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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三章 回归时刻 ...

  •   来自辛埃格的信件延期了相当之久,也许在某一方面这增加了阅读的喜悦,但安斯艾尔还是很想投诉邮政系统的迟缓。
      似乎是终于有了充裕的时间来写信,这次信件的长度比起以往大大加长了。她絮絮叨叨谢了许多。
      战争终于结束了,大家都很高兴。
      大街小巷都在传递着这个消息,家家户户拿出自己仅剩的食物互相分享。在战火洗礼过后的街道上,满地都是散落的传单。
      其实那则喜讯也没有预想中的那么激动人心。也许是最后阶段里许多的喜报稀释了这份喜悦,也许是人们已经在战争里麻木了情感。
      但总之,战争结束了。
      英雄被褒奖,战俘被发配,损失被清算,血债被偿还。
      一切重建工作都被提上日程。被轰炸的房屋要重新建造,停运的工厂要开始生产,辍学的孩子们要回到学校。
      安萨菲暂时没能回到学校。她目前在一家临时学校担任老师,教语文、算数、外语和音乐。校址就在一间战时被废弃的教堂里,学员都是孤儿。
      她的家里人寄来了信,他们的确平安,唯一担心的是战后的清算。逃亡的贵族按例将被剥夺爵位与财产。
      最后,她说,春天到了。
      真的结束了。
      安斯艾尔将信收好,他又拆开了第二份信。信封里套着信封。内层的信封上烫着金纹,用印着玫瑰的蜜蜡封住信口。安斯艾尔粗暴地撕开了信封,一目十行地读完了信件的内容。然后他点火,将它在烟灰缸里烧掉。
      质地优良的信纸本不该在火焰里变形、蜷曲最后化作一团灰烬。正如这片土地本不该被战火洗礼。从窗户里可以看见街道上残破的景象,安斯艾尔靠在椅背上,静静地等待着它燃烧殆尽。

      第七团将跟随大部队一起返回辛埃格。在此之前安斯艾尔已经将他保存的名单寄回了辛埃格。
      一切都该有一个结束。
      在这个清晨,安德森冲进他的办公室里质问他:“为什么要把我安排去别的人手底下当差?”
      安斯艾尔难得耐心地解释道:“戴夫·阿纳托利上校是个好人,属于你的功勋一点儿也不会少。”
      “可是我只想跟着你。”
      “跟着我不是个好选择。”他说,“你今年多大了?”
      “16岁,不,17岁。”
      “17岁,该上学的年纪。”
      “我学得已经够多了,即使在学校里待上十年也学不会这么多。”男孩说。
      “你识字吗?”
      安德森红了脸:“……我从前学过一些。”
      “拿起我面前这本书,翻开第一页,念给我听。”安斯艾尔说。
      安德森拿起了书打开,红着脸没有说话。
      “那么就去上学,学你在战场上永远学不到的东西。”
      “可是……”
      安德森没能再继续说下去,因为安斯艾尔的手轻轻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战争结束了,安德森。”
      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这个男人直接称呼他的名字,仿佛呼唤了千万遍一样亲切自然。
      安德森看见他脸上曾有一丝笑意停留,他怀疑自己看错了,却不敢揉眼睛——他怕自己再也见不到了。
      如同高山顶上终年的积雪化开,它太过珍稀,以至于他忘了反驳。
      “这本书归你了。”安斯艾尔说,“到那天你能完全看懂为止。”

      安斯艾尔搬出去的那天向尤塔道了个别,他将借来的那几本书还给了她,并为这些日子的叨扰向她表示歉意。
      在最后的几天里,他还是出面澄清了有关他和女寡妇的一切谣言,做法就是把自己塑造成强迫女性而不得的混蛋军官。
      他的办法很成功。
      他还残留着部分的同情心,也许是因为那首《春之歌》。
      尤塔是个极为聪明的女人,就像她一眼就看得出那本普希金诗集和安斯艾尔的通信对象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一样,她明白他此举的用意。
      “请原谅我无法对您说出任何感谢的话语,但你并没有打扰我们。反倒是我们,受到了您的关照。”尤塔说。
      安斯艾尔点头,转身下楼。
      “卡佩先生!”尤塔在他身后叫住他。但当军官转身,她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我仍无法原谅你们。”她最后这么说,眼里含着泪。
      安斯艾尔踏出大门时忽然听见屋子里传来钢琴声。
      和煦的,婉转的,轻快的,熟悉的。
      他停在门口静静地听了一会儿,明白这是一个告别,向一个无法原谅也无法憎恨的人的告别。
      如无意外,从此以后他们将不会再见面。这是好事。

      凯旋归来的军队受到了辛埃格百姓的热情迎接。英雄被给予欢呼、掌声、飞吻和奖章,跟在队伍后的维国俘虏被给予唾骂、口水、石块和烂菜叶。
      在阅兵式上,他看到了许多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他看到了大元帅,也看到了阔别多年的,他名义上的父亲。只是那个男人未曾在儿子的脸上停留片刻。不如说,他们本来也没比陌生人好上多少。
      站在整个广场最高处的是帝国的皇帝,这个国度最为尊贵的人,这场战争让的声望达到了顶点。他审阅着他的军队。每一支走过的队伍都在他面前挺胸抬头,渴望他的驻目,又不敢直视他的面容。
      只有安斯艾尔在经过时越过人群直视他的眼,但至高无上的君主,伟大的尼古拉斯二世正忙于欣赏他的权势,未曾留意这个灰色眼睛的军官。
      安斯艾尔在围观的人中捕捉到了一张一闪而过的脸。当他试图再去寻找时,那张脸已经淹没在了欢呼的人群里。他确信他没有看错,但他不知道那张脸的主人是否也看见了他。
      阔别三年后,他终于回到了的辛埃格,活着回来。他履行了约定,但有些人没有。
      戴夫还活着,挨了两颗子弹,有一颗嵌在小腿里,伤势严重,但所幸没有被截肢,只是此后每逢阴雨天总少不了疼痛。他比安斯艾尔早几天返回辛埃格。
      路易斯在西南战场上展现了他的天才,那儿是乌特慕贝尔家族的封地,也是最早遭到进攻的地区,在他的父亲死后,他就是名正言顺的新任公爵,他将留在那里履行乌特慕贝尔家主的义务,打扫战场,收拾残兵,也许此后几年都不会回到辛埃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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