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江临关（偏度：45.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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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辰台上显示，仙术秘籍下册将在江陵现世。算算日子，距离现世时间不过五天。
谢怀尘告别梦沧君，独自出岛。出岛前，莲献拉着他衣袖作拦，喉咙里嗯嗯啊啊似是要说什么却说不出口。
谢怀尘踏上船板，岸上还有十几名书院弟子送行。他转身对莲献说：“试了一天，你也该知道禁言咒不好解。不如这样，想说什么，我问，你点头或者摇头。”
莲献愣了下，松手，点头。
昨天莲献回来时，谢怀尘和梦沧君就发现他被剑尊下了禁言咒。此法术本不难，但经剑尊的手，确实难解。莲献不但不能说话，连写字也写不了，偏偏莲献有话要说，炬人的目光盯了谢怀尘一整天。
谢怀尘叹气：“你是不是想说剑尊的事？”
莲献赶紧点头。
谢怀尘：“你见过剑尊了？”
点头。
谢怀尘：“你要告诉我谢洛衡在哪？”
莲献犹豫了下，他想说谢前辈就是剑尊，不过他也知道剑尊在哪。于是点头，用手指了指西面的苍穹。
此时正是清晨，秋高气爽。循着莲献指的方向，惟能看见广袤的天际以及百年前剑尊留下的恢宏剑痕。
剑尊自然在西极，这个情报相当于无用。
谢怀尘收回目光：“你不是要跟我说这个。”
莲献再次点头，然后苦思冥想了一会儿。最后他终于想到个表示方式，眼睛一亮，左手示意出来，右手示意出来，接着双手十指交融握在了一起。
谢怀尘皱起眉头，努力理解他的意思：“你是说……剑尊和谢洛衡有合作？”
莲献一听，赶紧摇头，但转念一想，要让云前辈猜到谢前辈和剑尊是同一个人这太难了，目前的答案最接近真相，也起到让云前辈安心的目的，想到这，莲献又迟疑地点了点头。
这只是个插曲。两人交流过后，谢怀尘便乘船离开遗梦洲，一路上畅行无阻。莲献的回答，谢怀尘知道自己猜的不准，但他心中也有了猜测——谢洛衡在西极一定无事。回望剑尊的态度，确实没有太多敌意，但也不得不防。此行，还是得慎重才是。
穿过锋海，召回驻扎在华氏上隐的祭使，谢怀尘让祭使们以大巫的名义赶回巫族。
这小半个月来，华氏因为云舟杭之死被天宫降罪，在场的华氏弟子都被押送天宫。大巫云无相又去遗梦洲养伤，巫族无人主事，虽不至于大乱，但失去两大支撑，祭门内部必定人心浮动。
此时正应该回去稳定人心，但仙术秘籍出世在即，谢怀尘最后在巫族和仙术秘籍中选了后者。巫族有厌越坐镇，祭使处也将以大巫的名义回族，此时回巫族而放弃仙术秘籍的现世，显然不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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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祭使处百余巫士声势浩大地回到祭门。祭门由神颐山脉环绕，四面封闭，惟有东方一处峡谷与外界相连，供巫人与外界往来。
厌越带着一干巫士来到门口迎接。灵船中并无大巫，但代表着大巫的銮驾仍然从灵船里缓慢驶出。厌越带头向銮驾行礼，顿时城门口跪满一地巫人。透过紫色的垂帘，众人皆能看到一个高大庄重的身影端坐于銮驾之上。
祭使们簇拥着銮驾，进入城中。队列走过宽阔的神道，路过两旁熙熙攘攘的人群，隐没在神宫门口。城中巫人都以为大巫回来了，一时间，蠢蠢欲动的各方势力也安静下来。
回到神宫，除了抬銮驾的几名祭使，厌越遣散其他巫人，让銮驾中的人出来。大巫是假冒的，坐在銮驾里的自然也是事先安排的假大巫。可是喊了半天，里面的人不动。
厌越不耐，上前掀帘子。结果还没靠近，一只金蝉忽然从銮驾的帘缝里飞出来，悠悠停在厌越的手指上，两只透明的羽翅褶褶生辉。
厌越微微一愣。
接着，修长的手拂开垂帘，有人从銮驾中走出，高大的阴影将厌越笼罩。厌越抬头，正与一双熟悉的黎明色眼睛对上。那人一身繁复的黑底巫袍，胸前及衣摆处绣着麒麟纹，双眸淡淡地扫过厌越及一干巫侍，威严的气场无形扩散。
众人皆被这股威压镇住，一时动弹不得，厌越紧紧盯着眼前高大的身影，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大……大巫？”有祭使认出銮驾中走出的人，正是上任大巫云释！
有人认出云释，神蛊欢快地“啾”了一声。这一声蝉鸣仿佛一道晨光破开阴霾，凝重的威压刹那消散，众人心头皆是一松，反应过来时，都看见代表大巫象征的神蛊飞上那人的肩头，啾啾啾地仿佛在宣告什么。
“是大巫……”有祭使喃喃道，声音微微激动。
“大巫回来了！”熟悉的容貌呈现在眼前，众人惊疑。
厌越也是悚然一惊，没想到云释不在华氏，竟出现在神宫？熟悉的身影逐渐靠近，对上那双威严的眼睛，厌越微微颤抖。
“厌越。”那人走到曾经的属下面前，居高临下地问，“你帮我，还是帮他？”
一瞬的寂静。
厌越眼中光彩重聚，他忽然重重跪下，行一大礼，额头低低抵在地上：“属下忠于巫族，誓死效忠大巫！”其声斩钉截铁。
众祭使面面相觑，很快，其他人也纷纷跪下，朝着銮驾中心的高大人影喊道：“我等忠于巫族，誓死效忠大巫——！”
而被众人跪了一地的大巫，脸上无波无喜。
大巫正是云释。
从遗梦洲上消失的云释，实则回到了巫族。见识过谢怀尘通天的修为，云释发现自己太不了解那位冒充自己弟弟的始作俑者。那人是谁？为什么冒充云无相？为什么其他人都发现不了那人的伪装？一系列疑问聚积在胸，然而更关键的是，他赢不了那个人。
谢怀尘能接下剑尊一剑，能与梦沧君平起平坐，其实力绝对在化神境以上，而云释现在只有元婴境，这修为还是拜复活他的问道莲所赐。所幸，问道莲复活而来的身躯，天生道体，修炼速度比普通人快数十倍。如果想弄清谢怀尘的身份意图，夺回属于自己的巫族，那么现在就要行动了。
神宫内发生的事，悄无声息。厌越命人对外封锁消息，对内却是宫门大开。一众祭使跟随云释缓缓往神宫的最深处——祭坛禁地走去。
此地正是当初谢怀尘保存云释尸身的地方，也是巫族灵气最浓郁的密地。历代大巫死前都会将自身精血保存在祭坛之中，以便后世之用。如今积少成多，已汇成小小的泉眼，其中蕴含的能量可移山辟地。谢怀尘不明白其中利害，云释却很清楚。
越往深处走，越是漆黑。巫族神宫建在神颐山脉之中，这条禁道通往山脉的山体之内。神颐山高耸入云，其山体内部也有一片广阔的中空。然而奇特的是，山体巨大的内腔并不寒凉，反而蒸腾着热气，内壁岩石也是鲜艳的火红色，触之生烫。行走在其中，如陷天地之熔炉。
到了祭坛门口，一面高大古老的石门横壑在众人面前，石门上雕刻着巫族图腾，密密麻麻的巫文令人目眩。
云释停步，身后众祭使也停步，神蛊趴在云释肩头朝着石门角落啾啾两声。
云释这才看到祭坛门口坐着一位老者，皮肤干枯，头发灰白，瘦瘦巴巴的身架，披了一件红褐色的袍子。老者气息玄妙，与周围岩石几乎融为一体，如果没有神蛊提醒，云释甚至看不到他。
这是守门人，神宫重要的地方都有守门人坐镇。至于守门人是巫族历代的哪位前辈，已不可考。
见到云释，老者也不惊讶，抬了抬眼皮：“止步。”
这一声“止步”，声音枯哑，却仿佛洪钟般响在每一个人心上。
云释停下，向老者作揖：“晚辈云释见过前辈。”
老者将他打量一番，缓缓问：“为何来此？”
云释恭敬道：“闭关。”
祭坛禁地只有巫族嫡脉知晓，能进来的更是只有历代大巫才有资格。
老者拢起袖子，继续用枯哑的声音道：“闭关也是寻途，你寻仙途，而今迷途，请回吧。”
竟是下逐客令。
云释一顿，没料到族中长辈会作如此评语，但他并不甘心，脚步也丝毫不退：“我无归途，惟有一途，前方就是我途。”
老者：“此途可证你心中之道？”
云释沉默了下，答：“道法三千，我信心志不改，殊途亦可同归。”
闻言，老者叹息一声，似已明了他的决心，一挥袖：“罢了，人各有命途，你去吧。”
说着，祭坛大门缓缓打开，一股古老而浓郁的气息迎面扑来。
祭坛汇聚着巫族历代大巫的心血，亦是巫族千年的气运。但这份力量是用来守护巫族地脉的，从来没有哪个大巫会用它来提升自己的力量。道途之上，一切凭借自身，功法、气运、机缘都必须是自己挣来的！若是依靠外力，那么力量提升的越高，距离真正的道途也就越远。
这些道理，云释岂会不知？只是他心中有一股莫名的焦虑。
云舟杭已死，云无相被来历不明的人替代，巫族被鸠占鹊巢。他本来是修界最有望获得千年律之人，巫族本来可以理所应当地站在修界顶峰！但如今，巫族的气运似乎在蒙蒙天机之中不断流逝，仙位距离他越来越远，有人窃取了他的成仙机缘，他甚至怀疑整个巫族都将成为那人的垫脚石！
他绝不容许这种事情发生。
至少要保住巫族。
目光变得坚定，云释向老者谢揖，尔后受祭坛之中的血脉牵引，不由自主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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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天道选定登仙之人的千年律只剩三十年，修界大能都不约而同选择闭关，意欲在千年律到来之前，突破桎梏，成为浮黎修为最精深之人，得天道青眼。然而众多大势力中，江陵最为特殊，其修道人与凡人混居，势力范围内凡人占据人口的大多数。所以千年律对江陵影响不大，全境上下并没有陷入闭关的紧张气氛。
谢怀尘就坐在江陵的茶馆里。
这里是江陵的主城之一——沧澜关，也是修界最大的港口。凡是进入江陵的人，都要路过此地。城中来往修士众多，多为外地修士，街上络绎不绝，客栈人满为患，可谓一片繁荣之景。
谢怀尘来的这个小茶馆，距离主街不远，却也坐的满满当当。里面泾渭分明，本地人和外地修士一眼就能分辨——那些衣着朴素，身上没有修为，谦卑地坐在角落的就是本地人；中间那些赏戏喝茶，偶尔还会叫好几句的就是外地修士。
谢怀尘一身鹤纹白袍，身后背着两把神光内敛的长剑。这副清贵模样，一眼就能看出是外地修士，但他没坐在茶馆中央，而是选了一个偏角落的位置，目的是方便找本地人问路。
前几日，梦沧君为他占卜出仙术秘籍下一次的出世地点在“江临”，然而谢怀尘翻烂了地图也没有找到一个叫“江临”的地方。梦沧君信誓旦旦地表示自己的星象完全没有问题，谢怀尘只好亲自来江陵，打算找个本地人问问详细。
此时茶馆里在唱戏，偌大个戏台正在唱一曲《莲生说》。这是江陵的名曲，讲的是江陵少主莲献率领众小世家对抗伥阁的故事。虽然这戏曲在江陵是禁曲，但茶馆小生竟也唱得不亦乐乎。
谢怀尘倒了杯茶，戏台上江陵少主与伥阁主正在对峙。那戴着狰狞面具，一身血红长袍的就是“伥阁主”，“伥阁主”身后跪着十几名“人质”，罪魁祸首将长刀架在人质脖子上，要挟江陵少主投降，一身浅青长衫，头戴莲花冠的“江陵少主”屈辱地跪在太渊殿前，茶馆顿时群起激愤。
外地修士还好，只是议论伥阁的不择手段，感慨其胡作非为。本地人则皆是愤恨的目光，暗骂声此起彼伏，谢怀尘在旁边听得清楚。
“伥阁都不是好东西……”
“沈知行的走狗！”
“暴君死了江陵才有救！”
“要是莲君子继承江陵就好了……”
身后的本地人七嘴八舌地议论，谢怀尘支着脑袋听，听到最后不由笑了一下。
“阁下为何发笑？”忽然，一个沉静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接着有人走到谢怀尘桌前，坐下，徐徐倒了杯茶。
谢怀尘挑眉，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只素净修长的手，手指白到透明。目光向上，只见一名穿着深青长衫的道人坐在自己面前，头戴木冠，身上无一饰物，倒茶的姿态闲静淡雅，一双眉眼如天边晚云，淡天琉璃。
神识微微一探，对方内府竟空空如也，是一名凡人。
谢怀尘眸光一闪，气度不凡的凡人，不是凡人。
深青长衫的道人给自己和谢怀尘各倒一杯茶，谢怀尘拿起茶杯，看了对方一眼，点评道：“这戏有趣。”
对方问道：“一出悲曲，何趣之有？”
谢怀尘一笑，扫了眼茶馆中议论的人：“这戏有三趣。一是戏词讽刺江陵之主，却在江陵广为传颂；二是江陵少主被奉为英雄，但在我看来，他不够格。”淡淡的自负的语气，丝毫不认为自己贬低江陵少主有什么不妥。
谢怀尘与莲献接触过一段时间，对莲献的秉性也了解一二。莲献有赤子之心，有大善之行，唯独少了一分成熟果断。说莲献对伥阁不满，与沈知行作对，他信；可说莲献能领导江陵数百个小世家，他不信。想必那些小世家只是把江陵少主当一个傀儡，成与不成把责任推卸给傀儡就好了。
道人一边饮茶一边点头：“那第三趣呢？”
谢怀尘靠到椅背上：“第三啊，那就要问问这曲子为什么能在江陵流传。也许有人在设计，也许江陵安定不了多久。”
这话说得大逆不道，道人竟也没惊讶：“阁下不是本地人，却能见微知著，可见不凡。”
谢怀尘抬眉：“你也不必过谦，听了我的话却不惊讶，说明你有相同的看法。”
闻言，青衣道人温纯一笑。
青衣道人似对谢怀尘有了兴趣：“不知阁下来沧澜关是要去哪？”
谢怀尘想起自己坐在这是打算问路的，眼前正好有一问路人。
朱唇吐出两个字：“江临。”
青衣道人语气一顿：“江陵？”
谢怀尘解释：“三江汇聚之地，北临锋海。”
青衣道人懂了：“原来是江临关。这个古地名许久没有人提起了，阁下去那做什么？”
江临关？谢怀尘心中一动，之前听“江临”没有感觉，如今念作“江临关”三字，竟让他生出熟悉之感，连带着心脏都仿佛蒙上一层沉闷的郁气。
谢怀尘沉吟：“江临关……现在叫什么？”
青衣道人：“江临关是它的古名，现今的名字你应该有所耳闻，称‘酆都’。”
谢怀尘猛然抬头，氲淡的双眸神色不定，最后化为一句：“鬼城？”
青衣道人点头：“不错，酆都城中皆是鬼魂，那里的鬼市十分有名，阁下可以去逛逛。”
然而谢怀尘完全没有去闲逛的心思。他面色不改，但一双属于天道的眸子阴晴不定，似有万千思绪划过，最终化为淡漠的神色。
六域也有酆都。
那一城的鬼魂在天地呼啸，连他也无法引渡回航。酆都与其说是鬼城，不如说是他与无名遗留下来的古战场。没错，他想起来了，无名。当年无名叛道，是他奉天道之命在江临关杀了无名。两仙对阵，牺牲的修士多到数也数不清，最后化为浩瀚的魂海飘荡在江临关上空。
酆都是无名的陨落之地。
巧合？或者说又是心魔投影在小世界的幻象？
这一刻，谢怀尘犹豫了。
作者有话说第65章 江临关（偏度：4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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