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反复去世[穿书]》玉折君

64、跳舞（偏度：44.4%）

　　温润的声线，带着些许随意的试探，谢怀尘第一时间认出这是谢洛衡的声音。他顿了顿，捏紧通讯玉珠：“没事吧？”
　　对面人没回答，反而悠悠道：“推演成功了？”

　　不说自己状况，只问推演之事，想必暂且安全。
　　谢怀尘稍稍放下心。

　　谢怀尘：“紫星东降，济出江临。”
　　对方恍然：“连卦象都出来了，看来我的小命无忧啊。”
　　谢怀尘皱眉：“为什么独自去西极？”
　　对方：“梦沧君拿你的命换剑鞘，我不去西极，岂不是要失去一位好盟友？”

　　谢怀尘向来认为，主角与他并无多少信任。半月前，他被梦沧君带回遗梦洲，也没期望过谢洛衡回来接他。只是向来没有期望的事，如今有了回应，心里竟然宽慰。

　　谢怀尘：“我无事。”
　　通讯玉珠里传来反问：“你怕我有事？”
　　谢怀尘坦然：“你若死了，我岂不是要失去一位好盟友？”

　　此时，谢洛衡正端坐云海之上。此地离遗梦洲不远，就在海上北十里。谢洛衡之所以选择这里，一是因为安静；二是此地高阔，神识可以锁定遗梦洲的边境，监察异动。不出所料，遗梦洲上忽然有另一股神识扩散，似在探查什么，然而探查范围近至他身前百米便已是极限。

　　梦沧君趁着两人谈话功夫，将遗梦洲连着海外十里探查了一遍，没搜到任何剑尊的踪迹。他叹气：“唉，我就说西极那小子已经跑了。”

　　谢怀尘又仔细听通讯玉珠里的声音，里面竟无一丝杂音，只偶尔有微风拂过衣摆的声音，似乎是在一宽阔之地，听不出任何线索。

　　对面又传来谢洛衡的声音：“西极待我如上宾，只是无法来去自如，你可以安心了。”
　　谢怀尘端详着玉珠：“你不在跟前，我如何安心？”
　　对面哦了声：“我以为你更喜欢离我远点。”
　　谢怀尘挑眉：“你这么聪明，不可能不顾后果独自去西极，就算真的被软禁，也一定有你的盘算。”
　　闻言，对面叹了声：“对我这么自信？”

　　其实谢怀尘并不笃定，他思来想去，觉得以主角目前的状况，孤身一人去其他大势力无异于羊入虎口。可若主角真的毫无盘算，就这么去西极请剑尊救人……又不似他的作风。

　　谢洛衡：“若我说，我真的就是来西极求援，只想把你换出来呢？”
　　谢怀尘顿了顿，一时竟分不清对方说的是真是假。
　　他摇头：“无论如何，我会接你回来。”

　　谈话戛然而止，通讯似乎被另一股力量强行中断。

　　谢洛衡将玉珠握在手中，换回剑尊清冽的声线：“到此为止，我的诚意送到了。”
　　谢怀尘一听是剑尊的声音，毫不客气：“你到底想怎样？”
　　剑尊：“西极没有任何目的，只想与云巫主做个朋友。”

　　朋友？用人质威胁来的朋友？
　　谢怀尘气得笑出来。
　　剑尊：“巫主笑得这么开心，想必是认西极这个朋友了。既然如此，不如两个月后江陵见，你我一同探探仙术秘籍的踪迹？”

　　谢怀尘警觉：“你怕我给的推演结果是假，所以来这一出？”
　　剑尊摇头：“恰恰相反，本尊十分忧心它是真的。”
　　谢怀尘：“真真假假，阁下都不满意，这朋友恐怕做不成。”
　　剑尊无辜道：“怎么会呢，我只恐阁下诚意太过厚重承担不起，又怎会推辞？”
　　闻言，谢怀尘冷哼一声，剑尊收了玉珠：“总之，两个月后本尊在江陵恭候巫主。此事结束，巫主想见的人自然也会回来。”

　　说罢，通讯的青玉珠渐渐敛去光华，里面的声音也彻底消失。谢怀尘将青玉珠旋转打量，发现内部竟篆刻着剑符，反射着精美繁复的光泽，是一个可以多次使用的通讯珠。

　　谢怀尘将青玉珠收入袖中，莲献周身剑笼也随之从里到外地消散，如一朵绽放的剑花。

　　头顶逼人的威压骤然消失，莲献撑着膝盖喘了几口气。梦沧君立时扣过他腕脉，探查他内府的情况。

　　谢怀尘转身问他：“发生了何事？都细细说来。”
　　莲献立时将这些日子的遭遇都说了一遍。

　　待听到谢洛衡因为自己被困遗梦洲，转而抓着莲献逼对方说遗梦洲入口时，谢怀尘忽然觉得好笑。他能想象那场面，就像伪装很久的狐狸露出尖利的牙齿，结果同行的小兽虽然吓得瑟瑟发抖，却死活不屈服。狐狸一定心软了，莲献才能如此顺利地回来。

　　谢怀尘：“所以他问不出入口，就直接去找剑尊了？”
　　莲献：“不是，他直接……剑尊……他……嗬唔——！”
　　莲献捂着喉咙，里面忽然一阵阻塞，死活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梦沧君屈指在他脑门上敲了下，了然：“禁言咒。”
　　剑尊的禁言咒，一时半会可解不开。
　　谢怀尘并不意外，而且基本情况已经知晓，莲献说不说都不影响大局。

　　眼见谢怀尘准备离开，莲献急得拉住他衣摆：“——！”
　　梦沧君制止自家徒弟：“好了，这段日子你就给我待在遗梦洲，哪儿也不准去。”
　　谢怀尘却略有所思地回头。
　　.

　　另一边，遗梦洲十里外，谢洛衡断掉与谢怀尘的通讯，准备启程回西极。

　　他一袭白衣长衫，伫立于云端，抬眼望去，正见不远处飞来一个扫帚。扫帚上坐着两个人，似乎在争论什么，害得扫帚也忽上忽下，挺不稳当。

　　一人坐在扫把头上看稀奇：“尊上那藏书里就有修道人坐扫帚出门，依我看，这不是跟咱御剑一样嘛。”
　　另一人坐在扫帚尾，不满道：“我看到少主了，快下来。”

　　“……哎哟！”

　　扫帚尾上的人把前头玩闹的某人一脚踹下扫帚，然后拎着对方御风来到谢洛衡面前。这两个人，一人修为深不可测，可直接凭虚御风；一人修为只有金丹，身上也没剑，只能被同伴拎上高空，跟谢洛衡笑着打招呼。

　　“少主。”
　　“少主，腾个地儿让我站站！”
　　来者正是谢仙生和谢玉。

　　谢仙生手一收，扫帚就化为一道符收入袖中，谢洛衡体贴地凝出一缕剑气，谢玉便稳稳站在了剑气上，朝他作了一揖。

　　谢洛衡颔首：“辛苦。”
　　谢玉笑呵呵地：“那少主打算怎么犒劳我？”
　　谢洛衡话锋一转：“辛苦是辛苦，不过沈略还是逃走了。”

　　谢玉一愣，随即与谢仙生对视一眼。
　　“不可能，我已经撤了伥阁所有的传送阵和接应人，连阁主的通讯都掐了，这也能逃走？”
　　谢仙生也点头：“那沈毅也已中招，断不可能回去报信。”
　　谢洛衡叹息：“可惜，有人放走了他。”

　　这下，两人都十分惊讶。
　　谢玉恍然：“怪不得！刚才来时我就说，祭使处的人怎么都在锋海岸上，难道是巫族放走了阁主？”
　　谢仙生则紧皱眉头。

　　谢洛衡提醒他：“沈略逃了，若他发现是你撤走传送阵，会怎样？”
　　谢玉抬头，这才发现少主和谢仙生都看着自己。
　　他一愣，随即唉呀一声：“你们居然担心我？我谢玉是谁，天王老子来了都不怕。”

　　谢洛衡：“听说进入伥阁，需要先立天道誓约，然后将三魂一魄献给阁主。”
　　谢玉摊开自己的小折扇，振振有词：“字契不是我签的，天道誓约不是我名字，至于献上去的半魂……嗐，没事的！”

　　闻言，谢洛衡仍对他不放心。

　　枢机阁是伥阁守卫最严密的地方。
　　它是一座机械制造的高塔，每一层储存着伥阁中人形形色色的魂魄。这座塔只有伥阁阁主能进，阁主操控着所有人的生杀大权，即使是副阁主，也无权进入。

　　塔中平日无人值守，都是由陶泥制作的傀儡巡视。每一个人的魂魄都单独储存在一个小方格里，小方格的位置会时刻变化，小方格的解锁符文也是动态符文。哪个人的魂魄在第几层第几纵，解钥符文又是什么，只有傀儡才知道。而傀儡又由阁主时刻掌控。
　　这种监控机制，几乎无解。

　　但是今天，枢机阁遭遇入侵。

　　谢玉叛离伥阁的事情，书生第一个知道。他立即做了补救措施，重新派出新的行者，修复通讯灵网以及传送阵，然而谢玉的背叛已是证据确凿，无法挽回。若阁主回来，一定会将谢玉魂飞魄散。

　　那人平日散漫惯了，仗着有小聪明做事总是不顾后果。同僚一场，书生没想到谢玉竟有玉石俱焚的勇气，也不忍看他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于是决定在阁主回来之前，先把谢玉的魂魄放了，然后再向阁主请罪。

　　有规律的血迹从枢机阁的门口一直延伸至内里。书生冷静地走过密密麻麻的傀儡阵列，每个傀儡都是一处阵位，只要扰乱了阵位，就会被百余傀儡手中的铁兵砍成肉泥。

　　来之前，书生仔细算过枢机阁的阵法，画出了一条最精确的破阵路线，只要沿着这条路走就能直抵塔心。只是每过二十个傀儡，至少会有一个傀儡的长刀砍在自己身上，这是不可避免的误差。

　　身后有厉风呼啸，书生微微侧身，却不敢挪步，因为躲了这一击将触发百余傀儡的反击，那才是真的生机断绝。刀锋划破背脊的旧伤，书生蓦地一颤，额间生出冷汗。但他很快稳住身形，继续向塔中央缓缓走去，后背已然鲜血淋漓，血顺着衣摆，在地上拖出深红的长痕。

　　待走至中枢顶端，书生面前出现了百余拳头大小的方格，每个方格里燃着一簇小小的魂火。此时的书生，身上不多不少正有七道剑痕，其中一道在眉角，流出的血模糊了视野。但书生镇定自若。

　　塔中昏暗，身后密密麻麻的傀儡像潜伏的暗影，面前整齐排列的魂格如漫天繁星。书生精准地选中一颗星子，然后打开了它。

　　同时，锋海之上。
　　谢洛衡提醒谢玉：“魂魄不能儿戏，别说半魂，哪怕只有一缕魄在别人手里，也能要了你半条命。”
　　谢玉无所谓：“没事，献上去的魂我已经调包了。”
　　调包？谢洛衡微微抬眉。

　　书生打开谢玉的魂格，只见里面冒出一小撮魂火，跳得还十分欢乐。他更加确信这是谢玉的残魂，于是解开枷锁——
　　出来的不是人魂，而是一缕灰白的巫鬼。
　　这种小鬼，阴市上能买到，专用于中元节的祈舞表演。

　　小鬼被放出来，浑浑噩噩，接着看见眉头皱成一团、面沉如水的书生。
　　它立即像是得到某种指令，精神一振，两只小手化出两把折扇，开始左右摇摆。一边跳一边还念念有词：
　　“在下谢玉，天下无敌！”
　　“十年卧底，百战不侵！”
　　“脚踩伥阁主，手撕沈知行！”
　　“书生书生在哪里，原来被我打哭泣！
　　“咿呀~嘿！嘿哈~嚯！”
　　“嚯嚯嚯嚯……”

　　“你是怎么把魂魄调包的？”
　　“用瞳术操控傀儡啊，那些傀儡太笨了，我眨眨眼就被全部蛊惑。”
　　谢洛衡沉默了下。
　　“不会吧，难道少主你真以为有人会傻得硬闯枢机阁？”

　　傻得硬闯枢机阁·的书生此时此刻浑身浴血。昏暗而密闭的高塔里，惟有他掌心的小鬼泛着莹莹亮光。谢玉的打油诗被小鬼欢乐地唱出来，在塔中回荡，书生皱着眉，心里只剩一个念头——他为什么要来救这个傻逼，让对方魂飞魄散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