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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杳梦生 ...

  •   1.
      时间流逝得太快,日子却过得太慢。
      我早已忘记这是第几次的苦守,却俨然习惯了等待。

      2.
      “闻舟,”陶然站在市局接待大厅的落地窗前,满目愁容地对着身边的骆闻舟说,“你去劝劝那孩子吧……都连着一周来局里了。”

      “你劝都没用,我说了更是放屁!他从第一次见面就没给过我好脸色……”骆闻舟点燃一根烟,猛吸一口,冲着陶然相反的方向呼出一团团的青烟缭绕,嗤笑道,“要不给他办张工作证得了,按照他这个出勤率都能评选最佳员工了!”

      陶然瞥了一眼没溜的骆闻舟,无奈叹息:“你说这孩子怎么这么轴?跟他说了调查有进展了会第一时间联系他,还天天到局里蹲点,他爸都没他这么上心的……是对咱们警察有多不信任。”

      骆闻舟抬起头——烈阳西落,染红了万里无云的天——心里卷着雷雨,再通透的晴朗也终是看不见。
      “他哪里是不信任警察……”骆闻舟走到垃圾桶旁掐灭了刚燃了半截的香烟,单手插兜回到陶然身旁,然后掏出插兜的手转而伸进陶然的衣兜中,“你去打发了他吧!我和这小祖宗不对付,就不去找不痛快了。”
      说完便大步流星地走进市局,目不斜视地经过那位端坐在长椅上始终将视线锁定在他身上的少年。

      陶然的手模进上衣兜,而后带出了一块牌子古老的奶糖——他的最佳拍档是个由枪、烟和糖构成的神奇的男人。
      若是神奇都无法宽慰执拗,又该让平庸如何是好?

      少年灼热的目光中燃烧着期待,快要融化掉了陶然手中的奶糖。
      他捏紧手中的甜腻,步履沉重地走向少年,再次对他重复着苦闷的事实——调查尚未有新进展,你母亲的事情我们很遗憾。

      其实,也不会有推翻结论的更新进展了。

      3.
      无形之事令我恐惧不安,
      唯将裹足不进的我抹杀。

      4.
      我只是无法相信,自己终是被抛弃的那一个。

      5.
      树影下隐秘的缱绻。

      他低下头将她拥入怀中,她踮起脚尖够上了他的唇角。
      他的手无处安放,游走在她的腰背之上;
      她的人好似溺水,拼死抱住如浮木的他。

      费渡目睹这一切,本应躁动的心却静如止水。
      他感觉自己应该是患了病——不然为何自母亲死后已有两年,却是再无其他人和事可以惊起他内心的波澜?

      6.
      “哎!戳那儿干嘛呢?”

      费渡惊觉转身,对上了骆闻舟吊儿郎当的脸。
      荫庇中的浅尝也被迫辄止,除了风摇树叶沙沙响,便再无任何能惹人浮想联翩的声音。

      “你怎么在这儿?”费渡掂了掂斜跨在肩膀上的书包,扭过头错开骆闻舟狡黠的目光,“陶然呢?”

      骆闻舟斜了费渡一眼,不悦地撇嘴道:“你陶然哥肩负救国大任,命我等请您到市局品尝一番局里的中秋盛宴。”

      费渡有样学样,回了骆闻舟一个更不屑的白眼,冷嘲热讽地说:“贵局伙食真心领教不来,麻烦骆警官行行好放我这个平头百姓的肠胃吧。”

      小兔崽子真难伺候!
      费渡过于真实的嫌弃引起骆闻舟极度的不适——他一边抱怨将这么个大麻烦甩给他的陶然,一边宽慰自己要成熟不要和未成年一般均计较。
      “走吧大少爷!”骆闻舟牵出一个不算很友善的笑容,“人家小情侣即将因为假期分离还有理由在校园中依依不舍,你一个人搁这儿干嘛?思考人生啊?那也得填饱肚子才行啊!”

      骆闻舟边说边在兜里摸索着,然后掏出来什么后便丢向费渡。
      费渡下意识地闪避——一颗奶糖落在他的身旁。

      狼心狗肺的玩意儿!骆闻舟咂舌转身向学校外走去,全然不顾身后的费渡是否有跟上。
      他肩宽腿长,几步便已踏出数米,可印在费渡眼底的身影却完全不因距离的拉长而缩小——那是一个比斑驳暗影下更稳健的身躯。

      费渡弯下腰,捡起那块倒霉的奶糖——包装熟悉得令人怀念。
      他抖了抖上面的浮土,打开包装将白净的糖身送入嘴中,甜香倏然满溢口腔,让一切莫名的不安都变得无畏的美好。

      “嘛呢!”远处的骆闻舟回头喊着,“还得我八抬大轿地伺候着您吗!”

      微不可察的笑意攀上费渡的唇角,他配合着咀嚼糖块的节奏迈开了步伐。

      7.
      无关痛痒的事情摇曳在脑海中,
      徒留作茧自缚的我在原地,
      直至遥远沉静的梦里……

      8.
      狂风卷起没顶的海浪,拍碎了费渡心中的平静,迭起层层狂澜搅乱了他泊行的方向。
      海的咸涩灌入口鼻,水的压迫令人窒息。
      费渡在惶恐中忘记了游泳的方式,只得狼狈不堪地向海面上的一团阴影挣动着手脚。

      在那里有一块宽阔的浮木,完整无暇地能够承载起所有生的期望。

      9.
      挂在浮木上的费渡,周身的衣料全被海水浸湿,裹在他身上如负重千斤。
      混沌的天欺压着狂乱的海,除了暴风雨和电闪雷鸣,这海天相接的一片昏暗之中便只有他一人。

      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费渡索性卸下身上的衣服,将其全数投入海中,整个人赤条条地躺平在浮木上。
      从来……从多久以来就再也没有感受过如此坦荡的畅快。

      这段没有目的地的漂流终将随波逐流至何方,费渡全然不介意。
      哪怕一道惊雷劈下,就此斩断了所有的念想也无妨——在行一日便还可以假装还有希望。

      10.
      费渡从梦境中苏醒——那是一个他短暂十数载人生中,从未有过的祥和梦境。

      时值燕城的深秋,厚毛毯负在费渡的身上,费渡却感觉浑身上下说不清楚的轻快,仿佛掀开这一层重压就可以飞升成仙了。
      少年未经人事却对自己的身体了如指掌,此时的状态不用他细想,别扭的触感就足以说明一切。

      是什么给了你倾泻的勇气?
      又是什么赋予你求生的欲望?

      精神逐渐清醒的费渡,将自己裹紧在毛毯中无声地呦咽。
      他没有哭,他不会哭——他不敢惊动楼下尚在沉睡的怪物。
      他只是……任凭短促的喘息声淹没在温暖中,自行咬断了最后一个亟待惊呼而出的音节后,更加无力地遗骸于华丽的废墟中。

      这个死气沉沉却又雍容华贵的牢笼,圈禁了费渡所有活下去的希冀。
      只有将自己蜷缩进一方窄小的天地,他才能放下些许赴死的决意。

      然而这一隅终是有太多变数,久留更是不智之举。

      费渡要抢在怪物醒来前处理自渎的痕迹。他掀开毛毯,却在身旁发现一个小纸团——拾起来将其展平,他发现那竟然是被揉皱的糖纸。

      在这个家里藏不住任何秘密,任何阴私的遐想只得深埋与心中。

      费渡在厕所整理好自己,最后将那团糖纸掺入裹挟着被遗弃生命的废纸,一起随着马桶冲了个无影无踪。
      可是,他却悄悄地在心里记了数——连同那些无望等待的时间一同加笔。

      然而自己能还那人些什么?
      殷实的家境,前途无量的工作,除了难以满足的小众需求,还有什么是那人的渴求?

      可惜了懵懂年岁的初醒,却是已被绝望压得抬不起了头。

      11.
      感情的波澜,
      请把我吞没,
      或送往彼岸,
      即使是梦幻。

      12.
      我以为终于获得了短暂的自由,却陷入名为你的囚笼。

      13.
      激烈地索吻、乖巧地求欢——费渡拥着怀里的人,觉得这片刻的纸醉金迷虽然虚浮,却也自我催眠般得令人安逸。

      “费总,”怀里的人矫揉造作地挑逗着,“咱们去楼上吧。”
      费渡勾起依偎在自己怀里人儿的下巴,落下一吻:“行啊,走吧宝贝儿。”
      于是那个与费渡身高相近的男人扭捏的站起身,拖拽着费渡的手臂,引着他往通向酒吧二层包间的楼梯走去。

      在一层更昏暗的角落处,正上演着比迷乱灯光下更刺激的表演。

      费渡眯着眼问:“那边什么情况?”
      “哎哟!”紧贴着费渡的男人怪声怪气地解释道,“可能是客人到兴头上了,等不及上楼了吧!”

      等不及?
      跪在卡座沙发上的男子夸张的呻//吟,而下方的男子却是歪头靠在沙发背上一动不动。

      “是下药了吧。”费渡轻声陈述总结。
      “我的天!”男子赶紧抬起手指盖住了费渡的嘴,“费总您别可乱说,我们这里可是做正经买卖的!”

      费渡笑了笑,心里想道做买卖是真的,正不正经就不知道了。
      他任由身旁男子拽着往前走,视线却扎根在那个免门票表演的卡座位置上无法移开。

      DJ调转着电台,酒吧表演台上的舞蹈应和着诡异的节奏也变得愈发癫狂,室内晦暗的光束恣意摇摆,扫过一张张嬉靡的面孔。
      当灯光点亮角落处被迫成为主角的客人的脸,费渡难以置信地睁大了双眼——是骆闻舟!

      “哎——”被费渡猛然推开的男子大声惊呼,“费总您干嘛去啊!”

      然而费渡只是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向角落,根本不理睬身后人的嚎叫。
      那焦急的呼喊也好,周围沉闷的奏点也罢,他全都听不到了。

      费渡将全身力气汇聚到手上,使劲向后拉拽那人,不做过多解释却只是简明扼要地复述自己的命令:“滚”

      那人踉跄倒地,站起来不依不饶地骂骂咧咧:“你他妈谁啊!敢抢老子生意!”
      “我的天啊——”方才陪着费渡的男人赶紧过来劝解,“哥,哥,误会误会,这人是……是咱费总的朋友!”

      费渡对身后两个人的对话完全不感兴趣,他跪到骆闻舟身侧的沙发上,边为他穿衣服边在他耳边低语:“哥,我是费渡,你怎么样了?”
      然而骆闻舟却只是闭着眼紧皱眉头,唇瓣一张一翕,似乎无意识地回应着什么。

      费渡将耳朵贴在骆闻舟的唇边,企图窥听他潜意识的低喃——陶,然。

      14.
      我看着你,让我的渴望的心
      平静地流血致死。

      15.
      费渡不知道骆闻舟家住何方,他自知骆闻舟也不会想在他的床上醒来,于是给陶然打了电话,说要把无意间捡到的不省人事的老大爷交还给组织。

      骆闻舟不知被下了什么药,神志不清、浑身无力,费渡这么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大少爷,将他连拖带拽的架回自己车里已是拼尽了全力。

      在等代驾的工夫里,费渡坐在后排座椅上,出神地凝视着身边骆闻舟的侧脸。

      有很多难以脱口的感情,在清醒时的针锋相对和冷嘲热讽中变了味。
      费渡的心田是一片贫瘠的土地,博来了妖娆的情话种子,却滋润不出富饶丰润的情感之花。

      车顶昏黄的灯光柔和了骆闻舟刚毅的棱角,也在费渡的眼里镀上了一圈柔软。
      费渡凑到骆闻舟身边,将手伸进他虚拢的拳中与他十指交握,伏到骆闻舟耳边轻声问:“哥,你会想要我吗?”

      骆闻舟沉默——既不是默认,也不是默许——仅仅是未闻其言的默不作声。

      费渡铆足了勇气,贴上了骆闻舟微启的唇,探进舌尖扫过他的伶牙俐齿,在他因呼吸不畅呜咽出声的瞬间又退了出来。
      他贴靠在骆闻舟紧实的肩头,笑着呢喃道:“我会,我这些年一直会……”

      16.
      明明只要看不见你就好了……

      17.
      可是,当一切误解都被迫坦白,费渡却也早已将自以为是和一意孤行融入骨髓。

      费渡看着母亲墓碑上品味欠佳的小白花,不由得便想起了那些点缀着彩色印花的糖纸……类叠在内心深处竟是比那些无望的等待更加厚重。
      他看着骆闻舟负雨奔跑远去的背影,总觉得时间一下子就回到了几年前……可此时费渡的身量已经被岁月抽长,再也不用仰视骆闻舟,更是不用踮起脚尖便可以轻易够上他的唇角。

      “我是一直忘不了你”。
      骆闻舟的话伴着淅淅沥沥的雨声,萦绕在费渡的耳畔。
      可他却没有——始终也没有少年人的果敢。

      若是那时,在更久远的那个时候我挤进你的怀抱,你是否会愿意将我锁紧。

      18.
      让我留在这里,
      让我留在你身边,
      是的,就这样在我身边。

      19.
      愿天下有情人,终能相爱在阳光下。

      *3/7/16/18 by nameless《静夢》
      11 by 顾城《我的独木船》
      14 by尼采《今和昔》

  • 作者有话要说:  *听《静夢》有感,角色归甜总,OOC和私设是我的锅。
    *4K泥石流,就想写一个if嘟嘟别扭着暗恋骆队的小故事。
    *无所谓BE或HE,就是与原著平行的世界,反正舟渡最后会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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