做武当掌门、石观音并她两个儿子想一统中原武林、南王一系则仗着世子长了一张得天独厚的脸,想要偷天换日。
      此番他刚一下山,就收到了南王世子的邀请函。宫九只在小时候见过这位鼻孔朝天的世子一眼,对他实在不感兴趣,本来不打算理他,但是想到南王世子还是叶孤城的弟子,当时知道叶孤城收徒时,自家师弟还醋了好一阵子,便打算替叶孤鸿探一探争宠对象到底有什么出挑的。
      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他却惊呆了。
      要知道作为一个什么武功都过眼即会的天才、从小与西门吹雪认识又长在武当,身边师兄弟都是美质良材、长辈哥哥武功绝顶,他还从未见过如此辣眼睛的剑法。
      叶孤城对叶孤鸿的严厉宫九是知道的,不久前还把人训得精神恍惚差点哭着回武当,没想到他收的弟子竟然是这种水平,宫九本来已经打消的疑心顿时又生了出来。
      他假意被南王世子的迷药迷倒、假意中毒为他所困,趁他不注意将整个府邸摸了个遍,终于翻到了南王府与无花、木道人的来往信件——倒是没有叶孤城的信息,还没等他发挥演技多套几句话,西门吹雪已经拍马赶到。
      大约是叶孤城对这位名义上的弟子放水太过,南王世子竟然不知天高地厚地前去挑衅,西门吹雪一眼就看出了对方的水平,根本不屑拔剑,仅凭气势便将人逼退三步。
      宫九见时机恰好,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说道:“关于世子的待客之道,我太平王府需要一个交代,至于世子的样貌,恐怕陛下会要一个交代,这会儿信已经在路上了,世子还是快快束手就擒吧。”
      南王世子颓然倒地,宫九见机立即带着西门吹雪走了——信到京城还有一阵子,但他和西门人却还在这里,若是南王不计后果出动军队来个先斩后奏,再给他们乱扣锅可就不划算了。
      也幸好南王这块老姜出了远门,否则两人轻易不能走脱。
      宫九正想回武当转告木道人之事,半路上却遇到了师弟折玉。
      这位小师弟背着一个大包袱,看起来挺重的,他却小心翼翼,不肯让它离身。
      宫九忍不住问道:“小师弟,你背上这是什么?”
      小道长老老实实答道:“是叶师兄托我交给叶城主的东西,我正准备出海呢。”
      宫九考虑了一下,想到木道人此刻正好在京城,便也不打算麻烦师父动手对付他,直接修书一封直达天听,说是武当出了个叛徒,想当掌门就算了,居然还想伙同南王造反。接着他又将南王府的事情添油加醋传书给自己的父亲,好让他老人家有个准备。
      写完两封信,他道:“师弟,我正巧要去一次白云城,东西我替你转交吧。”
      几位武当弟子一起长大,折玉自然信任他,就将东西交到了他手上,又想起了叶孤鸿交代的信,于是从怀里取出信封,递给自家师兄。
      宫九看完信,忽然露出一个笑,问道:“阿玉,无花如何了?”
      折玉答道:“已送至六扇门。”
      宫九又问:“死透了吗?”
      折玉不知他为何有此一问,茫然地看向他:“自然是活着的。”
      宫九摆了摆手:“罢了,你们先去吧。”
      眼瞧着师弟屁颠屁颠地和楚留香一起去沙漠,宫九随手招来几个人,吩咐道:“你们给我去六扇门看着点,务必确认他被处死后人是死透的,也不用在意不辱人尸身这件事。”
      几个属下没问他看到了些什么,只应了声是。
      宫九吩咐完这一切,才转头对身边人说道:“西门,我要去白云城,你……”
      “我自然陪你一起。”白衣剑客如是说道。
      宫九叹了一口气,暗自忖度——那个日子虽避无可避,但也不至于来得那么快,暂时放下了心。
      谁知抵达白云城后,还未见到城主,却看见了一个无论如何都不该出现在此处的人——
      “陛下?”
      “九九九九弟?”皇帝陛下光速把拿着糖葫芦的手背到身后,笑眯眯道,“哎呀九弟你认错人了,我可不是什么陛下啊。”
      宫九心说就这睁眼说瞎话的能耐,南王世子哪里来的本事冒充?
      既然皇帝陛下已经在这里,就说明白云城大约与皇室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话虽如此,该说的还是要说的。
      他如是这般恶狠狠地告了南王一状,皇帝陛下依然笑如弥勒面不改色地听完,而后拍了拍宫九的背说道:“九弟啊,这事儿我早就知道了,我来这里呢,就是给他们乘虚而入的机会,你懂吗?”
      然而宫九半个字都不信,他更愿意相信皇帝陛下就是在紫禁城坐不住了想来这里溜号。
      想到这里他不由有些同情南王,他这可是被皇帝和白云城主联合起来耍得团团转啊。
      “只是南王父子事已败露,恐怕会加快行动,陛下还是尽快回京才好。”
      皇帝陛下负手道:“安心、安心,还有你父亲在呢。”
      宫九心中一凛,又细细打量了这位笑得一脸佛像的年轻帝王一眼,忽然笑了:“陛下果然运筹帷幄。”
      “好说好说。”
      皇帝陛下到底不敢玩得太大,当天就回了京。好不容易摆脱了这位皇帝的纠缠,宫九才松了一口气,对一直陪在他身旁的西门说道:“皇家的事情是不是挺烦的?”
      “尚好。”白衣剑客面不改色地回答道。
      宫九抬起头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一丝烦躁或者不耐,终于还是失败了,道:“罢了,我们去找叶城主吧。”
      在白云城只有叶孤城不想知道的事情,没有叶孤城不能知道的事情,他们来到城主府大门前,还没自报家门便被恭恭敬敬地请进府邸。
      衣白胜雪的城主高坐堂上,冷淡的视线向来客扫去,一触到西门吹雪,眼中的寒冰便化作了炽热的火。
      西门吹雪寂寞、叶孤城深沉,他们是具有着同样特质的剑客,这世间没有比他们彼此更能触及对方灵魂的人了。
      叶孤鸿不行,宫九也不行。
      这种相遇用金风玉露或者干柴烈火比拟实在太过低俗,但确确实实胜过了人间无数风景。
      宫九忽然感受到一阵嫉妒——为自己,也为没有到场的叶孤鸿。
      他们的对视仿佛经历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当他们移开目光的时候,宫九已经平复了自己的情绪,他笑着喝了一盏茶,呈上了自己受人之托带来的东西。
      叶孤城当着他们的面打开,而后他平静的神色豁然一变——那变化极快,若不是那一瞬间不受控制的凌冽剑意,宫九恐怕就会错过。
      “他在哪儿?”叶孤城问道。
      这一刻高在云端的神祗落入了凡尘。
      宫九不由好奇叶孤鸿究竟怎样把一个神变回一个人。
      接着他的脸色也微微一变。
      叶孤城手中的是一柄断剑,一柄他极其熟悉的断剑。
      那是叶孤鸿的佩剑白虹。
      在场三位俱是当世用剑高手,对剑的熟悉程度是旁人难以企及的,自然能从这柄剑的断痕中推断出它生前的最后一战——那是一位剑客抛开生死、倾尽一生所学、又超越自我所使出的最辉煌灿烂的一剑。
      所以叶孤城会问起白虹的主人。
      他为一位剑客的才华而赞叹,也为他弟弟的生死而忧心。
      宫九不知道那一种感情占了上风。
      “还活着。”他答道。
      于是叶孤城不再过问此事,说道:“今日得了传信,蔡道长被囚蝙蝠岛。”
      宫九眉头一皱,哀叹自己果然是个劳碌命,却不得不站起来说道:“多谢城主告知。”
      他这便是打算告辞了。
      宫九想了想,又道:“西门,你和叶城主一见如故,此次便不用陪我一起了,料他不敢对我动手。”
      谁知西门吹雪摇了摇头,道:“我陪你一起。”
      他一如既往地言简意赅。
      宫九知道他是心诚之人,诚于剑,也诚于己,此话既说出口,绝无勉强之意,不由胸口勇气一阵热意。
      他心里高兴,嘴上却硬说道:“罢了,这可是你自己做的选择。”
      白衣剑客没有反驳他,眼中却泛起了零星的笑意。
      叶孤城诧异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若有所思地别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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