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帛书》南国水

11、第11章 蜕园

　　面对着眼前水汽氤氲的浴缸，蒋星辰一件件褪去了身上的衣服。

　　她的身材是那么美妙，凹凸有致，曲线玲珑。

　　身上褪下的蓝色衣袍在白皙的足尖堆积，她抬起纤长的腿，缓缓走进了洁白的浴缸里……

　　在蒸腾散开的水汽中，蒋星辰闭上了眼睛，双手攀上了自己胸前细腻的肌肤。随后右手从左肩抚到背后，她觉得一阵阵生疼。

　　在缥缈的雾气中，她光滑赤/裸的后背上都是一个个大小不一的红斑，那都是子弹在后背撞击造成的。

　　这时屋外的院落里忽然有东西掉下来的声音！蒋星辰一惊。随即听到了乌鸦的叫声。她感觉到一阵阵恐惧袭来。

　　这时她想起了几个月前欧阳真说的话，“星辰，院子东南角围墙的石砖松动了，你这几天不要靠近，我让人来修一修。”

　　这时屋外开始刮起了大风。她定睛一听，果然是石砖落地的声音，这才放心下来。

　　师父啊，没有了你，星辰该怎么办？当昔日热闹的院落人去楼空，再也不见了欧阳真的影子，当强烈的孤寂感一阵阵袭来的时候，蒋星辰才发现，原来她是那么地离不开欧阳真。

　　虽然二十多年来，对于欧阳真的情感，她一直在逃避，但是直到失去了他，她才发现自己的生命从此再也没有了生机与活力。仿佛往后余生，只剩下一具空壳。

　　或许，人都是这样，当你真正失去的时候，才发现那个人在自己生命中究竟有多重要。然而我们都是在失去后才学会了珍惜。

　　没有欧阳真的日子，时间总是流逝得特别慢。蒋星辰原来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随着欧阳真的离开也逐渐暗淡了往日的神采。

　　这天清晨，蒋星辰打开窗户，只见小院的地上有淡淡的水渍，门前青石板的台阶也爬上了淡淡的青苔。她抬眼望去，只见春花细细，蝴蝶飞舞。不远处有农民在田间撒种和水牛的吆喝声。

　　不知不觉，就已经是谷雨天了。蒋星辰垂下了眼帘。欧阳真也已经离开了一个多月了。

　　在这一个多月里，蒋星辰已经记不清楚自己打开了多少次楚帛书。但是每次当她集中心智想去参悟帛书上的内容，她就会觉得天旋地转，头痛欲裂。

　　在华盛顿赛克勒美术馆的枪林弹雨中死里逃生的经历，让她对自己身上继承的来自父兄的星力毫不怀疑。但既是拥有星力之人，又怎会参不透楚帛书上的天机？

　　她觉得十分疑惑。一个多月里，她努力了无数次，但结果都是一样的。并且由于念力的过度消耗，她的身体已经受到严重损耗，最近的她都在莫名消瘦，脸色苍白。

　　这天午后，她关好门窗，带着楚帛书离开了。

　　离她居住的小院不远，有一座废弃的园林。名叫“蜕园”。蒋星辰很喜欢这个名字，“蜕”意为“蜕变”，她相信自己一定能在这里参透楚帛书的秘密，最终得以为父兄报仇。

　　“蜕园”的前身，是皇家园林芙蓉园。这里依山傍水，茂林修竹，假山林立，视线极佳，风景较好。只不过由于十多年前日军的侵华战争，这里几乎成为废墟。

　　虽然后来几经修葺，但龙脉已去，风水不在，加之位置偏远，久而久之，当初的蜕园就逐渐被众人遗忘了。

　　由于与欧阳真安家在附近，蒋星辰无意中发现了这个山水清幽之地。小时候欧阳真也经常带着她到这里玩耍，这个废弃的古典园林更像是二人的后花园。

　　好久没有来蜕园，这里的青草又长长了很多，在嶙峋的假山周围，也长出了些许杂草。

　　蒋星辰用手拂过假山上嶙峋的怪石，她驻足了一会，将整个蜕园的精致尽收眼底，在废弃的屋檐下，还有她小时候为燕子搭的泥窝。没想到一转眼就过去了二十多年。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她的心中感慨万千。

　　带着楚帛书登山了蜕园的后山，蒋星辰来到一块平坦宽阔的高石之上，她盘腿坐下，打开楚帛书，仔细端详很久，随即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在她的身下是一块巨大而平坦的白石，小时候欧阳真经常带着她来这里抚筝弹琴。在她的身后，是陡峭的山岩，布满了碧绿的青苔，青苔之上，瀑布飞溅，流水潺潺。

　　小时候欧阳真就告诉过她，心正则琴声正，心远则琴意远。每次弹琴，都必须沐浴焚香，远离尘市喧闹。因为操琴及悟道都是心灵的艺术。这些话她一直都记得。

　　蒋星辰盯着帛书上方文字周围的三个神像，“神欲思闲，意欲思定”，她在心中默念着，随之闭上了眼睛，那些文字一个个从帛书上脱离，飞到了她的头脑之中。她屏气凝神，仔细端详，逐渐辨认出那些文字记载的是几千年前的楚地天象。

　　自此，她欣喜地睁开了眼睛。看来想参悟帛书上的道义，果然要心无杂念才行。刚刚痛失欧阳真的日子，她太过急于求成，结果往往以失败告终。看来今天来到蜕园，确实是给自己开了一个好头。

　　看到新的方法奏效，她一鼓作气，眼睛开始瞥向了出帛书左侧的文字。但那些文字在她的脑海飞舞之余，却并不像方才能自动排列成整齐的书行，这让她有些心急，觉得头开始变重，并且有些眩晕起来！

　　“心欲思静”，她在心中默念着。随即开始冥想那些错乱的文字，但无论她如何坚持，都难以参透，只能猜测这部分大概是记载千年楚地四季运转的内容，至于其他的，她真的无能为力！

　　挣扎了很久之后，她艰难地睁开了眼睛！随着眩晕的加重，她的脸色变得苍白，额头上也渗出了豆大的汗珠，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就在这个瞬间，她感到强烈的窒息，面如死灰！

　　“不！……”伴随着身体遭受的劫难，她双手紧紧抓住自己的脖子，对着无边的苍穹喊出了撕心裂肺的一声！

　　“不！我不相信！我不能就这么放弃！”蒋星辰自小就是一个克制而隐忍的人，她的意志及其坚强，哪怕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只要想做到的事，她一定会坚持下去。这从来都是让欧阳真最心疼和最担忧的地方。

　　“缓欲不断，急欲不乱”，这是师父教过她的关于弹琴的“十善”之一，此刻虽然觉得身体已经力不从心，但是她克制住自己，在心头默念着，现在她已经看到了帛书下方的文字，那些错乱的字符在脑海中飞舞着，她只隐隐约约看到一个古老的“灾”字，其他的所有字符就化作了一阵黑烟飞散，在弥漫的黑色雾气里，帛书上十二个怪异的神像也开始层层叠叠，在她的大脑中无穷地旋转复制，在它们的中心一只银色羽毛的大鸟吐着三昧真火，它张开血盆大口，直逼自己的眉心而来……

　　“啊！”她惊恐地大叫了一声！欲裂的头痛和眩晕让她的身体变得不稳，为了让全身的气脉贯通，她急忙起身，没想到却一个趔趄，口中随之喷出了一口鲜血！

　　她擦擦嘴角，踉踉跄跄地走到旁边的假山上扶住，又闭目养神了好一会，身体才逐渐缓和。
　　“不，蒋星辰。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她凝视着广阔的天宇，在心中发出无尽的哀鸣。

　　如果师父还在，那该多好，他一定会帮助自己解开楚帛书的秘密的。然而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此刻，已夕阳西下，天空中铺满绚丽的彩霞，把蜕园的一池湖水映照得斑斓有致。她拖着沉重的身子来到方才的岩石上，收拾好散落地上的楚帛书，离开了蜕园。

　　或许，此时此刻，能帮助到她的，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

　　在距离长沙正南方三百里处的郴州，有延绵不尽的五岭群山。其中一座常年云雾迷茫，这里因为林海莽莽，常有蟒蛇出没，所以得名莽山。

　　初夏的莽山，山间多雨。进入密林中后，即使是正午，也是一派黑压压的感觉。不时有动物凄厉的叫声，听得蒋星辰的后背一阵阵发凉。

　　如果没有行家带路，走进这云飞雾绕的密林深处，一定会迷路的吧。蒋星辰想着，这时一不小心，没留意刚踏上的石头上布满青苔，她脚底一打滑，险些跌倒。

　　“蒋小姐，您小心些！”听到动静，在前面带路的白衣女子急忙回过头来扶她，“山间常年下雨，路比较滑。”说完她冲蒋星辰礼貌地笑了一下，“前面就是鬼子寨了。”

　　“辛苦你带路！”蒋星辰急忙道谢。

　　女子没有说话，继续走在蒋星辰的前面，她不时把眼前的树枝分开，好在陡峭的山腰上开出一条路来。

　　虽然进山已经三个多时辰，自认为体力不错的蒋星辰已经感觉到了劳累，但是给她开路的白衣女子却丝毫不显疲态，反而精力旺盛，似乎不曾走了这么远的山路。这让蒋星辰很是惊讶。

　　虽然山路陡峭，但是白衣女子似乎没有要停下休息的意思。蒋星辰也只得擦擦额头上的汗珠，继续跟紧她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