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帛书》南国水

2、第02章 北派摸金第一人

　　他叫欧阳真。是草原上顶尖的摸金人。

　　12岁入行，他便显现出过人的天赋。一把洛阳铲，跟随师父走南闯北，多年来勘破古墓无数，年纪轻轻，便声名鹊起，富可敌国。人称“北派摸金第一人”。

　　可惜他太刚愎自用了。美好的前程刚刚开启，便因违反派规，被师父逐出师门，沦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成为摸金同人眼中最硬核的北派逆子。

　　人生有时便是如此。任凭你有一身天赋，一腔抱负，在现实面前却永无施展拳脚的机会，只能在众叛亲离的处境中泯然众人。

　　欧阳真不信这就是自己的命。如果是，那他就要做一个和命斗的人，他相信一个人在哪里摔得最惨，那里便是他成神的地方！如能做到沉潜隐忍，必将实现返祖型的华丽！

　　至于声名狼藉，他又有什么所谓。他本就是一个孤儿，在这世上并无亲人。又何须在乎世人的流言蜚语！离开草原三年，最让他放下心不下的只有师父一人。

　　是的，只有师父对他恩重如山。但自从被师父逐出师门那一天起，他便再也不是北派中人了。刚开始，心灰意冷的他间接性踌躇满志，持续性混吃等死，像一匹离群的荒原狼。但七七四十九日后，他忽然就想明白了。于是一面东躲西藏，一面卧薪尝胆。这三年的每一天，他都在进行职业规划，打磨人生理想。他相信总有一天，他必将发迹，让他的师父、让整个世界都刮目相看！

　　欧阳真不知道是第几次在大脑中想这些了。他喜欢在黄昏的时候静坐不动，认真思考，每当这时，他留给世界的只是一个夕阳中的背影。

　　今天也不例外。如果非要说今天和昨天有什么区别，那就是今天中原的雪下得更大了。他在无垠的雪野中静坐，周身都披了一层厚厚的雪花。视角无限扩大之后，只有他一袭黑衫浓缩成天地之间的一个黑点。

　　此地不能再久留了。欧阳真心想。起身后，他环顾这个栖身一个多月的皑皑雪国。眼看不久便会发生雪崩。

　　就是在今天，欧阳真忽然发现，飘雪的天空竟然有夕阳！怎么以前从未发觉？并且那夕阳是如此美妙。它透过雪花弥漫的茫茫天宇，呈现出温柔的琥珀色。这真是一个神奇的所在！白色是毁灭的颜色，也是奇迹的颜色！

　　既然已无前路，那就追随夕阳而去吧。这或许是神灵的启示呢？想到这，欧阳真大步向前。就在此刻，他感到有一股无名的力量促使他向前。无意中回头看见雪野上自己留下那一串长长的脚印，再看看前方淡淡夕阳在雪野上的投影，欧阳真忽然灵光一闪。他摊开了随身携带的地图。

　　每一个摸金人都会有自己手绘的地图，那上面有独特的符号，斑斓的色彩，曲曲折折的地形走向。那是只有他们自己才看得懂的地图。

　　欧阳真那龟裂的手指在古老的羊皮地图上轻轻拂过，最后他右手的食指停在一个早已褪色的图案上。那是一个奇怪的图案，欧阳真研究了三年，都不知道它中间的异兽究竟是什么。只隐约看得出周围是两大两小四颗星星环抱的图案。在图案的尽头，是一个古老的箭头，顺着箭头的方向抬眼望去，欧阳真看到了那一轮夕阳。没有丝毫偏差！

　　合上地图，欧阳真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往头顶上涌！莫非就是在今天，他将要找到传说中的安凉古国？就在这一刻，他觉得意识很迷乱，只知道心中有一个声音告诉他往前走！

　　看着远处天宇那一轮神秘的夕阳，欧阳真的眼神中写满了决绝与坚毅！他预感到一个困扰世人多年的千古谜题即将被他揭开！

　　他缓缓地走着。一步一个脚印，走向夕阳深处……

　　他踩下的每一步，落在深深的积雪上发出悦耳的沙沙声。在这四下无人的雪国独自行走，在眼前不断扩散迷漫的白光中，欧阳真的思绪也缥缈了起来。

　　很多年前，当他还是一个孩子被师父捡回来，就听到过北派人口中的传说。传说在世间的某个角落，隐藏着神秘的安凉古国，他们的族人在星力的庇护下与世无争地活着。那里的山水宛如仙境，那里的子民淳朴善良。那里聚集着世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所以这个世界上探索安凉古国旧址的人从未断过。虽然前赴后继，但却至今都无人见过传说中的安凉古国。

　　他会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吗？欧阳真不知道。安凉古国的祖先在唐朝初年建国，如今已过去一千三百多年。即使今天他真能有幸发现这个宝藏之国，恐怕唯一的所得也只剩几座墓/穴而已。

　　没毛病！谁让他的职业就是一个摸金人呢？想到这，欧阳真自嘲地笑笑，右脸露出一个好看的酒窝。他轻快地甩甩头，随即继续大步往前走。

　　随着夕阳的光线在身后慢慢退去，他的眼前仿佛出现一座海市蜃楼。他眯缝着眼睛向前看去，那里似乎有神秘的的古堡，擎天的巨柱，黑压压的军队。而且地上都是星星点点的黑色阴影。

　　就在此时，欧阳真确定，那个传说中的世界，已在不远处。

　　随着一步步逼近，他的表情变得越来越肃穆，踩在雪野上的脚步也变得轻缓起来，再不会发出任何声音。与此同时，他下意识地握住了口袋里那一把跟随他征战多年的短柄匕首。

　　可当这个寻觅多年的神秘世界呈现在他的眼前，欧阳真被眼前的一幕震撼到了！

　　这里没有宛如仙境的山水，没有淳朴善良的子民。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被血腥屠杀的灾难现场。残垣断壁，一片狼藉。密密麻麻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皑皑雪野，放眼望去，如星星点点，它们身下的鲜血染红了眼前无边的雪国。

　　是屠城！想到这，欧阳真的心里一惊！他向离自己最近的几具尸体走去，只见他们身下的鲜血已经冰封。他用手指轻触他们脸上和胸口的皮肤，又用右指撑开眼球。发现他们的眼/角/膜高度混浊，巩膜出现黑斑。又检查了三五具尸体，都是这种情况。

　　虽然看不出是谁下的毒手，但经验丰富的欧阳真可以确定，这场屠城行动发生在两天前的午时。此刻，行凶的人早已撤退。

　　如此说来，传说中的安凉古国确实存在。而不是世人推断的早已在几百年前绝迹，只剩遗址。千算万算，这恰恰是让欧阳真最没有想到的。

　　但这又有什么所谓？作为盗墓贼，无论在活人的世界还是死人的世界，亦或是在没有呼吸声的地方，发现宝藏才是他的终极目的。想到这，欧阳真从死人堆里站起身来，此刻呈现在他眼前的，是无数级汉白玉雕琢的台阶。

　　欧阳真早就听北派人说起过，这万级阶梯是安凉国新国王登基的必经之路。而在台阶尽头，便是金銮宝殿。他抬眼望去，这长长的阶梯晶莹洁白，它被冰雪覆盖着，一直向前延伸，上面斑斑点点的血迹清晰可见。

　　可见两天前的那一场杀戮有多惨烈。欧阳真表情肃穆，在漫天风雪中，他合抱着双臂，一步一步走上了台阶。

　　眼看还有四五米就即将登顶，无意中抬头，欧阳真发现一个蓝色的光环在台阶尽头若隐若现。它时而闪耀，时而暗淡。

　　作为经验丰富的摸金人，欧阳真断定，那是受到法术保护的结界。只是凭目测，这个结界非常小，呈现为不过两米的光环。

　　虽然作为凡人，不懂法术神力，但在饱听奇闻野史和道听途说的欧阳真看来，这种情况也是从未遇到过的。不过从光环的形态来看，它释放的能量即将枯竭。

　　欧阳真明白，在这种情况下，只有立刻打破结界，才能保全光环下结界本来保护之物。否则一旦结界的能量枯竭，就会反噬它本来保护之物。

　　那结界之下究竟是什么呢？难道是安凉古国的藏宝地图？想到这，欧阳真变得有些警觉起来，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当真正走到蓝色的结界之前，欧阳真第二次受到了惊吓。只见在蓝色光环包围的结界之下，躺着一个身着白衣白裙的小女孩，约摸五岁年纪。她的脸庞天真梦幻，但却苍白无比。她安静地躺在地上，如同睡着了一般。而笼罩着她的蓝色光环，湛蓝色的光辉正在一点点变弱。

　　欧阳真明白，作为凡人，他是不具备打破结界的能力的。但从看见地上这个纯真梦幻的小女孩开始，他就爱怜地移不开眼睛。于是他的手也不自觉地触碰上去。

　　奇怪的是，就在他的手指触摸到蓝色光环的时候，它竟然幻化为千万繁星，如一片银河，向四周散去。星辉所及之地，风停雪住，阳光灿烂，万物复苏。就在顷刻之间，千里冰封的雪国春江水暖，万物复苏。

　　当和煦的春天吹落樱花，吹开垂柳。那个白衣白裙的小女孩睁开了眼睛。

　　“星奕哥哥。”

　　这是她睁开眼睛后对欧阳真说的第一句话。这四个字，他将永远都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